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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阡陌存情(3) ...

  •   这日傍晚,姬荣华碾过谷后,刘员外嘱他洗完澡背了竹床去禾场守谷。不过,他只需守上半夜,下半夜由夏飞鸿去守。具体要求是:守谷只可歇着,不可睡着。——没有说不可以让人家偷谷。虽然“守谷”的本意是“防盗”,是“不可以让人家偷谷”,但三年前却有过长工与他人里应外合而守谷让人家偷谷结果被刘员外逮个正着被审出“合伙”之实情的事例,自此以后,刘员外只要是安排他人守谷不再说不可以让人家偷谷的话,他认为再说这样的话就会被人讥笑为无知。姬荣华知道这些,但他总认为这些非常矛盾。总的意识就是“守是要守,但尽责与不尽责,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以往守谷,他还是很尽责,习惯使然。——已经过去了的1年又10个月,他不管做什么都能够尽责。对此,刘员外在背地里赞美过多次。夏飞鸿也因此而对他的敬意油然而生。总而言之,刘家上上下下,因此而喜欢他姬荣华。
      现在,姬荣华于禾场躺在了竹床上,长嘘一口气,算是宣告一日的辛辛苦苦,至此结束,相应地,“今日的享受人生”,从此开始。还有几个钟头的享受啊,这享受就先从数天上的星星开始吧,儿时生活在父母的怀抱,无忧无虑,数天上的星星是经常性的事情,也是最大乐趣。此时此刻,他回到了童年时代,回到了父母的怀抱,从而,有了一些撒娇的追念。之后,他与天上的星星对视。星星眨眼,他也眨眼,或者说,他眨眼,星星也眨眼。一会儿,他坚决不眨眼,后来,争取不眨眼。又不一会儿,他姬荣华的意识回归于守谷的现实,于是,替夏飞鸿担虑着——上半夜不睡是可以的,下半夜正是人类睡觉的时刻,不睡则不可以,老刘为什么要安排小夏守下半夜呢,守了下半夜,他明天哪来精神做事哟。老家伙莫不是看见人家两年即将到头,他要在这还没有到头之前,好好地利用一下人家!以前,守下半夜是管家或者牛倌的事啊…… 可是,还没有替夏飞鸿想清楚,他姬荣华自己却进入了梦乡。在梦乡,他穿着花衣裳,跟一个穿红袍的女人拜堂成婚。他一边拜堂,一边低声地对女人说:
      “我俩穿错了衣裳。花衣裳是女人穿的,红袍是‘附马爷’穿的。”
      女人只不理睬,那红袍,愈来愈显得红。(这原本是眼睑内的眼球对火灾的反应。)
      他听到有人喊,喊些什么,全听不清楚。喊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发火啦!”到底听清了一句。
      姬荣华的心里,则不满意地回应道:
      “吉日良辰,哪个这大的脾气、而要发火呢?!”
      “发火啦!救火呀——”刘员外呼喊的苍老的声音,钻进了姬荣华的耳朵里。
      姬荣华猛然惊醒,红衣女倏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刘员外的草堆烈火熊熊!
      紧接着,村上许许多多的乡亲们向禾场涌来,他们有的拿着水桶,有的端着面盆,甚至有的握着长篙或者扁担。进而,大家于门口塘里至着火的草堆旁,站成了四排长队,从而,形成了两条复式水龙。于是,就有了尾巴驻守在门口塘里的水龙与草堆上的火龙进行着激烈抗争的壮丽情景!
      在火红的场地中,大家的脸上,包括刘员外的脸上,都呈现着花朵绽放般的美丽。没有谁愁眉苦脸,更没有谁唉声叹气。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大事。大凡百年一遇的大事能够遇上是幸事。在幸事面前,不兴奋才怪呢,不脸面如花朵绽放才怪呢,愁眉苦脸才怪呢,唉声叹气才怪呢。有人一边环顾众人一边如是想。
      尽管草堆被刘员外或有意或无意地置于门口塘附近,取水方便,然而还是“失了半壁江山”。—— 刘员外被人家给烧掉和废掉了几千上万斤早稻的草。这可是刘家耕牛的半年口粮哟!事故的发生,乡亲中没谁发表怨恨纵火者的意见,只有极少数人议论守场的姬荣华,比较一致的意见是守场的姬荣华万不该睡熟了,并且引伸为:若不是睡熟了,即便纵火者依然纵了火,他姬荣华则可以及时将火苗扑灭于萌芽状态。
      对于姬荣华,刘员外本人并不说半句闲话,只夏飞鸿抱怨了几句。不必任何人开口,姬荣华早已自责得无地自容。大火被扑灭之后,他就想离开刘家。终因路程太过遥远,而他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加上怕在路上遇到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他选择了第二日清早不辞而别。
      半路上,姬荣华被夏飞鸿带着牛倌和管家拦了转来。
      在刘员外面前,姬荣华愧疚万分地说:
      “对不住,一万个对不住!做22个月的事的工钱,绝对抵不上稻草的损失。按签约,我应当空手走人。”
      刘员外则和蔼可亲地望着姬荣华,平静地说:
      “你实在要走,老夫强留不得。但你应当算了谷去。若是平常,是你中途要走,或是老夫要你走,你当依约空手走。然而眼前这事故,事出有因,即便是老夫守场,也是在劫难逃!不过,你也有责任,你是睡着了的,我们喊你,都喊不醒。故此,要处罚,以儆他人。按月计算,你当得九担谷,罚没一半,给你四担半谷。你是挑了谷走呢,还是将谷折了钱走?”
