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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仙风道骨 ...

  •   蒋孟舟和龙门镖局一行人向武当山门的弟子说明了来意,一名小厮刚进去通报不久,张翠山就怒气冲冲地出来,满脸怒色,“你们竟还有脸来!”
      都大锦见了张翠山这幅模样不禁有些惧意,知道龙门镖局这回摊上了一件极为棘手的大事,“在下便是龙门镖局都大锦,今日登门,是为了俞三侠的事。”
      “好啊,就是你害得我三哥成了这幅样子!”张翠山右手疾如快电,伸向都大锦。
      蒋孟舟身形一晃,闪到都大锦身前,冷然道:“张五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上山就是为了这件事,真相未明前,龙门镖局就还是武当派的客人,天下间哪有这等待客之道?”
      史镖头、祝镖头齐声道:“就是!就是!你武当派究竟讲理不讲?我们好意求见,却这般欺侮人么?”
      张翠山怒极反笑,道:“好!好!这位公子,都总镖头,两位请吧。”
      史、祝两镖头还想再说上几句,就听到门里传来一道中气沛然的声音:“门外客人不须喧哗,请稍待片刻,自当分辨是非。”这声音威严之极,气匀力足,众人都道是武当派果然名不虚传,有如此功力者无非就是张三丰了。两镖头不敢再大嚷大叫,退到一旁。
      蒋孟舟跟着张翠山进门来,见大厅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烛已烧了一段,一个身材高大的长须老者在厅中用双掌贴着俞岱岩“神藏”“灵台”两穴,鼓动内力送入他体内,想到张三丰的寿诞之日竟发生这种惨事,她见到心下又是一阵惭愧难过。
      只见一个气度高华的中年人说道:“五弟,三弟如何受伤,这事还有许多疑点,你先听都总镖头慢慢说,不用气急。”张翠山向都大锦狠狠瞪了一眼,都大锦才将龙门镖局如何受托护送俞岱岩来武当山、却给六个歹人冒名接去之事说了。中年人见都大锦这等功夫,早知决非伤害俞岱岩之人,何况既敢登门求见,自是心中不虚,当下和颜悦色的向都大锦询问经过。都大锦一一照实而说,最后惨然道:“宋大侠,我姓都的办事不周,累得俞三侠遭此横祸,自是该死。我们临安满局子的老小,此时还不知性命如何呢。”
      蒋孟舟听到这里,想起刚才在门内说话喝斥的人便是武当七侠之首的宋远桥。
      长须老者听都大锦说到这里,忽道:“莲舟,你带同声谷,立即动身去临安,保护龙门镖局的老小。”俞莲舟答应了,心中一怔,但即明白师父慈悲之心,侠义之怀,那姓殷的客人既然说过,这件事中途若有半分差池,要杀得他们龙门镖局满门鸡犬不留,这虽是一句恫吓之言,但都大锦等好手均出外走镖,倘若镖局中当真有什么危难,却是无人抵挡。
      张翠山道:“师父,这姓都的胡涂透顶,三师哥给他害成这个样子,咱们不找他麻烦,也就是了,怎能再去保护他的家小?”
      张三丰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宋远桥道:“五弟,你怎地心胸这般狭窄?都总镖头千里奔波,为的是谁来?
      张翠山冷笑道:“他还不是为了那二千两黄金。难道他对俞三哥还存着什么好心?”
