《荣华梦(1)》鲁仲宇

73、纣王(2)

　　静立片刻后，姬荣华怀着沉重的心情，回身再去东厢房找姬昌怡，可这时姬昌怡已经自东耳门出食堂，而临近家门了。姬荣华也就找到姬昌怡家中，比较平静地说了姬天庭刚才说过的话。
　　“纣王的‘纣’字，是个绞丝旁加个‘尺寸’的‘寸’字。也就是说，纣王的‘纣’字不是‘诅咒’的‘咒’字。纣王是商朝末代君主。是三千年前的皇帝。”姬昌怡皮笑肉不笑地徐缓地说。
　　姬荣华依然比较平静地说：
　　“我知道这老家伙不是捧人。”
　　略停，又说：
　　“ ‘商朝的末代君主’也就是商朝最后一个皇帝，我是知道的。商朝之后就是周朝。周朝的开国皇帝就是周武王姬发，姬发的功臣就是姜尚姜太公。我连姜太公姜尚都知道，怎么可能就不知道前朝易位的纣王呢？！传说‘纣王’是个暴君，是个不讲道理、无道德的人。我国有个‘纣王无道’的成语，是不是？”
　　“那——，你此行的意思，又是什么呢？”姬昌怡说着，拿毛巾擦脸，擦过了脸朝四周地面张望，而低声念道：“布鞋呢？”只找鞋换脚。一会儿，又说：“人家为给你顾面子，才婉转地批评你，这比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好百倍。大概你悟出了这层意义。眼前，你是不是探问你到底有何不对的地方呢？”
　　姬荣华默不作声。
　　又过了一会儿，姬昌怡微笑着说：
　　很对不起，我不能够给你提出什么具体意见，我以为“贵在自觉”这句话，对你还是适用的。或者说，你感冒了问我有什么办法可医，我本来可以具体地告诉你用枇杷叶煎水配红糖喝即可，但我认为告诉这个不好，还是应该将最好的办法告诉你：跑步出一身汗珠，感冒就好了。进一步地说：过了这一刻，你将“自己”二字全都抛开，睡床铺上好好审视“姬荣华”这个人。如果确实发现不了什么问题，那么，确是天庭伯乱讲了。若是有值得改正的方面，则你应当谨慎做人，以天庭伯的话为警示，为警钟。怎样，我这说的，你觉得中听不？
　　“好。”姬荣华无力地应了一声，转身往自家屋里去。路上，姬荣华想道：曾经被“窗神”说成周武王转世的人，曾经努力于当皇帝总统的人，曾经念念不忘为繁荣富强我华夏作贡献的人，将及三十岁了，还被人当细伢耍，这能不惭愧吗，一村之长，尊严何在？这丧失尊严，根源何在？以前的姬荣华，不曾被人当众笑骂过啊！目前，我姬荣华到底有什么事又犯了众恶呢，今后，我姬荣华该怎样啊……
　　进门之后，见到刘珍珠，姬荣华一声长叹。
　　“么样？又遇到了烦心事？”刘珍珠熟悉透了姬荣华的个性。在外头，有了委屈什么的，他回到家中，就必将老婆当“姐姐”，而把话，全都倒出来。倒话之先，总要叹息一声。
　　在刘珍珠面前，姬荣华将姬天庭明恭维暗奚落的话，和姬昌怡的话，和盘托出了。末了，问：
　　“我到底有什么过错呢？”
　　沉默片刻后，刘珍珠说：
　　“我要是晓得，当时就会对你说。你还是依细哥说的，自家好好地想想吧，自家的事，自家最清楚。可以肯定：人家不只是凭你的姿势说你。毕竟，前人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说法。”
　　“那是，那是。”姬荣华点点头，说。略停，又说：“烧水洗澡吧！”
　　“烧个屁！瓦盆破了。”
　　“那么办？去食堂看看。”
　　“厨房门锁都锁了。没锁也不会有热水。”
　　“你说么办？总不能不洗吧！”
　　“用冷水抹抹吧！”
　　“这么样行呢？”
　　“你叫我一个女人么办？不能不讲道理嘛！”
　　“对，对。纣王是不讲道理、不道德！老家伙没乱说。”姬荣华长嘘一口气，摆摆头。
　　“这是随时随地发生的事。以往，大概有蛮多看着不顺眼的事。要不，人家不会说你。往后，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刘珍珠和蔼地说。“让人嫌厌，犯众恶，是不好的。”
　　只是一句话的事，只是一句不见得有错的话，居然引来女人这么多非议。那姬天庭，大概也是因了并不起眼的鸡毛蒜皮之类小事而多嘴多舌。樊篱多多，这叫人怎么过日子呢，又叫人如何开展工作呢…… 姬荣华望着地面沉思着。片刻后，姬荣华意气高昂地说：
　　“我姬荣华顾不了许多！不论是谁处于我姬荣华这个位置，量想也是顾不了许多！又顾这，又顾那，还能动手动脚做事业吗？犯众恶就犯众恶！全队社员都叫我纣王，我也不在乎！我就是我。我不可能依人家的意愿做事与做人。各人的意愿也不同，你就是依人家，也不可能依了所有的人，终究还是有人厌恶有人恨！我只要大方向正确，只要按党的要求办事，以‘党员标准’做人。”
　　“你做事说话，莫半天云里飞，踏实些吧！”刘珍珠说。“到了群众都叫你‘纣王’，你还是个好人吗？你还能说你是以党员标准做人在？我最不爱听你说这些令人头痛的鬼话！人家昌水也是党员，可他说话的味道，就跟你的大不一样。他说必须坚持走群众路线；大多数人的意愿，和党的是一致的；党就是为大多数人着想的。那次开会是这样说的，你是听得清楚的。他这话说得几光畅，几合人心，叫多数人听了后，心里头舒服。像你才说的，‘犯众恶就犯众恶’，全队社员都叫你纣王你也不在乎，人家听了不摆头吗？！
　　“我是你的老婆，有话当时说，当面说，直来直往地说，不怕你心口痛的！”
　　“好，好。老婆，老婆！”
　　姬荣华酒力发作，而亢奋到了极点。他抓住刘珍珠的双臂，盯着刘珍珠的面孔，继而，极其严肃地说道：
　　“好老婆，好老婆！
　　“你批评得及时，正确！
　　“很好，很——好！
　　“从今以后，我姬荣华，一定，
　　“——好好做人，不当纣王！
　　“我——，我出门是队长；进门是，是老弟。
　　“你是，是姐……”
　　后有《满江红.邪念灭》曰：
　　原非雄风，因贪占、遭耄耋蔑。正得意、忽闻释古，脸乌似铁。既见荆钗豪气涌，眼睛喷火心流血。已临危、猛醒在糟糠，算人杰。
　　翁眼亮，能识劣；妇心靓，辞壮烈。赞二人恃勇，阻了猖獗。叹被小人施小巧，“纣王”之簿新加帖。既转弯、应不再唐突，邪念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