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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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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悄然爬进室内,不久便盈满房间。
曾幼容在一阵喧嚣的抽油烟机声中醒转,脑袋有些昏沉,胳膊又酸又麻,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趴在桌上睡了一个晚上。
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六点,夏天的天总是亮的很早,隔壁的油烟机还在响个不停,王大嫂应该在做早饭。
她的儿子马上要高考了,一家老小都紧张不已,尤其是王大嫂,每天像打了鸡血般,早早的起来做饭,伺候完一家老小吃完饭后,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监督儿子做最后冲刺,希望可以考出个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有个好的前途,当然给自己在街坊邻居长长脸也是很重要的。
当初结婚房子买在西街,曾幼容可是任性了一把,因为地段一般,而且房子还小,当初可是好一番商量沈中远才勉强答应。
房间不大,胜在温馨别致,每一处,每一个死角也都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
说来奇怪,曾幼容是个矛盾的人,一方面习惯安于孤独,一方面害怕孤独,自己平时不与人交际,却执意要买这套沈中远口中的“闹市”、
内心极度孤独不安的人,总是渴望在人多的地方找到一丝安慰,她本身是个极度安静的人,有时候看到王大嫂一家吵吵闹闹的样子都会有些羡慕。
妈妈去世后,她再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幸而后来遇到沈中远,这个给过她无尽温暖的人。
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他的不幸,给过她那么多的爱来融化她的孤独,消磨她的不安,填满她心中那个名为家的缺口,沈中远···
那些曾经温馨的片段像电影般不停在脑海中闪放,心中的惆怅蔓延开来,恍惚中又看到了那个温暖的脸,那个温暖的怀抱,抱住自己在耳边轻声道“如果他是你心中的缺口,我愿意成为你那个出口,相信我,我会将你的心填满,让你忘记他”
当初若不是他,恐怕自己至今像孤魂般飘渺,无所寄从吧。
记忆太痛苦,曾幼容从来就不敢去触碰,那些惨痛的过往早在两年前就被她打包压缩扔在心底某处,随着这个明媚的清晨,那些记忆竟全全被解压舒展开来。
一阵胸闷,起身走到窗前,深深的来回几个呼吸,转身回到床前从底面抽出一个行李箱,随即拿出几件应季的衣服放在里面,零零散散的又放了些东西进去。
很快,行李箱便被充满了有些合不上,幼容看着放在最上头的是沈中远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发呆,这个毛绒玩具叫什么呢?蒙奇奇还是奇蒙蒙?
那时候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严肃正经的人大男人会送自己这么个丑丑的东西,本来沈中远买了一对的,一个蓝色围兜和一个粉色围兜的,献宝似的将粉色的这只被放在了她的床前,而另外一只蓝色的则被沈中远放进了自己的房间,想到沈中远这么大的一个人竟然还喜欢这些娃娃,不禁苦笑开来。
几经思量,最终还是将围兜玩具拿出来放在床上。
而后将家里简单打扫了一番,又洗了个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将离婚协议书装进包包,接着便往公司赶去,公司离家有段距离,曾幼容每天要转一次公交才能到,当初沈中远让她报名学车的时候,也会她敷衍推脱过去了。
公司主要在做骨瓷餐具出口生意,而她的工作主要是外包设计,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发展前景还不错。
老板叫周然,年轻有为,三十不到的样子,相貌斯文英俊,老成持重,身上透露出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睿智,如此年轻,就做出这样一番成绩。
在生意上,向来雷厉风行,果断干练;对待下属也是平易近人,斯文有礼,同事们也不怕他,互相也都是直接称呼名字,最主要的还是单身,平时风度翩翩的模样,免不了让公司一些单身小姑娘春心荡漾,成为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
据说周然家里面是在做建材生意的,留学归来后虽然没有接手自己的家族企业而选择创业,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一番成就,这其中自然一少不了家庭的支持,周然的父母比较开放,愿意放手孩子自己独立打拼磨练自己。
周然平时行事低调,为人内敛,不张扬,这些真真假假的八卦也都是从他的朋友兼公司股东吴海嘴里跑出来的,这个吴海平时不在公司,哪天万一在了也是和小姑娘侃大山,整个一甩手掌柜。
赶到公司后,发现周然还没来,就在工位上开始打辞职报告,十分钟过去了才磨蹭出了十几个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老板开口,想想索性删掉,报告也不打,直接和老板说清楚算了。
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工作时间还没有到,早来的同事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别人的工位上和其他人聊天,看着一张张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孔,不由扯出一抹苦笑,自己和他们相比,年龄也未必比他们都大,或许自己更小一些吧,只是在这个剩女横行的年代,自己也算是早婚了吧。
她多数情况总是沉默寡言的模样,很难让别人亲近起来,所以即便一起上班这么久,在外面遇到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而在同事们的眼里,这个我见犹怜,却有些残缺的女人总是有些神秘感,工作时兢兢业业,平时也不大讲话,公司的活动也都一律不参加,有些郁郁寡欢的却叫人讨厌不起来,当然也很难亲近。
快九点了,同事们陆陆续续的踩点过来了,过了一会,看到周然进了办公室,曾幼容跟了过去,在门外来回踱了几次。
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叩门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里外的人都看到对方都吓了一跳,还是对方最先恢复过来。
周然脸上有些疑惑“有事?”曾幼容轻轻嗯了声,周然转回身去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回头虚指了下沙发“坐”,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怎么了?什么事情”
曾幼容一时有些局促,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沉默了半响道“周然,今天我是过来向你辞职的”顿了顿,见对方有些讶然。
“很抱歉事出突然,我近期内要离开X市”,周然蹙了蹙眉,关心道“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实在不行,可以先保留工作,等你忙完了回来继续上班”曾幼容摇了摇头“周然,谢谢你,只是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X市了”
周然见她情绪低落,又涉及私人事情便不好再追问下去,“前一个单子刚结束,正好最近两天不会太忙,你简单交接一下工作,然后去财务结算完工资就可以走了,呵呵,要是忙的话,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了,扮演周扒皮也得留住你不可”周然难得玩笑,粲然一笑,显得分为清新俊逸。
曾幼容听他这么说,知他不愿意为难自己,有些感激,心情略微放松下来,看着周然莞尔一笑。
“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是不是以前就这样,只是在公司忧郁一把吸引小姑娘?”
