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龙女传Ⅱ》武陵渔人

13、重回嵩山

　　天庭无能为力的消息令整个西海的气氛更为压抑，摩昂整日待在藏书阁翻阅古籍，表哥则去了他的师父东华帝君那里。我正琢磨着是该回嵩山还是留在这里时，一个侍女姐姐捎来了东海龙王的口信，老龙王想见我。
　　“小龙，球球又不见了，我去找，你去见龙君吧。”阿萝对我说。
　　球球来到西海后，总是三天两头失踪，神球见首不见尾，十分神秘。我和阿萝每每都要翻遍整个龙宫才能在某个角落找到呼呼大睡的它，以致于现在我俩对西海的地形熟络得很。
　　“那我去了，姐姐你慢慢找。”我对阿萝摆摆手，跟着侍女姐姐来到了东海龙君暂住的宫殿。
　　龙君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喝闷酒，姿态很是寂寥失落。我很理解他借酒浇愁的心情，因为我见过东海龙宫的奢侈繁盛。在那种地方住了半辈子，忽然天翻地覆，不得不到别人家里住这么一座小宫殿，心情肯定不会太愉快——虽然在我看来这宫殿已经非常好了。
　　侍女姐姐把我领进院子就默默退下了，龙君冲我招招手：“过来吧，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我慢慢走过去。
　　龙君放下酒杯，打量了我一番，叹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这鼻子眉眼，与莲莲有几分相似。”
　　我并没有见过娘亲，不过乌龟也曾说过我有点像娘亲，那应该是没错的。
　　龙君道：“你父亲还好吗？”
　　我点点头：“挺好的。”
　　龙君沉默了片刻，又问：“他可，可记恨我？”
　　我老实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猜父亲现在应是不恨东海龙君的，我记得父亲曾说过，恨不会让娘亲活过来。
　　龙君灼灼看着我：“那你呢？孩子，你很不恨我呢？”
　　我仔细想了想，说：“我不喜欢你。”
　　龙君愣了下，随即苦笑说：“真是，小孩子心性。”
　　“你找我来做什么呢，龙君？”
　　龙君道：“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摩羯吗？”
　　我点头：“表哥对我那么好，我自然喜欢他。”
　　龙君大大松了口气，忙说：“那你可愿意帮帮他？”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
　　龙君黯然道：“我思来想去，普天之下，能修补法阵的，大概只有西方如来。可惜如今东海基业尽毁，我已无财力再去求佛祖，孩子，我听说你同大鹏明王菩萨交情匪浅，能否求你去和大鹏明王说说情，让他请动佛祖出山，或是指点一条明路也可。”
　　我瞧着满面愁容的龙王，问：“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龙君忙道：“眼下我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宝物，孩子，你且等等，等将来，东海一定不会亏待你。摩羯早晚是东海的主人，我知道我儿待你一向极好，你又这么喜欢他，将来嫁给他也是两全其美。”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怎么能嫁给表哥呢？”
　　龙君愣住：“你不愿么？”
　　我戳着手指：“他长得那么好看，我们俩不般配的。”其实我觉得阿萝姐姐和表哥最配，可惜阿萝姐姐似乎颇是中意当年的妖帝；而表哥，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龙君笑了笑：“相貌在其次，这个不是问题——”
　　“父亲，”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飘进来，“这个很是问题。”
　　我转身一看，立刻跳了过去：“表哥！你回来啦！东华帝君有办法吗？”
　　摩羯摸了摸我的头，问：“我父亲有为难你吗？”
　　龙君在一边脸色讪讪，我摇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和气。”
