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芳华》沙之崖

2、第 2 章

　　楔子1

　　“你知道吗？上官姐姐那只狸今晨被发现竟在太液湖边躺着。”晚间借着用膳的时机莲儿对我如是说。
　　她总是出乎意料的带给我一些八卦消息，后来我曾想莲儿如果不是阁中的线影，肯定就是奇闻异事录的创始人，那得多有钱啊，私下里真是为她可惜了的。不过，今日这消息实在是太不令我意外了，我正拿着筷笃的手一顿，谨慎的摇了摇头表示根本不清楚。
　　她立时凑近了些有点幸灾乐祸，“听说喝了好些水啊，样子也不如平时凶了。唉，我们都讨厌那只狸，都不希望它好起来。”她停了半刻，接着又道：“我听阁里的姐姐们说，有可能是哪个人故意想把它弄死。。。。。。”
　　我心里一哆嗦，扭头瞧着她一张粉嫩的圆脸便有些不自在，疑虑得道：“那，到底是不是呢？”
　　她咀嚼着半块肉半晌吞下才道：“不知道。反正上官姐姐很生气，听说问题很严重。”她微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道：“哈，要是那只狸真死了，那个把它弄死的人该多了不起啊，那可是上官姐姐的狸啊，上官姐姐的，不过要是真被她知道是谁想弄死她的狸，我想那人肯定也遭殃了。。。。。。”
　　我已是浑身打颤，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为何自己这样不小心，将时刻随身揣着的那条带子弄丢了。
　　那条带子，那条天底下唯一的冰玉天蚕丝凌带何其重要。
　　匆忙用过膳我便找了个由头急急去往太液湖边，边走边惴惴的一点点回想昨夜那件事中是否曾经出现过我的那条凌带。
　　我记得我用幻香从偏殿将那只狸引出来的时候，带子还是在我袖中揣着的，因为好像我还顺手摸了一下，这是我精神高度紧张时常做的动作，仿佛那凌带是我的一个精神慰藉。接着那只狸便跟出来了，一直悄没声息的跟到太液湖边。我不可能把它推下去，因为它对我来说还是太大了些，再说即使能推下去它也会叫，它的叫声那叫一个难听一个凄厉，这样的话恐怕全帝都都知道了有只狸掉到水中。我只是事先在湖边放了些浇了烈酒的食物，这只受过严格训练的狸不吃带毒的却吃浇了酒的，而且吃得很开心，接着就倒下去了，刚好掉到水中。
　　我眼睁睁看着它吃了食物，眼睁睁看着它掉到水中，这么好的计划已经完满实现，却不知怎的忽然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它虽然令人憎恶但却是条活生生的命，不由自主的轻呼了一声便从藏身的树下跑了过去。
　　不远处的水中那只狸正微弱的挣扎着，它的眼睛微眯，嘴巴冲着湖边张着，仿佛在喊救命。我立时毫不犹豫的从袖中取出凌带，慢着，这里我是用了凌带了，我将凌带准确无误的抛到那只狸的面前，没想到它竟一口咬住，我愣了一下，心想毕竟还是上官姐姐养的，连吃醉了都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欲望，便使劲拉起凌带。接着那狸便被我拉上来了，但刚一上来又倒了下去，原来是酒劲未消，又加上吃了水正虚着。看它无事了，方转身要走，忽又有些不甘，回身插了腰用脚踹了一下它，道：“善善，本姑娘今日饶了你，你记住，你叫善善，便要有些善心，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妹妹，我肯定让你死得很难看！”它竟似听懂了一般，发出几声虚弱的呜咽声，我立时有些惊诧它会不会记仇，但救都救了总不能再把它推下去，便又蹲下身子道：“我跟你说，不是我讨厌你，而是我非常讨厌你，今日之事不许你声张，更不许你告状，否则，”我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姿势，“我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来。。。。。。”我绞尽脑汁将上官姐姐平日说过的话想了个遍，终是再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反正，不会让你好过。”说完才觉得痛快一些，直起身子又左右望了望便跑开了。
　　我脚下步子顿了下，那，我那条凌带呢？后来仿佛就不记得有见过了。我一个激灵急忙迈开步子跑起来。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跑过亭廊穿过花园再拐入一条甬道，前面一片银晃晃的波光荡漾，下意识放缓了步子，待到走至湖边昨夜停留那处，大小不过丈许，从左至右却不出意外的什么都没看到。难道今早已被人拾走，还是根本就没掉在这里。我反反复复的回想着，又担心睡前点册，不由心焦气躁起来。
