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龙女传Ⅱ》武陵渔人

14、问道西天

　　小黄鸟愤怒地在我掌心里跳了跳：“你个不争气的肉丸，你再说两句软话爷爷就准备答应了，结果居然去求猴子这个外人！”
　　“啊？”我惊讶地看着小黄鸟，讷讷说，“我以为，鸟爷爷你不想去的，那也不用勉强。猴子走到哪里都有神仙买他的帐，他的师父唐长老原是佛祖二徒弟金蝉子转世，算起来猴子也是佛祖的徒孙呢……”
　　小黄鸟愤怒地扑着翅膀：“肉啊，爷爷是白疼你了，你瞧瞧你说的叫什么话，猴子他还能有我面子大？我可是如来他娘舅，猴子他能有我面子大大大大大！！！”
　　孙悟空早在一边笑倒了。
　　摩昂在边上悄悄冲我竖了竖大拇指，表哥也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既然有孙悟空和金翅大鹏愿意去佛祖那里，一切都好说。表哥和摩昂是肯定要跟去的，我也想去灵山长长阅历，阿萝姐姐不愿意和我分开，球球不愿意和阿萝分开，于是最终去西天的是孙悟空、小黄鸟、表哥、摩昂、阿萝、我和球球。这队伍如此壮观，比得上猴子当年取西经的那组人马了。
　　我们决定在剑潭住一晚，第二天再出发去灵山。潭底不比四海龙宫地方大，住不下这许多神仙，因此乌龟用法术在岸边造了座房子，父亲、乌龟、糕团、阿萝和我住在潭底，猴子、小黄鸟和表哥他们都待在岸上。
　　晚饭过后，父亲把我叫到了书房里，我心中十分忐忑，觉着父亲这是要问我离家出走之罪了。
　　“小龙，在外面过得还习惯吗？”父亲温声问。
　　我惴惴道：“还行。”
　　父亲摸了摸我的头：“想不想爹爹和伯父？”
　　我眼睛一涩，连连点头：“当然想！”
　　父亲笑了一声，随即问：“那你现在还讨厌小糕么？”
　　我赶紧摇头：“不会啦！”
　　父亲道：“这两次见你，你懂事多了，我和你伯父都欣慰得很。小糕也是个好孩子，你们姐弟以后要好好相处，待我百年之后，也可以互为依靠。”
　　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爹爹你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人类，哪里会那么快就……就……”就有什么百年之后嘛！
　　父亲笑道：“我虽不是人类，但也不是长生不死的神仙，总有大限将至的那一天。算了，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你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去灵山。”
　　我不放心地看着父亲，父亲笑道：“大概是看见你现在的模样，有些感慨罢了，你莫担心。”
　　哦，原来是这样，我摸着自己的脸蛋，慢慢挪出了书房。
　　“龙龙姐？”回房间的路上，我遇到了糕团。
　　想到父亲刚刚交待的话，我立即停下来，非常有长辈风范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糕团愣了下，道：“龙龙姐，这才刚吃过晚饭，离睡觉还早着呢。”
　　我摸了摸兀自撑着的肚皮，呃，一时不慎说错话了。
　　幸亏糕团没在意这个，他巴巴看着我问：“龙龙姐，游学好玩吗？”
　　我这才想起我这个便宜弟弟是从成形起就待在灵山那肃穆地儿的苦孩子，连过家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可怜虫，于是我摸着他的头说：“以后有机会，姐姐带你去游学。”
　　糕团黑漆漆的眼睛立刻转为亮闪闪：“真的吗？龙龙姐你说话要算话！”
　　我重重点头：“当然，嗯，要不，你明天和我一起出发去灵山？”
　　糕团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讷讷说：“我还是不去了……我不是很想回去……”
　　咦？莫非这块在佛祖身边成精的桂花糕其实并不怎么亲近佛祖？也是，毕竟佛祖吃了他不少本家。
　　“这个你不要担心，佛祖最是慈悲，你既然已经成精，他是断不会再啃你一口的。”我再度摸了摸糕团的脑袋，唔，真是太好摸了。
　　糕团红润润的嘴角抽搐了下，闷声说：“龙龙姐，我当初是跟着大鹏明王菩萨偷跑出来的，如今，嗯，自然不好回去。万一佛祖要我留下来继续听他讲佛法，我就不能回来，再也见不到干爹和伯父啦。”
