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剑中奇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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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舵主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灰衣老道，过了半晌，问道：“阁下以歹毒手法残害我丐帮的许多兄弟，就是为了找人？”
灰衣老道淡淡一笑，“你们丐帮人还不笨，也都很有骨气，就是有些不识好歹。你把真相说出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要不然，哼哼，你就只能去地下与你的兄弟团聚了。”
“呸！且不说我们没有藏匿什么教主，就是有，我们也不许如你这等毒辣之徒存活于世！”
灰衣老道脸上怒气一盛，冷冷道：“我既能追踪到你们，难道不知你们丐帮召开江北峰会对付我的事吗，嘿，久闻丐帮的镇帮绝技降龙十八掌为天下第一掌，在下不才，倒想见识一下。”
余舵主一闻此言，登时面如死灰。他原见这人一出现便从众人头顶越过，举动颇为无礼，猜他是个高傲之人，又闻帮中兄弟的死时惨状，只盼激怒了他，一剑刺死自己，好求个痛快。哪知他竟想找上帮主的麻烦，丐帮新帮主继任不久，加上降龙十八掌早已残缺不全，若是与此人对敌，恐怕多有不及。若是方长老尚还在世……“降龙掌就算了，阁下领教领教打狗棒法也还可以，这套棒法虽不见得比得上阁下的剑法奥妙，却也名副其实。”他于市井中出身，损人骂人的事是做惯了的，何况眼前这人确确实实杀害了许多无辜的帮众，他这几句讽刺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你兄弟断了一臂，那我就断你一腿，如何？还是废了你一对招子或一双耳朵？”
“前辈且慢。”
灰衣老道转过身来，见一个提着长剑的落魄青年走了过来，观之服饰打扮与船上水手别无二致，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似有病容，不像是身怀绝技之人。他用余光瞟了一眼，依旧看向余舵主，“几时无名小卒也敢管我的事了。”
“晚辈姓蒋，所学的武功稀松平常，在江湖中无甚名气，偏偏有一个怪脾气，专爱抱打不平，管人闲事。适才余舵主已说过，前辈要找的人不在丐帮，前辈再苦苦相逼下去，不过是徒添几条无辜性命罢了。”
“那又怎地，就算是丐帮帮主亲至，我下手也毫不含糊。你想充当英雄，那好，若你能接过我三十招，我便放过他们，从此不再为难丐帮。”其实他心中早已明白这些日子寻访无果，已是证明了丐帮的清白。但从他无意中得知丐帮欲将倾全帮之力对付他时，仍想给丐帮点颜色瞧瞧。适时孟舟出来，见她在敌我悬殊之下仍敢为丐帮出头，暗暗赞赏她的仗义与勇气。心想这年轻人若是功夫不差，不妨送个顺水人情。
“江湖事就用江湖的办法解决，前辈有意，晚辈怎敢不恭？只是晚辈学艺不精，输在前辈手下是情理之中，说晚辈自不量力胆敢与武林前辈过招也没什么，但若说前辈占晚辈的便宜未免对前辈的名声有损。是以晚辈建议，咱们只比招式，不动内力。”
灰衣老道摸了摸长须，淡笑道：“你直言纯以招式比试，我不用内力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念你是小辈，你先出招吧。”
孟舟当即长剑反转，剑尖向下，躬身行了一礼，“前辈请。”说罢，一剑刺来，直向对方下盘。
这一剑去势缓慢，剑尖直指要害，但姿态美妙，观之惬意。灰衣老道见她剑法端丽凌厉兼而有之，心下大是激赏，立即回招格挡。两人斗了七八招，孟舟先前练九阳真经时虽未贯通，但对武学义理了解已经颇深，后来又与多位高手交手，经验逐丰，看出灰衣老道自出手以来使的招术出自不同的套路，也就是说他至少会七八套风格迥异的剑法。而且还能做到转换间不着痕迹，可见是一位剑术通神的大家，功力犹自胜在谢逊、金花婆婆等人之上。只见他出手越来越快，孟舟额头上已是汗如雨下，气息变重。
灰衣老道看她病恹恹的面容，立即长剑一横，亘在胸前，道：“很好，很好，你已接了我一十八招，只是你的体力忒也太差，还是退下吧。”
孟舟一剑支地，左手捂住心口，道：“前辈……容我再试一次，可好？”
灰衣老道双眉微轩，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坐在地上的余舵主再也忍不住，高声叫道：“蒋公子，快带你的同伴走吧，犯不着为了我们弄出伤来。”
贝锦仪跑上前搀住了她，颤声道：“蒋哥哥，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害得你如此……这里是峨眉派的治疗内伤的药，你先服下。”
