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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番外二:驃騎 ...

  •   天子置酒高歌曰:天馬來兮自西極,經萬里兮歸有德。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

      天子又曰:此駒甚類驃騎,著交大將軍親自馴養。

      大将军府上,張大行牽來一匹烏孫小騮駒,毛色赤紅發亮,鬃和尾烏黑濃密。衛青見之,疲憊暗淡的眼神忽而一亮,臉上血色也略微活絡起來。小騮駒全身肌肉緊實,耆甲隆起,腰背平直,胸銷細窄,骨骼粗壯,關節結實,刀狀的後肢挺立堅固。再仔細打量,小駒頭顱清秀,下顎發達,腹部圓大,目光溫良乖巧,耳朵尖短可愛,衛青不禁莞爾。可是那厚直修長的頸微微揚起,前蹄不耐煩地刨動,一陣陣響鼻打得桀驁不馴,讓衛青笑容一滯,繼而哂然。

      「仲卿,你得相信我!它原本不這樣!」張大行感到十分羞愧,「此馬在陛下跟前完全是一副懶得理的臉,陛下大怒,才命騫扔給大將軍調教。」

      張騫適才袖手一旁,看著小馬駒見到衛青,大約心有所感,雙眼也是一亮,挑釁地看著對面的人,彷彿方才的溫良乖巧是另一匹。他雖不是大司馬這樣的馴馬高手,卻也知道,人與馬是講究靈犀的。所以他斷定,這匹不遠萬裡帶回來的烏孫小馬駒和大將軍必定心有靈犀。

      其實那日烏孫草原,他在烏孫相國的陪伴下挑選帶回漢境的馬匹時,疑似聽到驃騎急促的一聲「大行速」的,「速」,速什麼?

      張大行并不知道,驃騎將軍的魂魄,因不甘早逝而掙得四散,他必須抓住什麼,立即停下來,才有機會不被舉族西遷的匈奴帶去遙遠的西方,回到漢境,回到長安,與大將軍一起履行大司馬的職責、同大行商討西域西南夷大計;他已爲大行打通了通往西域的道路,而身毒之路,西南夷和南越之戰,也不能沒有他。

      張騫只是在馬群中忽然發現一匹小騮駒,體態神情似曾相識。他樸素地希望大將軍能看一看罷了。嗯,最好,取個名字叫驃騎。

      衛青笑著抄起一把苜蓿,抬手置於馬駒鼻下,輕聲道:「在下衛青,是去病的舅舅。陛下說你甚類驃騎?那便叫你驃騎如何?」

      小馬駒嫌棄地扭開臉,低頭用耳背用力地在衛青胳膊上蹭蹭,算是屈尊同意了。

      衛青輕拉馬韁\,將驃騎帶到馬廄,拍拍它的頭,讓它俯身去嗅。「去病第一匹小馬駒就住在這裡,長大后搬去旁邊了,今後就是你的家啦。」

      小驃騎俯頸,兩隻大鼻孔貪婪地一张一翕,眼神一软,將側臉貼在木欄上一遍一遍地蹭,動作溫柔綿長。

      衛青呆呆地看著,神思已經飄去了第一次給去病牽回家一匹小驃駒作為生日禮物的時候,那時去病還肥嘟嘟地像個糰子,跟小馬駒圓鼓鼓的肚子相映成趣。忽而一天去病就長大了,小馬駒也長成器宇軒昂的戰馬,跟隨去病西征北馳。可還沒等他適應脫糰的模樣,那隻不再是糰子的外甥忽而就跑得不見蹤影,留下陪伴他成長的黃驃馬也日日憔悴──真是的不要舅舅也就算了連小夥伴也不要了麼!把小夥伴丟在舅舅家、吃舅舅家里的口糧,嘖,像話麼!

      正想著去病的小夥伴,不遠處便傳來一聲熟悉的嘶鳴,將衛青飄出漠北的思路狠狠拽回來,卻見小驃騎不安地抬起頭向聲音的源頭張望,前蹄激動地刨著腳下的地,濺得衛青和張騫一身泥土。嘖,這見面禮,真是深得當年去病那個肉糰子坐在大門口扔石子的真傳!