　　我忍不住笑道：“原来你和鸟爷爷一样不喜欢听佛法，那好吧，以后再带你出去玩。”
　　糕团点点头，然后一脸郑重地说：“龙龙姐，佛祖喜欢打机锋，你们见到他的时候，他愿意讲清楚自然最好；他若卖关子，可一定要让孙大圣和明王菩萨磨一磨他。”
　　佛祖有这脾气？我疑惑地看着糕团。
　　糕团叹气：“佛家讲求因果循环，佛祖身为西天之主，世间万事极少插手，我猜，这次东海的事，他多半不愿出面。不过有孙大圣和明王菩萨相助，究竟是何定数，尚未可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愣愣地点点头。
　　一直到回了房间，我还十分佩服地想着糕团方才的话。天啊，他还那么小，就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不愧是被佛祖的口水喂养大的。
　　“小龙，你发什么呆？球球都快把你袖子咬破了。”阿萝戳了戳我的胳膊。
　　我把球球团到怀里，感慨说：“在想我那个雪娃娃一样的弟弟，他真是非常智慧。”
　　阿萝点点头：“的确，他身上的气息，很像曾经去劝说过……妖帝的那些和尚。而且他虽然年幼，修为……嗯，却比你父亲都不差。”
　　我惊愕地看着阿萝：“什么？”
　　阿萝笑道：“你应该知道，天赋对于修炼来说是很重要的，有的精怪生来强大，不需修炼照样成神成仙，有的却苦苦修行一辈子也未必能得道。”
　　这倒也是，我想想糕团的由来，就释然了。毕竟不是哪一块桂花糕都能得到如来眷顾的嘛！
　　“小龙，你表哥今年多大了？”阿萝忽然问。
　　我挠了挠下巴：“一千岁多一点吧，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萝神色有些犹豫，缓缓说道：“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所以我想，他是不是曾在妖帝帐下效力。不过，既然他只有一千多岁，那应是不可能了。”
　　“咦？”我略略惊讶，“姐姐你觉得表哥面善？呃，他从出生起就是东海太子，没听说他和妖帝太一有什么关系。”
　　阿萝皱眉想了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又不大在意地笑了笑：“算了，可能只是错觉吧。”
　　我揉着球球的肚子，仔细想了想说：“会不会是表哥这一世之前的某一世，曾在妖帝座下待过？”
　　阿萝点点头：“那也很有可能。”
　　“乌云会那个追溯前世的法术，不过，神仙好像都不大愿意被人窥测自己的前世……”我犹豫着说。
　　阿萝忙道：“那就不必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紧，我只是随口一说。”
　　第二天，我们早早出发去往灵山。因这不是唐长老取西经，所以我们是腾云驾雾去的。虽然猴子和小黄鸟失了法力，但是有阿萝在，所以我们的脚程依旧很快。
　　灵山在望的时候，摩昂说了句：“阿萝姑娘法力高深，令我辈望尘莫及。”
　　阿萝很不好意思。
　　然后摩昂又来了句：“井井，你跟着阿萝姑娘那么长时间，可曾学到她一成本领？”
　　我惭愧地摇头。
　　阿萝忙道：“我的力量应是天生的，没办法教给小龙。”
　　摩羯道：“天赋如此强大，看来时烟幻境真是个妙处，有机会定要去看看才是。”
　　我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等解决了东海的事，我们找那个养鹤的姐姐要回琴，就能去时烟幻境啦！你说是不是啊姐姐——姐姐——姐姐你怎么啦？”
　　阿萝此时正愣愣看着摩羯，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惊讶。
　　“……我没事，”她醒过神来，慌乱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灵山讷讷说，“这地方，这地方真漂亮……”
　　小黄鸟不屑地嗤了一声：“这穷乡僻壤，除了云雾就是老少和尚，哪里漂亮了！”
　　孙悟空笑嘻嘻说：“还有佛殿呢，大鹏鸟，你是瞎得么，看不见那霞光万丈瑞气腾腾的大殿高堂？”
　　小黄鸟轻飘飘挥了挥小翅膀：“冷冰冰空荡荡的，爷爷才不稀罕！”
　　我按住正在扭动的球球，它要是在灵山闹失踪我可找不着它。“鸟爷爷，我们就这么直接进去吗？是不是应该找个小沙弥替我们通传一下啊？”