　　摩羯点了点头，对龙君说：“父亲，当日动乱你和母后也元气大伤，师父让我带了几枚丸药回来，你拿着，服下后静养几日。法阵的事交给我处理，你不要担心。”
　　龙君应了，接过丹药，看了我一眼就摇摇头离开了。
　　“呃，表哥，你爹爹真听你的话。”
　　摩羯笑道：“等你长大了，大姑父老了，他也会很听你的话。”
　　会吗？我怀疑地看着摩羯，他摸了摸我的头：“去玩吧，我要去找摩昂。”
　　“表哥，我想回嵩山，”我拽住他的袖子让他先别走，“其实你爹爹说的没错，我去劝鸟爷爷，让他回灵山问问佛祖。佛祖普阅周天之事，遍识周天之物，他多半知道如何修补定海法阵。”
　　摩羯想了想，摸着我的头说：“那好，我跟你一起去，以示诚意。”
　　我去向摩昂道别，他知道缘由后坚持也要上嵩山，于是最后，表哥、摩昂、阿萝和我一起回了嵩山。
　　这么久没回家，我心情十分激动，一看到剑潭那汪水就忍不住对阿萝说：“姐姐你看，我家就在那下面。嗯，我们在北邙的古井还有另一个家，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以后有机会带你和球球去看。”
　　阿萝笑道：“好。”
　　蹲在我肩膀上的球球蹭了蹭我的脖子。
　　在潭边落下时，我才注意到石子堆里坐着个粉妆玉琢的男娃娃，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像极了年画上的招财童子。
　　“龙龙姐！”娃娃一见我们几个，立刻跳了起来。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这个雪团般的娃娃是我的干弟弟桂花糕，当初那个和我争宠继而导致我离家出走的祸首。
　　经过这么些年的历练，我的心胸已比当年宽广了许多，此时再回过头看看，只觉自己当时实在忒是小心眼儿，所以——
　　“糕弟弟，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坐在石头上呢？快起来。”我自认非常有长姐风范地冲糕团招了招手。
　　糕团欢欢喜喜跳过来，抓住我的手眨巴着大眼睛说：“龙龙姐，几年不见，你也长大了呀！”
　　我点点头：“嗯，你也长高了。”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就白了阿萝、表哥和摩昂他们为什么喜欢摸我的头，啧啧，这奇妙的成就感，实在是很让人心情愉悦。我决定了，以后要多摸糕团的脑袋。
　　“小糕见过两位太子，见过——这位仙女姐姐。”糕团对表哥他们打起了招呼。
　　摩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阿萝弯下腰笑着对糕团说：“我不是仙女，我是个藤萝精，和你龙龙姐是结拜姐妹，你也叫我姐姐好啦。”
　　糕团立刻就甜甜地叫了声“阿萝姐姐”。
　　摩昂倒是颇感兴趣地瞅了糕团好几眼，然后朝我努了努嘴，似笑非笑地说：“井井，这可真给你碰上成精的桂花糕啦，啧啧，又好吃又好玩，你可真有福气。”
　　我一下就想起了第一次见糕团时，扑上去就抱着他脸蛋啃的惨剧……我不由脸上一热，很没底气地说：“太子，你就不要笑话我了，小糕是我弟弟，玩是要一起玩的，可不敢吃。”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境，阿萝十分体贴及时地说：“小龙，你家就在水潭下面，那我们现在下去吗？”
　　我忙点头：“嗯嗯！”呼，还是阿萝姐姐最好了，人长得美，还如此善解人意，可惜我是母的，不然我一定求娶她。
　　大家一起下了剑潭，糕团说前几日乌龟已经把在外面找寻我下落的鸟爷爷、沈师兄、猴子和乌云叫了回来，此时他们都在。我心里十分高兴，剑潭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啊！
　　果然一进门，就听到孙悟空和小黄鸟的喧闹声，糕团喊了一句：“爹爹，龙龙姐回来啦！”
　　猴子和小黄鸟的吵架声骤然停止，然后，一眨眼的功夫，我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形冲了过来，再然后，他俩就在我们面前站定。
　　“哇！你们俩真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啊！”
　　孙悟空右爪挠着自己毛茸茸的左爪背，圆溜溜的眼睛在我和阿萝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对小黄鸟说：“你猜，小虫是哪个？”