      二人剛低頭抖了抖身上的土,便見小驃騎嘚嘚飛奔到馬廄另一頭,仰頭伸頸親昵地和一匹高頭大馬相互貼面蹭著。

      那邊是驃騎的坐騎?張騫覺得那匹大黃驃很有些眼熟。

      是。衛青說。

      都說馬其有靈,如今見之,古人誠\不我欺。張騫點點頭感歎。

      衛青狐疑看向張騫,大行眼神深邃,一臉神秘莫測。

      數日后,長安幾家葡萄熟了,大行應邀到大將軍府品葡萄。張騫一見衛青便問,驃騎可好?

      衛青苦笑,都怪你,叫什麼驃騎,結果跟去病一樣挑食,換了數種糧草也不肯進食,都瘦成馬骨了。訓也不行,打又不忍,大行你可從沒說過烏孫馬如此挑食啊!

      張騫不信,怎麼會?一路我只用過苜蓿和乾草啊。

      衛青引張騫到葡萄架下,把他和去病的黃驃拴在一起也是無法,只好作罷。又以為它思鄉不願呆在廄中,便解開韁\繩讓它在院子里閒逛,仍是不得其法──哎,大行先嚐嚐葡萄。

      張騫點頭,拿起剪子,伸手摘下一串葡萄,放在葡萄架下的竹筐裡。衛青亦伸手,一次摘下四五串,方彎腰一道放入筐中。

      衛青家院子不大,雜植著葡萄石榴蕪菁苜蓿胡蘿蔔各類新物種,在公主精心佈置和衛青細心打理下,看上去別有情趣。

      這日陽光很烈,二人一直仰著頭,滿眼都是被日光照得眼暈的葡萄。

      突然張騫驚道,奇怪,這筐里的葡萄怎麼不見多啊?

      衛青停下剪子,回頭一看好像自從筐中過半以來,的確是不見增加。

      正要四處尋找丟失的葡萄,二人之間擠過一個絳紅的小傢伙,伸長脖子夠到衛青手上銜起一串葡萄就要走開去。

      衛青呆住,手上剩下的三串葡萄嘩啦啦地掉進筐里。

      餘光瞥見衛青的反應,小驃騎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越發大聲地嚼起剩下的葡萄。

      衛青自拆檯面對張騫笑道,馬都喜甜惡酸,今年葡萄一定很甜。

      卻見張騫也呆住,沒聽說烏孫馬愛吃葡萄呀……

      只是我家院子里也結不出那麼多葡萄啊,恐怕得送還陛下放入上林苑中餵養了……衛青面露憂色。

      聞聲小驃騎一滯,不安地跑到衛青身邊,討好地蹭著他的衣服。又轉向張騫,邊搖頭邊用前蹄不斷地輕撥著張騫的衣裾。

      張騫斷定衛青不會真把小驃騎送走,笑著擼了擼它烏黑的鬃毛道,不然大將軍送我。

      平陽公主交代侍從端食案至院中,衛青與張騫放下農活,盥手就食。席間談起驃騎幼時趣事。

      衛青說,去病小的時候,從來不挑食,喂他什麼就吃什麼,活脫脫吃成了個肉糰子。

      衛青還說,那時候怕他吃不好,每每休沐回家,都向鄰家子偷師學藝。後來學會一種肉圓子,每次都不懷好意地做給去病吃,看肉糰子吃肉圓子,哎哎,真是太好玩了!──哎,說起來去病到現在都不知道呢。

      張騫笑了起來,很高興聽到好友的語氣中不再帶著那麼濃郁的傷感。

      去病從不挑食的呀,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挑剔起來。不省士,我這個做舅舅的真是失職,竟不知道去病何時變成這個樣子。衛青自嘲。

      張大行聽著聽著,神色大變。

      衛青回神順著張騫眼神一看,小驃騎不知何時又湊過來,默默伸長了脖子吃他碗裡的牛白羮,時不時還對著那位談興正濃的食案的主人翻翻白眼。

      誒誒!爾是馬,奈何食牛啊!衛青失聲阻攔。

      小驃騎狐疑抬眼,滿是不解。

      張騫哈哈大笑,這不是驃騎最愛的牛白羮?仲卿你真的不覺得這匹小驃騎像極了驃騎將軍?