当值此刻，孟舟也不推辞，接药道谢，药丸一经入口，便觉清凉，体内浊气消解不少。贝锦仪扶她坐在一旁，孟舟闭上眼睛，回想起刚才交手的情景。
自踏入江湖以来，她少有名师指点，是以招式间练到再熟，招式固然潇洒，也仅是中规中矩。以前仗着内力深厚，弥补了这一缺陷，现下她内力全失，这一缺陷便不能再避。但以她目前功力，做到灰衣老道般对招术信手拈来又谈何容易？她执意再比，也不全是为了救人，还旨在借此突破招式瓶颈，使武功再上一层。要知拳练百遍，不及真输一场，再没有比与高手过招令人进步更快的妙门了。她锁目深思，想到：剑御轻灵，讲究的是行云流水，任意行止。她虽然想到，却知要想一时间做到灰衣老道那样收放自如，随心所欲，绝非一日之功。
孟舟叹了口气，执剑缓缓站起，行礼道：“前辈请了。”
灰衣老道点了点头，挺剑斜刺，孟舟侧身避开，还刺回去。甲板上剑光闪闪，众人不由得向后退开，渐渐围成一个圈子。打到第十二招上时，灰衣老道一抖长剑，指向孟舟的右肩。孟舟心中一凛，心想这招用“星河在天”似乎可以破解，但一来那是掌法，二来出手方位不对，可如果不使这一招，自己的右肩便会被长剑刺穿。往往情势危急之下，人的潜能会被大大激发，在此紧要关头，孟舟脑中灵光一闪：“落英神剑掌既能将剑法当做掌法使，我为何不能颠倒过来？招死人活，方位不对又怎样，出招一板一眼只能任人宰割，如何能任意行止？”想通此节，即刻纵身跃起，长剑勾挑，从上方劈下一剑。
灰衣老道见她突变奇招，微微一鄂，但他毕竟是久经江湖，经验丰富，立即变招。但终究慢了半拍，让孟舟抢了先机。可接下来却令他更加愕然，只见孟舟的剑法如流水般倾流直泻，源源不绝，接连使了两次“棹歌中流”，但第一次使的时候先是从右至左轻轻一划，第二次使之前却是由下及上微微一挑。原本灰衣老道看她剑法精妙，但一招一式间却存有匠气，招术固然奥妙至极，人却是困于格局。可是突然之间对方竟豁然开朗，剑术大进，教他如何不惊？
“第二十八招，嗯，你进步倒是很快。”在他内心深处，对孟舟这种略脱形迹，随意而至的打法是极为赞赏的，想她短短时间内就能领悟剑术之道，不禁面露笑意。“你再去歇一歇，看这一回能不能接过三十招。”
此时在两人心中，不免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孟舟明白他是想看看自己的剑术进展能到何种地步，她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她与人动武以来，第一次觉得武功可以奥妙无穷到令人酣畅淋漓、如痴如醉，仿佛进入了一个从所未有的奇妙境界。
孟舟盘腿而坐，仰望天空，想着若要制人，必先能料敌机先，对方是剑术大家，这一点也会想到，势必要减少破绽，不让她认出。孟舟看向天上的白云，见它们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不禁想到：“白云聚散无人会知何时聚、何时散、聚成什么样子，散成什么样子，这岂不是和剑理一样？要做到令敌人防不胜防，不知我下一步会向哪里进攻、会如何防御，敌人自然会打得手忙脚乱了。可是短时间里怎么才能一口气想出三十招奇招怪招？”
众人见她抬头看天，不解她何故做此举动，而不趁机休息。过了小半个时辰，孟舟站起身笑道：“晚辈剑术略有进益，想要与前辈再来比过。”说完，一剑直直当胸前刺，这一手笨拙无比，就算是一个从未习武的孩童，也不会用这种笨招。众人和灰衣老道原先见她剑法精妙，只道是这一招后蕴有无穷后招，倒不担心，当剑尖离灰衣老道的左肩仅有三寸之距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她这一招根本就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并无奇妙之处。
灰衣老道斜斜一削，挡过了这一剑，孟舟却不顺势而下，反而向上一划，不将对方的剑招放在眼里，自顾自的练起剑来。无论对方如何攻，如何守，她也只是练自己的剑，间或出几招奇招，不理会对方，好似天下间只她一人。若说先前的“任意行止”让她由一个只会识字的孩童成为会提笔作诗的文人，那现在的视敌人如无物，便让她步入了著文的殿堂。
但这一步棋也很险，有几次差点被灰衣老道的剑刺中，好在孟舟应变及时，以巧招避过。灰衣老道见两人拆了二十多招孟舟仍是不倒，忽的刷刷刷连刺三剑，这三剑去势甚急，势道猛厉，孟舟惊诧之下，突然把身子一低，长剑直击对方腹部，但她体力消耗不小，这一剑刺得软歪歪的。灰衣老道见她陡变奇招，立即抽回长剑，剑尖向下一划，刺破了她的背部，幸而这一剑刺得不重，只破了皮肉。
他正要说“可惜你差一招便能赢了”孟舟却在这时剑柄疾收，身子反转，手腕一抖，剑尖直对准灰衣老道的咽喉：“前辈，晚辈侥幸胜了，还请前辈遵守诺言。”
