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雨吁

16、晨光熹微

　　“啪！”文件甩到办公桌，凌乱的铺满桌面，原本盯着股市曲线图的容泽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父亲，眉头微蹙。

　　“这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容父一向看重容泽，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眼光没有错，短短几年，从公司的小经理做起，到如今的掌事，一些公司的老资格也从开始的轻视到现在心服口服。

　　而这两年，容父由最初的不放心到最终将公司的大权一步步交由容泽，本以为自己的儿子会按照自己的想法经营公司，看来从一开始都是虚以委蛇，倒长缨在手后的，拉拢人心，铲除顽固守旧派，对公司进行了一番大规模的整改，一时间，公司怨声载道，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走人。

　　面对容泽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行事作风，公司一些元老级的董事不是被驳了颜面，就是被迫内退，有不甘心的纷纷闹到容父这里，而容父自是觉得难堪，不由得火冒三丈。

　　“这个是人事调动。”容泽将桌上的文件拢了拢放在桌边，目不斜视的继续盯着电脑。

　　看到儿子连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容父的火气蹭蹭往上高了几分，勃然大怒道““我知道这是人事调动，我让你解释这是什么意思？财务部的孙科在公司快20年了，你现在将他调进办公室喝茶看报是什么意思？还有就是你王叔，在公司兢兢业业十几年，竟然被你劝退，你这样做，让我在这些老友面前有何颜面？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说！”

　　看着父亲戟指怒目，就差用自己的拐杖伺候自己了，容泽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爸爸，这个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而且也没有收回的可能，如果让你感到不满意，那么我只能说这是为了公司的发展，您老还是回去喝喝茶，下下象棋，公司的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听到儿子这个话，容父顿时怒不可遏“你翅膀硬了吗？竟然这样和我讲话，过河拆桥的事你也做的出来！”

　　“呵呵，父亲，这点可是您教我的，跟你比起来，我还嫩青着呢。再者，我确实不是太会讲话，这要怪也怪您和母亲素日太忙，没有好好教导我，不然，您现在教教我？”一丝挑衅的意味从容泽嘴中滑出。

　　“逆子！你今日如此锋芒毕露，早晚是要吃亏的，以为这些人都是省油的灯吗？”容父感到一阵胸闷。

　　“父亲，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公司也需要注入年轻的力量，但凡有些本事能为我所用的，我定不会亏待，那些所谓的老资格，我看是糊涂了，也请父亲代为转告一下，好好的戴上老花镜，仔细看看，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别一不留神站错了队伍，错了方向。”

　　容泽一字一顿，看着父亲的脸越来越沉，心中一阵快意，自从自己掌握大权以后，整改期间，这些老东西没少给他使绊子，如果这其中没有父亲的默许授意，那些前朝余孽如何会那么肆意张狂。

　　但凡有些识时务的在改土归流下，早已被招安投到容泽的麾下，那么剩下的这些基本上是利益受到损失。

　　容父平复了一下呼吸，脸色铁青“好，暂且先不谈这个事，你和舒敏要离婚，这事和我们说了吗？我儿子的事竟然还是从亲家口中知道，你这样有没有将我和你母亲放在眼里？！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挂？！你以为这样，那个女人就能进我们容家的门了嘛？我不承认，她们就休想进容家。”

　　“父亲，你这张老脸早在当年逼走曾媞的时候就已经丢了，想必现在也不会在乎多丢几次吧”容泽站起来环胸抱着，睥睨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亲人，曾经高高在上，掌控自己人生的人今天这样底气不足的和自己说话，容泽不禁感叹，原来豹子也有老了的一天。

　　如果谁因为曾媞没了家人投靠就可以随意欺负，那简直是大错特错了，别说是陌生人，就算是自己的亲人，都不允许。

　　容父险些被这句话气的一口气喘不上来，直觉浑身血液加速流窜，太阳穴突突的跳，握住手杖的手关节间发白“舒敏肚子里可是怀了我容家的长孙，你这样做，别说是舒家，我都不会同意。”

　　听到这话，容泽松了松自己的领带，脸上露出一抹讥笑：“父亲，你还是先去搞清楚舒敏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再来决定要不要这个便宜孙子吧”自己从未碰过她，何来的孩子，不想继续话题，容泽关上电脑，便起身离开。

　　容泽忙碌了很长一阵子，终于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两个人，婚终于离了，有时候想想，自己会不会对舒敏太不公平了，毕竟，她唯一的错，只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

　　如今，两个人也再也回不到当初幼时的关系。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婚姻中，自己给她的除了厌恶就是冷漠，等到真正释怀了才发现，厌恶的不是舒敏这个人，而是占据原本属于曾媞的这个身份，三人行，必然有一个人受到伤害。

　　有时候，其实舒敏的婚外情，并没有对他内心造成多大的波澜，如果非要说出一句不地道的话，那么，只能说有一丝释然，也许只有这样，自己心里会舒服一些，这样，会减轻一些自己的内疚。