　　小黄鸟飞飞飞飞到我脸前停下来，左右晃动着毛茸茸的身子说：“不用，跟我走就是了，这地方我熟，要么不碰到和尚，碰到就是如来。”
　　“这……这会不会有点像做贼啊，佛祖会不高兴的。”我忧愁地看着小黄鸟，我们毕竟是来求佛祖指点迷津的，没有拿得出手的香油钱已经很不光彩了，再这么偷偷摸摸地进去……
　　孙悟空笑嘻嘻道：“小虫，这怎么会是做贼呢，大鹏鸟来这儿就是回家，你见谁回家还要先找人通传的？只管跟着走就是，灵山塌下来，自有高飞的那只鸟顶着。”
　　小黄鸟嘎嘎笑着说：“猴子总算说了句顺耳的话。都别磨叽，快跟上来！”
　　我和表哥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好纷纷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小黄鸟对灵山真是熟悉得很，我们曲曲折折走了半天，的确一个和尚都没碰到。最终，小黄鸟在一座看起来甚是华丽也甚是冷清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座奢侈壮丽的大殿，这和刚刚路过的那些屋宇风格迥异，跟整个灵山的基调也十分不搭。尤其大门的匾额上写着“妄为”二字，嗯，恣意叛逆得很。
　　小黄鸟得意地嘎嘎笑道：“这是我的住处。”
　　我立刻恍然大悟。
　　“走吧，我们先进去歇歇脚，等着如来上门，”小黄鸟扑扑翅膀飞到了墙头上，“我一回来，以他八婆的个性，必然又要来唠叨，嗯，我们这叫以逸待劳。”
　　猴子笑嘻嘻也翻到了墙头上：“此计甚妙！不过大鹏鸟，你住的地方怎如此冷清偏僻，连只蚊子都不来！”
　　小黄鸟不屑道：“我可不想让那些和尚污了我的地方，谁没事儿喜欢看一堆光头在眼前晃荡！”
　　阿萝低声对我说：“你这个鸟爷爷可真逗。”
　　我深以为然，上去推开那两扇沉甸甸的大门，对摩昂和摩羯说：“我和姐姐是要走门的，你俩——”
　　摩昂敲了下我脑袋：“自然是走门。”
　　摩羯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率先走进去，摩昂也跟着进去。
　　呃，似乎我又说错话了。
　　阿萝柔声说：“小龙，我们走吧。”
　　我愈发觉得阿萝实在是太体贴了，不论我做了什么蠢事都不嫌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条母龙呢呢呢！
　　小黄鸟住的这座宫殿，虽然极大极广，却只有一个洒扫的执事。据小黄鸟说，他是不喜欢奴役人的，所以这地方本来一个执事也没有，后来这宫殿莲池边的一株菖蒲得了道，佛祖就把菖蒲仙安排做了这妄为宫的执事。草木成仙大多是不愿远离本体的，因此小黄鸟就大度地没有表示反对。
　　正在打理莲池的菖蒲仙看到我们浩浩荡荡地进来，非常震惊，我想大约是大鹏明王菩萨脾气乖戾，从来没带过客人回来，所以这位仙人才如此惊愕。不过他好歹是灵山得道的菖蒲，大场面是见惯了的，所以立刻恭谨地问：“几位可是来拜会明王菩萨的？十分不巧，我家主人离开灵山已经有些时日，眼下并不在宫中。”
　　小黄鸟跳到猴子脑袋上，清清嗓子咳了一声：“嗯哼！菖蒲，我在这儿呢。”
　　菖蒲仙愕然地看着那只毛茸茸的小黄鸟。
　　小黄鸟挥挥翅膀：“我眼下正在办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所以才收敛了法力形容，瞧见我脚下这只毛猴儿没？这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他同我一道办事。”
　　猴子嘻嘻笑道：“你个老不要脸的遭瘟鸟……”
　　小黄鸟不理会猴子的嘲讽，仍板着声调对菖蒲仙说：“我不在这些时日，宫中一向可好？”
　　菖蒲仙愣愣点头：“回禀菩萨，一切如常。佛祖来过几回，摘了几次莲蓬，取过一些藕，其他再无事了。”
　　小黄鸟点点毛茸茸的脑袋：“哎，随他去吧，长年打秋风，终被秋风打，这也是没奈何的事。你去沏几盏茶，送到客室来。”
　　菖蒲低眉顺眼地应声，然后退下。
　　小黄鸟道：“走吧，去歇歇脚，我敢说，如来会比茶先到。”

作者有话说

　　周末有点事，不晓得能不能更，要是太晚不更就表示没有了，请各位见谅哈\(^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