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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塌下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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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立夏,天气一天转一天的变热,前段时间还能感觉到融融的春风,清新的花草香气,如今拂面而来的风里,已经隐约能感觉到夏日的气息了。
正当午的时光,行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就能出上一身黏腻腻的汗水。
李瑾就是在晌午的当口,去到司天监寻找段容西的。走到司天监通玄院那个鲜少有人光顾的偏僻庭院时,阴凉的气息扑面而至。因为出汗衣服黏在身上正有不适感的李瑾舒爽的呼出一口气。
庭院里芳草萋萋,围墙脚跟的迎春花已经开得落败,长长的枝条上小叶子碧绿油油,而庭院中一棵桃花树却还开得正好。轻盈的桃花缀满了枝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能清晰的看到花瓣上粉红色的脉络。风吹过,花瓣轻轻的颤抖,有几瓣从枝头轻轻地飘落下来,在空中悠悠的转上几圈,树下根脚,粉嫩的花瓣落满了一地。
“都说这个时节,只有樊川山顶背阴处才能欣赏到尚未凋谢的桃花美姿。又有谁人曾想,在这小小院落里,春意正浓。”李瑾微笑着走进去,身上粘腻的汗水不知何时已经干透,他只觉得舒爽无比。
在偏院门前的走廊里,端坐着一个人,穿着素白的衣裳,手执书卷,真专心致志的看着。他肤色白皙,眉清目秀,抿着的嘴唇仿佛涂抹了胭脂一样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是个相貌相当俊俏的美男子。这人便是正在司天监学习术法的术士,段容西。
听到李瑾的声音,段容西从书卷里抬起头来,淡淡地瞥过来一眼,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随后,又转回到书卷上去。
李瑾笑笑,没有在意。他坐在段容西身边,背靠着旁边的廊柱,一只脚伸直,另一只脚弯起膝盖竖起,样子随意而散漫。“原本是想和段兄消磨那磨人的热气,如今看来,对花饮酒,倒也不辜负这良辰美景”李瑾笑眯眯说着,从身边拿出两只酒杯,一只酒壶来。他拎起酒壶把两只酒杯都斟满酒,把其中一只杯子递给段容西。
段容西接过酒杯,喝上一口酒。
见段容西喝了,李瑾也笑眯眯的喝起酒来。院子里开得灿烂的桃花仿佛连碧蓝的天空也晕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粉色。风吹过,有一两片花瓣悠悠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进李瑾的酒杯里。李瑾就势仰头连花瓣一起喝下肚去。
“真是风雅的事情啊。”他感慨。
段容西微微的点点头,尽管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面色柔和,看起来心情放松。
“对了,说起来,昨天我遇到了怪事。”李瑾开口。
段容西没有讲话,等着李瑾往下讲。
“昨天,我去办事,出了长安城,因为错过了宵禁的时间,住宿在城外的驿馆里。到了夜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于是李瑾开始讲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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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瑾住宿的,是城外的一家驿馆。
所谓驿馆,是用来给公职人员休息住宿的。和一般的客栈不同,驿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入住的。只有提供相应的公文说明,才能住宿。也就是说,住在其中的客人,都是经过审核的,放心可靠的人员。自然不用担心会有同宿之人发生偷盗的行为。
李瑾到达驿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太阳已经落山,天地之间,都陷入了一种昏暗不清的混沌之中。驿馆的门口,挂着一盏灯,在风中微微摇晃,烛火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驿馆看起来不大,两层楼,上下加起来大概不超过十间房。其中的几间亮着灯,大部分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李瑾牵着马从门口进入,有负责人从里面迎出来。看过李瑾的公文文书之后,原本漠然的脸上堆起笑容,“原来还是李郎君啊,一路辛苦。”一阵寒暄之后,负责人牵着马匹去喂草,李瑾去到为他准备好的房间里休息。
李瑾住在一楼最东边的房间里,时辰已晚,窗外又种着些植物,房间看起来黑暗一片,李瑾点上灯,推开窗户,抬头望向天空。天空中挂着一弯细长的月亮,星芒幽微。窗外种着几丛青竹,在黑暗中依然能分辨出挺拔清秀的姿态。
奔波了一天的李瑾静静望了一会儿夜色,便关上窗户,熄灭灯火休息了。
疲惫使得眼皮很快变重了,快要坠入梦乡的李瑾听到隔壁传来的声响。噼噗,卡啦。仿佛是在翻找什么的轻微声响。隔壁大概也住着什么人吧,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李瑾彻底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到了半夜的时候,李瑾忽然被一阵喧嚣吵醒。
“不好啦——”
“怎么会这样?”
“快快——”
大声交谈的声音以及来来回回的急促脚步声,从隔壁的房间传来。李瑾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被吵闹声扰得睡不下去,值得翻身起床去查看。
隔壁的房间门口围着几个人,都探着头往房间里看,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好奇的神色。李瑾凑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啊——郎君是宿在隔壁的那个,晚上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见李瑾过去,其中有人问道。那脸上是探究的好奇神色,仿佛街头巷尾那些上了岁数的大娘凑在一起谈论谁谁谁家小娘子谁谁谁家小郎君时的表情。
李瑾露出茫然的神情,摇摇头:“我这人一睡着就特别沉,打雷都惊不醒。”
听到李瑾这样说,那几人露出失望的神情。转而继续朝着房间里探头。
李瑾也探过头去。只见房间里混乱一片,睡榻被搬到了一边,青石地砖被翻起来,有两个人正挥舞着铁锹,挖掘地面,一旁的泥土已经堆起来了。挖掘的人脸上的汗水流淌下来。房间里烛火摇曳,不知是不是李瑾的错觉,总觉得那流淌下来的汗水,不是因为挖掘太过出力,倒像是因为脸上那既心焦又惊慌的神情而引起的冷汗。房间里,流淌着一种异样的氛围。
“发生什么事情了?”李瑾问到。
“出怪事啦……”在门口围观的人群里,其中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宿在这个房间的人,被不知道什么怪东西拉到地底下去了。”
“什么?”李瑾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说巡夜的人听到晚上有怪声,就听到呼救声,开门的时候,这房间的人身子有一半都在地里了,等到巡夜的人过去拉,只剩下一只手了。没拉得上来,下面的东西力气太大。”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比划。
又有一个人凑上来,“听说房间里住着的,是从波斯来的使者。要是大唐的官员还好说,这异国的人凭空消失,哎,大麻烦啊。”
李瑾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拼命挖土的驿馆负责人,旁边的泥土已经被堆得老高,而他还在不断的挖着,脸色难看之极,汗水在摇曳不定的烛火下闪闪发光,滴落到新翻出的泥土里。
“那之后,驿馆的负责人都快把地底挖穿了,也丝毫没有见着波斯使者的踪影。那个波斯使者,就那样消失不见了。”李瑾说着,喝了口酒,转过脸望向段容西,“段兄觉得,这是不是怪事?”
然而,段容西没有回答。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指尖有些微微的泛白,“在哪里?”他问道。
“什么?”
“那个驿馆,在哪里?”段容西抬起头来,注视着李瑾。方才还柔和的表情消失了,段容西紧抿着嘴唇,一向波澜不惊的神色变了,他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