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血海深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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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通……华山掌门……”蒋孟舟只觉这名字好生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想了想，道：“你的仇家来头可真不小。几年前我曾在江南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中是个谦谦君子……”
“呸，他这人最善做戏，先是骗了我师兄，又是……又是……害得一尸两命……”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厉，“我要你杀了他，你到底答不答应？”
蒋孟舟看了一眼怀里的殷素素，见她额间笼上一层黑紫之气，双眉紧锁，形容憔悴，忙将左手抵住她后心，输送真气。
那少妇见了，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你若不答应，我劝你还是去镇上买口棺材，就算是灵丹妙药摆在面前，她也撑不了两三天。”
蒋孟舟闻言，严肃的神情并未变，眼圈儿却是红了。那少妇心想：鲜于通那厮智谋多变，心狠手辣，当上掌门后更是势力庞大，我和师兄两个人势单力孤，险些丧命敌手。而这白衣女不惮我的毒药，可见是有几分本领，只要能劝得了她，此生报仇有望。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可不能叫它白白溜走，女孩子家心肠软，只要我实诉苦情，又有何愁？
当下强撑着身子站起，抬步上楼，“你跟我来，我将事情细细说与你听，听完之后，你再决定不迟。”蒋孟舟别无他法，抱着殷素素上了楼。
少妇推开一扇房门，一股药味与血腥味混合的奇怪气味扑鼻而来，往房中看去，桌子上摆满了纱布草药和换洗下来的血衣，床上躺了一个年轻男子，身子的一半部位被缠上了纱布，神色枯槁，胸口微微起伏，在旁人眼中，他这副样子与死人无异。
少妇好不容易坐在桌旁，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递给蒋孟舟，慢慢剪起纱布，“你取出一颗黄色药丸给她服下。”
蒋孟舟放下殷素素坐在椅上，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少妇见她犹豫，本想出言讥诮，但转念想失此良机，难保以后会否再遇到相助之人，便忍住不言。蒋孟舟迟疑了会儿，取药喂给殷素素咽下。那少妇道：“你叫小二换盆水来。”蒋孟舟有求于她，不得不依命行事，连叫了三遍小二，才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店伴上楼来，端着热水盆走到客房门口就不动了，丝毫不敢往房里张望好奇半分。蒋孟舟知他是吓怕了，接过热水，帮少妇裹好伤，坐回殷素素身旁。
那少妇坐到床边，给床上的男子把了脉，确定伤情稳定后，才缓缓开口道：“我叫王难姑，如你所猜，他是我丈夫，名叫胡青牛，我们年轻时一同学艺，成亲之后仍以师兄妹相称。近些年来我略有小成，江湖上给我起了个名号叫毒仙。”她见蒋孟舟毫无表示，只是仔细地听着，只道这女子江湖阅历浅薄，不曾听说过自己，接道：“我师兄虽然与我同出一门，但他一心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与我这毒妇却是不同。几年前，我师兄在苗疆采药，偶遇了一个伤重少年，那少年中了天下无比的剧毒，极难救治。我师兄本着医者仁心，耗了三天三夜，哼，算他命好，中的毒虽厉害，份量却不重，师兄呕心沥血，终于将他救活过来。那少年醒后，与他言谈相合，当即结拜成了兄弟。”
殷素素原本昏睡过去，得了蒋孟舟两次真气之功，意识逐渐恢复，后又服了药，此时神智完全清醒过来，听到此处，轻声道：“那少年就是鲜于通，是不是？”
王难姑叹道：“你猜对了，就是这恶贼。他这人生得人模狗样，又能言善道，极会说话，不仅哄得我师兄开心，还把师兄的妹妹弄得五迷三道，师兄见青羊与鲜于通情投意合，便将青羊许配给他，唉，哪知这人竟恩将仇报……”
殷素素眼珠一转，已经猜到王难姑既说了恩将仇报四字，定是这鲜于通做出有负于胡家兄妹的事，双方才反目成仇，两人的伤多半是在山上被华山派伤得而不是鲜于通所害，否则王难姑一介女流，一路上即要照顾病人又要寻山复仇，委实难办。由此可见，鲜于通负的，多半是胡青羊了。
王难姑道：“青羊与他成亲后那段日子过得倒是甜蜜，一天青羊身子不适，师兄一向爱惜青羊，见妹妹精神不好，忧心忡忡地给她把脉，哪知一把之下却是喜脉。他们师兄妹自幼亲人恩绝，相依为命，忽然之间妹妹嫁为人妇，还有了孩子，师兄又是激动，又是感慨，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在旁劝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青羊知道自己怀孕后很是欢喜，没想到这恶贼不知足，不多久便辞行，竟说是离派日久，思念亲长，成亲生子一事须得禀明师门，于是便回了华山。青羊一直等他回来，可是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消息。终于有一天，我们等到了这恶贼的消息，哪想到竟是他和华山派掌门之女成亲的喜讯。”