      都大锦一听,登时满脸通红,但拊心自问,所以接这趟镖,也确是为了这笔厚酬。
      宋远桥喝道:“五弟,对客人不得无礼,你累了半天,快去歇歇罢!”武当门中,师兄威权甚大,宋远桥为人端严,自俞莲舟以下,人人对他极是尊敬,张翠山听他这么一喝,不敢再作声了,但关心俞岱岩的伤势,却不去休息。
      宋远桥又道:“二弟,师父有命,你就同七弟连夜动程,事情紧急,不得耽误。”俞莲舟和莫声谷答应了,各自去收拾衣物兵刃。
      都大锦见俞莫二人要赶赴临安去保护自己家小,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开设镖局二十年,所保的无论珠宝、镖银从未出过岔子,岂知今日遇上一件如此折面的事,哪里还想要求武当派的保护,抱拳向张三丰道:“张真人,晚辈的事,不敢惊动俞莫二侠,就此告辞。”又转向蒋孟舟道:“蒋老板这一路上跟着我们辛苦了,你身上还有伤,就请留在武当好好休息吧。”
      宋远桥道:“各位今晚请在敝处歇宿,我们还有一些事请教。”他说话声音平平淡淡,但自有一股威严,教人无法抗拒。都大锦只得默不作声,坐在一旁。
      蒋孟舟细细思索,想都大锦隐下那六人的武功路数,显然是怕武当找少林的麻烦,他自己就是少林弟子,只怕说清之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自己。她想了一想,隐下这件事确实不该,上前施了一礼,道:“在下蒋孟舟,无意间卷进了这件事中,我与那殷姓镖主见过两次,只是我对武林中人不太熟悉,那人又一直掩饰身份,所以我并不清楚这人的来历。至于这劫走俞三侠的恶人,我与他们交过手,都总镖头说那几人的武功路数有少林派的影子,只是少林派的人怎么会下如此重手,鬼鬼祟祟,想来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各位,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都大锦惶恐道:“我少林派中决计不会有如此歹毒之人……不……决计不会的,我在少林寺中学艺十余年,从未见过这个脸生黑痣之人。”
      张翠山闻言,讥笑地看了他一眼,都大锦脸上一热,又低下头去。
      宋远桥听罢,沉吟不语,武当与少林两派纵使素来不亲,少林派也不至于下毒手,这事的确蹊跷得很。他待要相询师父,看向张三丰,这时大厅中一片寂静,只听得张三丰沉重的喷气和吸气之声,又见他头顶热气缭绕,犹似蒸笼一般。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突然俞岱岩“啊”的一声大叫,声震屋瓦。
      都大锦吓了一跳,偷眼瞧张三丰时,见他脸上不露喜忧之色,无法猜测俞岱岩这一声大叫主何吉凶。
      张三丰缓缓的道:“松溪、梨亭,你们抬三哥进房休息。”
      张松溪和殷梨亭抬了伤者进房,回身出来。殷梨亭忍不住问道:“师父,三哥的武功能全部复原吗?”
      张三丰叹了一口长气,隔了半晌,才道:“他能否保全性命,要一个月后方能分晓,但手足筋断骨折,终是无法再续。这一生啊,这一生啊……”说着凄然摇头。
      殷梨亭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翠山霍地跳起,拍的一声,便打了都大锦一个耳光。这一下出手如电,都大锦忙伸手挡格,但手臂伸出时,脸上早已中掌。张翠山怒气难以遏制,左肘弯过,往他腰眼里撞去。这一下仍是极快,但蒋孟舟和张松溪同时伸掌在张翠山肩头一推,张翠山这肘槌便落了空。
      蒋孟舟拽过都大锦,冷声道:“张五侠莫不是没听清,大家都知俞三侠在被托镖时已经中了毒,后又被六个来历不明的人重伤,都总镖头虽然护镖不力,但受你打骂,发泄胸中怒气,绝无此理。”她声音清冽,与宋远桥的端正威严不同,但言语中另有一种慑人气势。
      张翠山冷笑道:“既然没本事,还开什么镖局,只会误人误事!”
      张三丰深深打量蒋孟舟,他年纪已大,阅历亦是极深,见蒋孟舟年纪轻轻,风度翩翩,衣着虽不华丽,但颜色素雅,衣样的款式暗纹与她的相貌身材一衬,自有股逼人的贵气。而此人出手极快,目光莹莹,隐约有摄人光华,显是有极高的修为,可见内功远出于与宋远桥、俞莲舟等人。他爱徒受伤,任他平时再诙谐幽默,此刻心中不免抑郁,见蒋孟舟年纪尚轻,便如此出众,心底里不自禁叫了声好。
      宋远桥见场面如此,凝视都大锦双眼,不动声色的道:“六弟,你送都总镖头他们到后院休息,预备酒饭,嘱咐老王好好招呼远客,不可怠慢。”
      殷梨亭答应了,引导着蒋孟舟和都大锦一行人走向后院。
      都大锦还想辩解几句,但在这情景之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吃过几口饭,蒋孟舟留在客房歇息,由于临行前水镜师太给蒋孟舟带了不少丹药,蒋孟舟服用过后,自行运功疗伤,她受伤不深,加之内力深厚,倒无大碍。但她心中搁着不少事,一夜间辗转难眠,一会儿想俞岱岩的伤究竟怎样了,还有没有救,一会儿又想那个殷姓镖主中了暗器,不知道伤势如何,要是身边没有人照顾,说不得要难熬。她此刻可全忘了那位镖主对她尚有猜疑,只是担心着对方的伤情。这般胡思乱想,到了深夜,方才睡下。