　　小黄鸟扑着两支翅膀在空中转了转，然后毫不犹豫地落到我鼻子上扒着，哼唧哼唧蹭了两下，嘎嘎笑着说：“肉丸儿，想死爷爷了，可怜见的，爷爷几个月不在你身边，你就瘦成了这般模样，爷爷真是心疼死了。”
　　“鸟爷爷，都说了你不要再抱我的鼻子，我这么看着你会变斗鸡眼的。”我忙把他捧下来，球球在我肩膀上好奇地唧了一声。
　　小黄鸟肚子一扭飞远了些，然后翅膀尖指着球球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猴子也笑嘻嘻道：“长得好生奇怪，以前倒不曾见过。”
　　我捧着球球给他俩介绍：“这是我在幻境碰到的精灵，我给它取名叫球球，球球很乖很听话的，你们以后不许欺负它。”
　　猴子和小黄鸟对我的话甚是不屑。
　　“好啦，”乌龟走过来，笑说，“带客人上门怎么只顾着站在院子里，小龙，快请两位太子和阿萝姑娘进来说话。”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嗳，好久不见猴子和小黄鸟，一时高兴竟然把表哥和摩昂忘了。
　　在客厅里见了正陪着父亲说话的沈师兄和乌云，他俩显然也已经从父亲和乌龟那里知道了我长大的事，所以各自瞄了我和阿萝一眼，就确定了哪个是我。
　　“娘亲，没想到你长大了也是清秀小佳人一枚。”乌云凑过来笑嘻嘻说。
　　我疑惑地看着我这个便宜儿子：“一枚？这个词用得不妥吧。”
　　乌云笑嘻嘻捂着嘴不说话了
　　沈师兄向来稳重，只是微微冲我点了点头：“小龙，你长高了，这几个月修行可曾落下？”
　　我忙摇头：“没有，我每天都和以前一样练习法术。”
　　沈师兄欣慰地点点头。
　　表哥和摩昂都上前拜见过父亲，父亲道：“寒舍地窄，还请两位太子迁就，快请坐。”然后父亲又问摩羯：“我们也听说了东海的事，真是天意难测，太子，可有需要我等帮忙的地方？”
　　摩羯欠身道：“大姑父高义，侄儿感激不尽。”
　　父亲摆手道：“你向来待小龙不薄，无需和我客气。”
　　我在边上插嘴：“爹爹，乌龟，东海的动乱，是因为定海法阵被毁了，你们知道该怎么修补定海法阵吗？”
　　父亲看了看乌龟，乌龟缓缓摇了摇头：“我当年在泉源处游荡时，曾远远瞧见过法阵，那可是普通神力动摇不得的上古阵法。恐怕，毁阵的，必不是普通神仙；补阵的，也须向上古仙佛处寻。”
　　乌龟这话说完，客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呃，应该说是我下巴旁边的小黄鸟身上。
　　小黄鸟，小黄鸟他正在研究我的下巴：“……嗳，果然只剩一个下巴了……”
　　我把小黄鸟捧起来，好声好气同他讲：“鸟爷爷，你知道定海法阵吗？”
　　小黄鸟抱着肚子想了想，说：“没操过这个心，法阵什么的又不关我们的事。再说我现在差不多法力全失，肉啊，你忍心让爷爷操劳么？”
　　我语重心长地说：“鸟爷爷，东海一日不平静下来，原来住在东海的那些生灵就一日不得安宁。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好歹也是个菩萨呢，怎么没一点慈悲心肠嘛。”
　　小黄鸟扑扑翅膀，嗤笑一声，肚子一挺正要大放厥词，乌龟轻轻咳了一声，他立马就把肚子收回去了，陪笑说：“阿真，不是我不管，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管啊。我虽是上古佛，可那都是被如来逼的，我有几斤几两你是知道的嘛。”
　　乌龟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戳着小黄鸟肚皮，说：“那，鸟爷爷，你能帮我去向佛祖问问吗？”
　　小黄鸟眼睛一瞪：“你何必管——”
　　乌龟又咳了一声。
　　“——呃，这个，我现在这副幼／齿模样，不好上灵山嘛，不然一定被那些罗汉们笑死。”
　　我巴巴转向孙悟空：“……”
　　猴子笑嘻嘻道：“也罢，想老孙当年向老龙王讨了不少宝贝，西天路上又承蒙四海龙宫多次相助，就是往灵山走一遭又何妨！”
　　我感激道：“猴子果然最仗义！”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又是周末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