说罢却发现周然瞬间失神,眼神空洞,好像思想抽离开了本体,长身玉立中透露出一股孤独感,也许同类的人之间都会有种默契吧,两人一时间无话。
静默半晌,大概几分钟后,曾幼容起身告辞,见他仍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不由心中怅然,看来不单单是她,每个人心底都藏有不可言说的故事。
等到曾幼容交接完工作,从财务回来后,已经是快到接近中午,同事们平时也不是很亲密,只是和她们简单告别一番,经过周然办公室的时候,看着紧闭的门,终于叹息一声便离开了。
本来想给沈中远打了个电话,想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下午在民政局见面办离婚登记,犹豫了一下,改发了短信,现在打电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天一夜太漫长,总感觉昨天的事情像是很遥远以前的事情,短信过去没几秒,那边电话就过来了。
沉默,“下午吗”良久,手机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句废话。
“嗯”
“好,午饭吃了吗?”又是一句废话。
“吃过了”
“我现在去接你”直觉她在撒谎,刚想一番“批评教育”突然想到他们如今的关系,顿时将后面的话省略掉。
“不用了,我真的吃过了”幼容急道。
“现在在哪?嗯,我二十分钟到”沈中远心头闷闷的,强要了地址,便挂了电话。
她见通话结束,一时有些发怔。
“中午有点堵车”过了快半个小时,沈中远才驱车赶到,一见面便解释道。
“没关系”曾幼容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然后屈身坐上副驾驶座,正准备系安全带,沈中远却先她一步做了,等做完这些,两人都愣住。
“去哪里吃?”掌着方向盘,沈中远看似认真的开车。
“都可以”
一个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一个紧盯着前方,终于男人还是打破了沉寂,“恨我吗”淡淡到,不仔细听,发现不了其中带着一丝痛苦,隐忍,还有浅浅一缕怅然。
“嗯?中远,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对我从来都是呵护有加,要说对不起,我才是那个该感到抱歉的人,即便是恨,也该是阿姨他们恨我才对,而我对你从来就只有感激”
想到沈中远当时因为要娶她,跟父母闹掰和青梅竹马解除婚约,曾幼容心中一阵酸楚,感慨造化弄人,自己竟差点因为自私而毁掉一个人。
“我对你从来就只有感激”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无论正解还是曲解都让沈中远心中愈加苦闷,便不再多话。
到了地点,做主随意点了些女人爱吃的菜,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刚了点火,突然想到什么便瞬时捻灭。曾幼容偷偷观察他一举一动,面如冠玉的一个翩翩佳公子,平时最注重形象,此时却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样,挂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是没有休息好,有些心疼,随即想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晚,到觉得有些内疚。
菜上来后,两人埋头吃的很安静。
吃完后,看了看时间,还早,估计民政局下午还没上班,两人在车里坐了良久,瞧时间差不多了便驱车过去。
坐在民政局里,曾幼容心情复杂万分,她对民政局有些抵触,想到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现在虽不至于槁木死灰,但总归是有些神情黯然,怅然若失。
“我送你回去”拿着小本本出来,沈中远只说了一句话。
“嗯”木然答道。
一路无话,直至到家后,把她送上楼,正欲转身离开,突然被她从身后抱住,沈中远顿时身体僵住,仿佛时间静止住,连呼吸都忘记了。
“谢谢,谢谢,谢谢”随着一叠声感激传来,沈中远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泪水,如同被烫到,万箭穿心,拼命压住自己转身回抱她的欲望,但终究狠狠心拉开她的手毅然决然的离开,等到避开她的视线后,沈中远无措仓惶,脚步有些凌乱,回到车内深深的几个呼吸。
曾幼容眼睛不眨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进了门后,径直往自己房间去,蜷缩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想了好多,想这些年来沈中远的好,想自己的坏。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不可避免的又想到那个人,突然起身甩了甩脑袋,不容自己继续想下去,拎起行李离开。
再见中远,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