      醒来时辰时早过,出门寻人问了,才知龙门镖局的人一早便走了,她想自己继续留在山上也是无用,便欲告辞下山。可此时张三丰正在为俞岱岩运功疗伤,门下弟子皆下山办事去了,她不便打扰张三丰,打算等他运完功之后再请辞,于是留在客房中静静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江湖险恶,一瞬之间就可能人头落地,性命不保。这次出门遇上的事有奇有险,而她久居安乐,反而对江湖上的争斗兴味萧索,等向张三丰请辞之后,她便回安庆去,继续过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
      过了良久,一个小僮前来通报,说张三丰已为俞岱岩运功完毕,她前去探望俞岱岩,见他躺在床上,脸颊凹陷,一脸灰败之气,活像个死人。
      “小友有心了,可惜我这徒儿福缘不厚……唉……”蒋孟舟回过头去,张三丰不知何时进房,正站在门口。
      “我在钱塘江畔偶遇俞三侠,那时他救了一个老丈,那老丈因为抢了屠龙刀被海沙派的人追赶,可后来那位老丈和海沙派的人还是死了。俞三侠说屠龙刀连累了许多人的性命,所以想拿刀回武当山听凭您的指示。可谁知……”她摇了摇头,“现在想想,这屠龙刀的确是不祥之物。”
      张三丰捋了捋长须,莞尔笑道:“蒋老板不仅心地仁善,对身外之物也不着迷。学武之人,看见了神兵利器哪个不会想一探究竟,更有甚者想据为己有。你居然说屠龙刀不详……真是难得。”张三丰对孟舟不甚了解,只不过是昨日听都大锦称呼她“蒋老板”,便依言而作。
      蒋孟舟作了一揖,道:“晚辈于江湖之事尚有诸多不明,失礼之处还望张真人莫怪。”
      “小友年纪轻轻,怎么说话这么老成,倒像是文绉绉的夫子儒生。小友莫要多礼,你随我来,我还有一些事相询。”说罢,他深深的看向俞岱岩,微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蒋孟舟跟随张三丰来到一座规模宏大的石殿前,殿中有一座青石玄武像,正是琼台观。武当山上的建筑多为依山而建,山势起伏有高有低,所建道院也是错落有致,这些道院由亭桥栈道相连,依山望去,这数十座道院便如山势般连绵不绝,盘绕山峰。
      张三丰遥指西北,道:“那里就是五龙峰,比之天柱峰的拔空耸俏,五龙峰则是雄伟不足了,不过五龙峰古雅深邃,环境清幽,更适于作清修之地。以前我常常会带着徒弟们去那里。”言下之意是在感慨以后是否还能有机会能师徒同去了。”
      “生死有命,福祸无常,俞三侠这次受伤甚重,但他为人侠义,想必上天定会开眼。不到最后,真人还是不要放弃希望。”
      张三丰喟叹道:“人生无常,况乎江湖之上?有时就算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
      蒋孟舟心念微动,道:“真人有话但说无妨。”
      “那天你与那六人交手,有没有看出那几人有何特别之处?”
      “这……除了武功路数被都总镖头看出像少林派外,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的相貌我一直记得,可也难保他们没有易容乔装,至于其他的……这几人的态度很是傲慢无礼,想来不是寻常的江湖武夫。”
      张三丰听后沉思不语,过了半晌,蒋孟舟问道:“张真人,俞三侠的伤真的很难治么?有没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得上忙?”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帮忙倒是不用,我替徒儿先谢过蒋老板了,至于这伤……唉,岱岩不知中了什么毒,竟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内伤又重,就算我治好他的伤也未必能解这毒,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剩下来的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看来俞岱岩的情况的确比她之前想象的严重得多,她刚才进房探望,心下既是震惊又是愤怒,她与俞岱岩交情不深,相识日浅,但就算见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被折磨成这样她又岂能无动于衷?况且施毒手之人昨日就在她手下逃走,就此离开,实非她本性。“俞三侠是在与我第一次分别时中的毒,想必事出地点就在钱塘左近,我这就动身前往临安,看看能否找出什么线索。”
      张三丰皱眉道:“这件事牵连到少林、武当和众多不知明的势力高手,蒋老板又何必涉这趟浑水。”
      “钱塘江畔,武当山下,俞三侠接连两次为人所害,我却什么也帮不了。就是回了安庆,我以后也不能安心。”
      张三丰长叹一声,似是悲苦似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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