      衛青一驚,又多看了小驃騎兩眼。

      哎,你再像去病也不能食肉羹呀。衛青摸著小驃騎的下顎無奈歎息。你是馬呀,亂吃要生病的。

      衛青最喜歡張騫來家中坐,他從來不稱呼去病為「景桓侯」或者「故驃騎將軍」,聊興濃時,還會一起跟著叫「去补。不過大多是在談及去病肉糰子時期故事的時候。

      當然,天子也不叫去哺景桓侯」,可天子提起去病就咬牙切齒瘋魔狂躁,攔都攔不住,不如不提。

      這天夜裡,小驃騎跑到了衛青的夢裡。

      舅舅!舅舅!舅舅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去病!是去病啊!

      我才不要吃乾草!苜蓿也不要!我要吃舅舅做的青葵羊肝梗!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衛青驚起一身冷汗,下床披衣,独獨自步入院中。這早已不是當年建章子初戲霍糰子的院落,衞青腦中卻揮之不去那個混世魔王肉糰子,總角髻合歡襦,藍田玉大秦珠——公主都不曾如此風雅華麗——十分不風雅地坐在門檻上自顧瞄準路人路馬路雞路犬擲石子。衛侍中和他的白馬,便是可憐的路人路馬之一……

      那時侯,張大行還是張侍中,方找衛侍中要來人手,正巧那日衛侍中家要添新丁,衛侍中擔心不自在,拉人壯膽,張大行便欣然應邀同行圍觀。

      見了糰子,便在背後戳戳衛侍中,慫恿說難得你認識他他不認識你快去調戲調戲那只囂張的肉糰子。衛侍中糾結了老半天正要動身又被張侍中拉住,嫌棄氣質太過純良,不似輕薄子。二人嘻嘻哈哈比劃何謂輕薄子,又遭受了十四五塊飛石子。

      衛侍中的大白馬終於邁出了一步: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肉糰子飛出一個大白眼,罪魁禍首張侍中笑得前仰後合。

      小娃兒,要不要和阿兄一起玩耍?

      「咻」地一聲,衛侍中一個避讓,閃開了飛來的大石子。

      幸災樂禍張侍中笑得差點掉下馬來,正巧避開了那塊石子。

      初次連遭失利的糰子看起來馬上要撲來咬人,甚是兇惡。

      衛侍中見勢不妙,武人的直覺讓他先下手為強,拎起沉甸甸的糰子坐到馬背箍在胸前。

      張侍中笑著問,你是叫阿兄,還是喚阿舅?

      糰子深感受到羞辱,一聲不吭窩在衛青胸前,伺機報復。

      張侍中從袖子里扔出幾枚大棗道,這是漢中特產,衛侍中要不要吃?

      衛侍中接住,問糰子,要不要吃?

      糰子不肯要,目光緊緊盯著衛侍中腰間的佩劍。

      衛侍中張侍中劫著肉糰子策馬奔馳,糰子一聲不吭不哭不鬧,二位人販子侍中驅馳了好久一點成就感也沒得到,終於百無聊賴在渭水邊下馬來,應允了糰子一把小木劍和一匹小馬駒才聽得糰子肯叫一聲舅舅。

      你阿舅在建章營可厲害了,讓他教你學劍法、學騎射,我們帶你去捉鷂子可好?

      我要舅舅帶我去打匈奴!

      衛侍中聽得心都化了,當下就決定要一直一直養著這只糰子,一起去打匈奴。

      張騫聽得暗暗心驚,自己此番遠行,定要不負使命。

      真是本欲劫糰子,反被糰子劫。

      很多年後,衞青也沒有問過霍去病,還記不記得初遇時的情景。

      有蹄聲信步而來,衛青回首,竟是驃騎踏月前行。真會是去病麼?大行神道道自己怎麼也跟著老神棍了呢那首韰露怎麼唱的來著?露晞更復落,人死不能歸。陛下請仙人招王夫人亦聞聲尋影不見人,何況去病還不知深淺\得罪過仙人衛青搖頭自嘲。

      衞青想起去病下葬不久,天子終於接受朝廷大司馬只餘其一的事實,決定一試楚俗招魂,結果莊重的招魂儀式

      生生被天子折騰成一場鬧劇。主要問題在於楚儀招魂的核心在於用家鄉的佳餚將他鄉的亡魂勾回來,而自己這個外甥又偏偏是個嘴刁的大吃貨。

      一想到天子差點給去病燒幾個廚子去就頭疼——一個大司馬淨給另一個大司馬添亂是怎麼一回事?!