殷素素和蒋孟舟对望一眼，都觉这鲜于通是个负心绝情、背信弃义之人，被王难姑痛骂，实不足悲。心中不由得，对胡氏一家怜悯起来。然而蒋孟舟一想起王难姑方才杀的人中，个个义正言辞，只怕都是不知情的，又觉得这人十分心狠手辣，想隐藏行踪，不是只有杀人这一条路的。
王难姑缓了口气，说道：“青羊起初不信，叫师兄去打听，不料打听之下才知，这恶贼不但娶了掌门之女，还将在不久后接任掌门之位。青羊知道后，羞愤交加，竟想不开跑去自尽。青羊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被鲜于通这杀千刀的害死了，师兄痛失亲人，气愤之下上华山报仇，可是华山派人多势众，高手如云，我们一次比一次伤得重，师兄为了护我，才伤得如此。”
王难姑说完，屋子里静了好久，殷素素开口道：“纵是如此，我们也不能替你去华山报仇。”
蒋孟舟与王难姑一惊，齐齐看向她，王难姑微微冷笑，从袖口取出一个瓷瓶，右手持瓶悬在炭火盆上，“你可知解药就在这瓶子里，只要我一放手，你至多有三五日好活，姑娘可要想清楚了。”
殷素素道：“我想得很清楚，刚才你也说了，华山派高手如云，而鲜于通又是一派掌门，位高权重，派中岂容外人有损？这是你们与鲜于通的恩怨，我们犯不着为你们犯险，惹上华山派这个大麻烦。”
“那解药呢，你就不要了么？”
“天下间未必就这一份解药，我们未必就找不到，我自然也就未必一定会死。何况我想你丈夫醒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恐怕不会高兴。越是深仇大恨，越恨不得手刃仇人，我想他应该是不愿得人助力的。”
王难姑与胡青年相识多年，自然了解他的品性，知道丈夫心高气傲，耻于求助他人，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也不愿走这一步棋。如今被殷素素说中心事，又见她执意不肯相援，满盘算计落了空，心中悲切，怔怔地望着床上的胡青牛出神。
“可是，素素……”蒋孟舟急道：“我们……”
“算了，我现在愁的是我们能否赶得回天鹰教。”
“对了，你爹是名宿高手，教中人才济济，肯定有办法的。”
王难姑凝神着胡青牛，听到“天鹰教”三个字时浑身一颤，双目如电，扫向二人，“你们是天鹰教的人？”
殷素素看她神色古怪，对天鹰教十分敏感，回想起一路艰辛，与自己出身有莫大干系，王难姑反应奇特，不知与天鹰教是敌是友，想了想，道：“我是天鹰教的，她不是。”
王难姑听到她回答，眼眶微红，想到既是同教中人，那便不可用强，殷素素决意不帮，那也无可奈何。然而夫妇二人伤重，已是自顾无暇，后有追兵未解，胡家的两条性命与胡青牛重伤的大仇，只怕今生难报，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你们拿了解药走罢，早晚各服一粒，等到眉间黑气尽去，那便好了。”
殷素素蒋孟舟吃了一惊，王难姑见她们迟疑，补上一句道：“我与殷教主是旧识。”
殷素素接过解药，突然问道：“前辈是明教中人吗？”她听王难姑说与父亲相识，便改了称呼。
王难姑笑道：“你改口倒快。我和师兄都是明教人，殷教主原先也是的，只不过后来破教出走，自立门户，但天鹰教与明教在我心中并无什么不同。我曾立誓不毒教友，今日差点破了誓啦。”一提起明教，王难姑不由忆起昔日盛况，而今教内风流云散，四分五裂，当真令人生慨。
殷素素道：“既然是同教中人，我们也不好袖手旁观。只不过我这位朋友不喜杀人，我也不愿让她杀人，但我们可以为前辈处理些小麻烦。”
王难姑问道：“什么小麻烦？”
“前辈在客栈里杀了八个人，那八人是来寻你们的，若是他们的师兄弟久候他们不归，早晚会找上这里，你们也是早晚要逃的，不如大大方方的从大门走，让店内人看见，等到走远了，再找个僻静地方养伤。一则那些人惧怕江湖中人，不会说谎也不敢说谎，等到华山派的人来问时，他们的回答不会出现破绽引人怀疑。二则这样一来，除却两位前辈，天下再没有第三人知道两位去了哪里，那便安全之至。而我们本来是要西行去的，那是向华山的方向走，我们两个就打扮成两位前辈的样子，大模大样的在集市出现，给华山派的人捣乱。至于鲜于通，前辈也不必心急，他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山上不出来，你们只需在山上安插几个眼线，了解这位大掌门人的生活起居，不愁找不到报仇的方法。”
王难姑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这丫头鬼主意真多，容我好好想想。”
蒋孟舟服侍殷素素吃下一颗解药，说道：“胡夫人，素素的方法虽说不是万无一失，但却是眼下最好的方法。依我之见，胡先生外伤极重，客栈人多嘈杂，绝非静养之地，华山派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你们不若及早动身，等养好了伤，再报仇不迟。”
不知不觉，谈到天色破晓，一缕阳光斜射进来，房中浮起些微灰尘。王难姑终于下定了决心，暂且将报仇的事压后，安置好胡青牛进了原先的马车。车夫仍是原来的那个车夫，一夜惊变，他却不逃走，蒋孟舟估摸着王难姑在他身上是耍了点手段的。
只听一声呼哨，马鞭轻扬，那辆装载了无数鲜血与悲情的马车，逐渐逐渐消失在了苍茫大地中。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血海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