      姬荣华感激不已,说:“当然折了钱走。”
      “因为是荒年,明年春天的粮价肯定高过常年。就按上年上等粮价算,另外加给百分之十吧!”刘员外说着,拿出了桌底的算盘。
      “按一般粮价算,我姬荣华已受之有愧,岂敢还承受高价和加价之关顾呢!”姬荣华激动地说。
      “你不必推却。”刘员外说。“说实在的,给与不给,给多给少,于老夫没丝毫影响,而于你来说,区别就太大了。你说是不是呢?”
      姬荣华只好点头说:“是,是。”
      刘员外留姬荣华吃过早餐,才付工钱给姬荣华,送人送至村口方停步,望不见人影才转身。姬荣华一路感慨不已,明确的概念是并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富人堆中也有不是为富不仁的个体,讲良心的人还是有的,刘员外还是讲良心的……
      “荣华!”
      姬荣华听出是刘珍珠的声音,低低的,好像是怕惊着了他姬荣华。继而,他的眼前,出现了刘珍珠。
      “你去哪里呢?”姬荣华止步,微低着头,而望着路面问。
      要走了,见上一面,却是不能够正眼望一望,这么冷漠呀?刘珍珠略一愣怔后,望着姬荣华的面孔,和声细语而徐缓地说:“特地来陪陪你,为你做个伴。”
      “这—— 不合适吧,人家看在眼里,不背后说你的闲话吗?!”
      “我俩只是说说话,又没做越轨的事情,谁可以说我刘珍珠的闲话呢!再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背后无人说’,这是大家的口头禅,量想你姬荣华不是没有听到过。何况,我俩已自定终身,我俩将是终身伴侣,做个伴走走路,光明正大,你我当是心安理得。”
      “是吧。”
      “你被火灾连累,我的心好疼。”
      “多谢。”
      “不用谢,这是我该当关注的人和事。”
      “啊。”
      “这特殊事件是人生阴影,希望你能够尽快走出这种阴影。”
      “放心,我会正确对待。”
      “能够这样就好。人生的未来,必定还有许多困难和挫折等待着在。”
      “我都会努力克服的,决不会被困难和挫折所吓倒。”
      “我相信你会始终努力着,在各方面会是好样的。”
      “看重了。”
      “既是肺腑之言,又是重托!”
      “啊—— 知道了。”
      “‘努力’于人生是必需的,但是有些事也需要量力而行。有些事虽然有能力面对,也不一定就能够如愿以偿。说到这里,陡然记起古人说过的一段类似的话,我念给你记着: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夫夷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而不至,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其孰能讥之乎?”
      “这是宋朝大文豪王安石写的一篇游记的一部分。原来你也熟记着这个,可算是同心同德了。你的一番好意,我姬荣华永记不忘。”
      “能够永记不忘就好。”
      刘珍珠歇了主动发话,让姬荣华来占主动。
      静默片刻后,姬荣华移步,刘珍珠跟着。默默地走了几步后,姬荣华停步,望着刘珍珠的面孔,说:
      “送君千里有一别,你该回转了。”
      刘珍珠只好也停步。她垂着手,而望着姬荣华的面孔,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地别离之后,必定有媒人为你做媒,希望你切记有我刘珍珠在把你来等待,即使等到海枯石烂,心不变!”
      言毕,刘珍珠略举右手,稍微晃了晃,以示再见,随之,转身回程。
      姬荣华又是感慨不已,明确的概念是:此人将来必定是贤妻良母!
      继而,低语:这又是一个细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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