灰衣老道面露赞许之意，朗声长笑：“有趣，有趣。妙极，妙极。”
众人见他明明战败，却不怒反笑，心中都存了老大疑问，有的人甚至还以为他要毁诺。“你内力差劲，但招术精奇，天赋异禀，实是不可多得的良才。答应你的事我自会做到，从此不再为难丐帮便是了。”说罢，一抖轻功，扬长而去。
余舵主和刚醒来的童姓人闻得此言，像是从噩梦中醒来，单膝跪地谢道：“多谢恩公！”
船上余人见他俩答谢，当即欢呼起来，大叫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孟舟这时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在鸣叫，晕得她眼冒金星，身子晃了几晃，便欲晕倒。
在平湖最大的一间客栈二楼大堂里，一张方桌坐了一僧一道和一个清丽少女，看起来颇为怪异。
“周颠，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吗？”彭和尚轻斥道。他早已看出殷素素心不在焉，而周颠却一直在耳边聒噪不停，扰人心神。
“我是看蒋姑娘一直闷闷不乐，才想逗她说话解闷儿，彭和尚你又有什么不满了？”
“两位前辈别置气，我只是有些担心我的朋友罢了。”
周颠摇了摇头，说道：“依我看你的朋友迟迟不现身，无非是两个原因，要么是遭了不测，要么是挟带你家的宝物逃跑了。”
“不会的，”殷素素笑道：“她为我数次历险，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知道了！”周颠一拍额头，大叫一声，“那他一定是看上你了，对你有所求才劝你先逃的，老彭，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殷素素面上一红，只觉得这更不可能。
只听彭莹玉笑道：“几时你周颠操起这份心来了，以前还真是瞧不出来。”
周颠正要反唇相讥，却见给旁桌倒茶的店小二一直偷偷打量殷素素，他大拍桌子叫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怎地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瞧？”
店小二被周颠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倒，颤巍巍的回道：“客官误会了，小的不敢。只是刚才有一位年轻公子进店来问有没有见到过一位年轻姑娘，我见这位姑娘的容貌与那位公子形容得有几分相似，才、才多看了几眼。”
殷素素闻言一喜，冲那小二问道：“那位公子什么模样？”
“他很年轻，长得俊朗不凡，为人也很客气。”他见殷素素脸泛容光，一双秀目射向自己，一颗心不由得怦怦直跳，结巴道：“可、可是我说没见过之后，他、他就走了……”
“两位前辈……”
彭和尚会意的摆了摆手，慈祥笑道：“你的朋友既然寻来了那就去吧，刚才周颠的胡话你别放在心上。”
殷素素快步下到一楼时一想到孟舟见到自己找她时一定会大吃一惊，到时候免不了得意，殷素素轻哼了一声，故意放满了脚步。她按照店小二所言的方向走去，便见街角晃过一个熟悉人影，她跟了上去，却在走近时僵了笑容，“是你找我？”
张翠山听见声音猛地回头，沉住气开口道：“不错，我回来是向殷姑娘要剩下的一半解药的。”
殷素素见到意料之外的人本就失望，听他这么一说，心情更为烦躁，冷冷道：“解药我已经给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不明白的就回去问你师兄。”
张翠山瞧到她失望的神色，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你在找人？”
殷素素本欲就此离开，突然听见他这一问，迟疑的点点头。
“是蒋兄吗？”
殷素素立时听出了几分意思，“你怎么会想到她，你知道她的下落？”
张翠山朝殷素素来时的客栈一指，“就在那家客栈的天字三号房，我出来就是给他请大夫的。”
“大夫？她的伤又发作了？”殷素素低喃了两句，向张翠山道了谢，立即转身奔回客栈，一路上殷素素心中懊悔自责，怪自己居然为了屠龙刀丢下身受重伤的朋友。可当她推开房门看见贝锦仪扶着孟舟坐起来时，内心的惶恐不安立时变成了无名燥火，孟舟呆呆的看向殷素素，惊道：“素素，你怎么来了？”
于是殷素素那句本该是关心的话语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是呀，你当然不希望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剑中奇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