　　忽听身后轻微的一声咳，我一惊猛的转过身去，昨夜我藏身的树下正立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着一身玄青色布衫，乌黑的发髻被一顶褐色纱冕束起，墨色树荫之下，他如玉的面颊上朗眉修长，一双眸子清澈淡泊，高挺的鼻翼下薄唇轻抿，正是闷夏之夜，而他周身却似幽月般散发着清凉舒爽的气息。我在这宫中呆了两年，又大多在阁中生活，而阁中除了女子便是女孩，竟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异性，一时便呆住了。
　　他缓缓出了树荫向我走来，至跟前伸出手来淡淡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的声音如此好听，仿佛淅沥的山泉瑟瑟而下，我一时有些出神，忽见他目光一闪示意了下自己的手心，方才回神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皓月下，那根冰玉蚕丝凌带整齐的叠放于他的掌中，微微泛着莹润的光泽，不由惊喜异常，伸手拿过，忽想起我是偷跑出来的，便也顾不得留恋这个美人哥哥，忙将凌带揣在袖中转身就跑，跑了没几步忽听身后那少年问道：“那只狸死没死？”
　　我起先以为他只是偶然拾到这条带子，忽听他提到那只狸，顿时吃了一惊，停了步子回身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他诚恳的道：“昨夜我就在那棵树的另一边，不知道很难。”
　　我嘴唇一抖：“那你也不帮我一下，我使了很大劲才把它拉上来。”
　　他漠然的道：“我帮了，我帮你望风了。”
　　我抽搐了下唇，“那，真是谢谢了。那只狸有些要死不活，但没死。”想了一下又道：“你，不会再告诉别人吧？”
　　他看着我道：“刚刚不小心告诉了。”
　　我立时大张了嘴，“哈？你，你告诉了谁？”
　　他伸手冲着我的方向指了指，我回头去看，并没有其他人，又诧异的看向他，他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意他转换话题转换的这么快，下意识地接口道：“阿祈。”
　　他重新又将手背到身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对，我刚才对阿祈讲了。”
　　“。。。。。。”我反应了片刻，“那哥哥你除了阿祈，可不要再对其他人说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我片刻，忽然道：“你可会吹奏？”
　　我没想到这人思维这么跳跃，本能的点了点头。他唇角似是向上勾了一勾，接着不紧不慢道：“你若答应我，后日子时你准时来这里，我便保证谁都不告诉。”
　　我张了嘴愣怔的望着他，心想这次竟被人拿住了，还带些威胁性质，即刻便瞪圆了眼睛，正待发作，忽见他下颌微微抬起，俊眉高挑，一双星目含着似有似无的凉意，“唔，那只狸，油光水滑，定是养得极娇贵的，看来不是一般的狸啊。。。。。。”
　　我心中一股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脑中转了几圈，回想着后日夜间阁中是谁当夜，一抬眼却瞧见月光下他莹润的目光，竟不自然的点了点头。他眼中立时含了笑意，“好，那我等你。”
　　我又想起来我是偷跑出来的，转身就跑，不想刚迈了个腿出去，听他缓缓的道：“阿祈，你好像还没谢过我。”
　　我心下一顿，那条刚迈出去的腿便僵住，虽然急着赶路但也不能忘了礼数，况且这人性情似是很不稳定，万一我不小心露出不诚恳的样子，说不定他会将昨夜之事告诉其他人，那可太糟糕了，想到此我立时收回步子，转过身来向他施了一礼，“谢谢哥哥，阿祈必定不忘哥哥大恩。”
　　他口气甚好，“我叫苏戊。就叫我戊哥哥好了。来，重新叫一次。”
　　我望了望天，皓月当空，又看了看地，绿意清幽，天地一片清明，为何我却遇到这样一个，貌似纯洁却内里腹黑之人。抬眼见他神色很是认真，只得吞了口唾液，规规矩矩道：“阿祈多谢戊哥哥。”
　　他的唇角似乎翘了翘，“你的样子很急，那就快走吧，不要磨蹭了。”
　　“。。。。。。”我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