　　回到第五章。

　　看着怀中一大一小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不觉眉目疏朗开来，这几天来的疲惫烦忧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曾媞心中是有些愧疚的，虽然自己先出现，毕竟，众所周知，容泽的妻子是舒敏，她不知道那个当初高贵冷艳，容貌出众的女人现在如何。

　　她不知道容安如何做到的，让她和女儿游离在容父、舒敏和他之间的纷争之外，包括容安也很懂事，每次过来，也都不会讲一些容家的事情。

　　所以自从几年前那个女人约她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容泽也从不与她讲那个人，她也不敢去问，只有这样，心中的罪过才能够减少一些吧。

　　而这段婚姻是他们心中共同的刺，虽然真实存在，但是不愿意触及揭开，就让那个人，那段他们都不愿意回忆的事彻底结痂吧

　　回到公寓，容泽将女儿交到曾媞的怀里，让她在上面等着他，接着自己上上下下，将行李拎到楼下，打开后备箱放进去。

　　回到楼上的时候，两个人将门锁紧，曾媞怀里抱着孩子，刚要抬脚转身，结果耳边闪过容泽一句话“把小笨蛋抱进”，下意识的双手紧搂幼容，忽然身子一轻，人已经在容泽的怀里，伴随着女儿的惊叫还要兴奋，曾媞有些尴尬，想要让容泽将自己放下来，话还未出口，容泽已经开始一步一步的楼梯走下去。

　　女儿似乎很兴奋，嘴里乌拉乌拉不知道说一些什么，等到走到楼下的时候还特意让容泽抱着他们转了几圈。

　　“不能宠着她，以后没了分寸会吃亏的”曾媞一向是扮红脸的人。

　　“我的女儿当然要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都会给她捎带几个星星的，顺着她，把她教成蛮横的大小姐，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幼容，爸爸说的对不对？”对着幼容的脸就是一口，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对对对！爸爸，我要月亮！”幼容狗腿的应和，真给面子！

　　“······”容泽无语，给他表现的机会来了。

　　曾媞挑眉看向容泽，给啊你，摘啊，看你怎么给女儿交代，不三思而后行的后果。

　　“宝贝，待会想吃冰淇淋吗？”三十六计，转移注意力，女儿是个小笨蛋，容易糊弄。

　　“不行！”

　　“好耶！”

　　好股声音同时想起，曾媞头疼，感觉像养了一对儿女，女儿每次吃冷饮没停，连饭都不肯吃，最后还是要自己连哄带骗的让她吃饭。

　　“老婆，别生气，权宜之计。”说吧，嬉皮笑脸的趁幼容不注意亲了曾媞一口。气的曾媞恨不能掐他一把。

　　车子驶向容家，曾媞抱着女儿坐在后面，容安在前面静静的开着车，偶尔透过后视镜看后面的两人，眉间眼梢都带着些许快乐。

　　车厢里只有女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容安浑身说不出的轻松，好像卸掉了千斤重的包袱，终于可以自由的呼吸。

　　车子开的很慢，平缓的行驶在公路上，枝繁叶茂的银杏每一片小扇子在风中摇曳着都清晰可见，幼容缠着妈妈一起看着窗外向后倒去的路景。

　　还不是和平常一样的景色，只是好像他们都感受到了快乐，所以看到什么都用现在的心情重新审视一番。

　　“一定要去老宅去住吗？”曾媞有些忧心忡忡，眉宇间带着一丝犹疑。其实心底的意思是，可不可不去，虽然以前的那个地方不必容家的宅子，但是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那里承载了他们所有的悲伤欢乐，而曾媞俨然将那个小窝当成家了。

　　“别担心，一切有我。”这几年自己和父亲关系越来越僵，从一开始做什么都被干涉，到后来自己全权掌控公司。

　　容父也从强势到无能为力，本以为儿子的一切与将来的命运都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顺着自己安排好的人生轨迹走下去，没想到，终究为了一个女人，父子走到对立的局面，而且这样的形势近年来愈演愈烈。

　　自从撕破脸后，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中，容泽已经完全忽视父亲的存在，而此番坚决的将外面的女人接回家中，一方面是为了让心爱的女人做容家名符其实的女主人，还有就是宣告，容家的所属权。

　　他至今清晰的记得，前日和父亲在书房里，面对父亲的指责与愤怒，自己气定神闲的说：“我能有今天，多亏父亲提携，若不是您当初谆谆教诲，让我醍醐罐头，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莫非父亲您是否定自己的成果？”

　　容父这一生，除了事业，从未将儿女私情，哪怕是家庭放在心上，在他眼中，妻子也好，情人也罢，都不过是摆设消遣的东西，他这一生，真正的将谁放在眼中过，恐怕除了自己，别人都是轻如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