      驃騎側頸蹭了蹭衛青的臂。這讓衞青覺得十分不對勁。他養馬多年深諳馬性,唯獨張大行牽來的這匹小馬駒,他是全然無法用對待任何一種馬的方式訓養。這驃騎的舉動個性也也太不像一匹馬了!

      我本來就不是馬啊舅舅!我是去病啊!是去病啊舅舅!!驃騎不耐煩地喊著。可在衞青聽來,只是吁的一聲馬嘶。

      「哎哎,輕些輕些,勿吵了公主睡眠。你也睡不著,那衛青帶出去走走。」

      「可惜驃騎尚小,衛青老壯,無法騎你代步,只能牽著你走走啦。」

      舅舅!就算去病長大了舅舅也不能騎去病代步啊!!!

      衛青只當這聲不滿的長嘶是驃騎答應了,微笑著去牽韁\繩。

      「倘若去病在,該不知如何喜歡你……」

      「他們都說,每次用兵,總是去病先挑精銳……可是他們哪裡知道,在家裡,舅舅也都是把最好的挑給去病的呀。舅舅樂意,管他們管天管地呢……」

      驃騎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從來不知道衛青還會有這麼嘟嘟囔囔的時候。

      好吧,一切都怪他擅自跑丟,從那以後,衛青在沒有人的地方簡直就是換了一個人。驃騎想起在院子里閒逛時,曾不意撞見衛青對著棵樹說話,或者對著隻傻鳥聊天,怎麼看怎麼覺得難受,一難受就更吃不下草了。

      驃騎也不懂,為何在張大行那裡吃草吃得好好的一回到舅舅家裡就怎麼都不樂意再吃了。他不知道,張大行那日回程就有了結論——不過是在阿舅跟前找足存在感罷了。

      可惜大將軍不懂啊

      又不能跑去明言,不然定要被那實心眼的大將軍勸誡離巫者遠一點云云想著想著忽然栽倒在家門口的胡蘿蔔叢裡。

      這胡蘿蔔叢,好像混入了奇怪的草木

      送別張大行的衞青又開始操勞馬政。元狩四年那場大戰後,國家的馬匹遭受了極大的損耗。衛青打算用張大行這次帶回的烏孫馬來改良馬匹血統,以期通過與朝廷原本的馬匹雜交,培育出新的品種。

      驃騎看在眼裡,心中大叫不好。

      衛青拍著驃騎,等你再長大一點,就給你找一些中原的小夥伴。

      舅舅!舅舅你等等!!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啊舅舅!!!

      在驃騎扒土的蹄聲中,衛青的思緒已經飄去河西,祁連山下,去病收復的土地。那是一片好牧場,不久之後那一片草場,將孕育出最彪壯的漢軍的戰馬。

      舅舅你等一等!!

      霍去病感到很挫敗,附在一匹馬身上真是自己平生做過的最失敗的決定了。看著舅舅從那些呆鳥傻樹上看到自己,從小馬駒上卻只看得出小馬駒……真是,早應該知道舅舅愛馬,不該莽撞地附上馬匹啊……通常一匹小馬長到三歲時便該參與配種了,現在這匹小馬駒已長到一歲,就剩兩年了啊……霍去病這會兒想死的心都有。

      可衛青只在憂慮要如何才能讓驃騎胃口好一點。

      霍去病決定睡過去,睡著了雖然不能再看見舅舅,但也不至於真的和一匹馬融為一體。他知道衛青對馬和對外甥,都沒有私心,他不會偏心哪一匹馬而不讓它上戰場,也不會因為疼外甥而把他塞給陛下做一輩子侍中,老於林泉之下。他知道,就算讓衛青再選一次,也會寧願他霍去病同樣征戰病死,好過在禁中消磨青春,去病延年。

      次日,衛青投餵給驃騎一些薇菜,草料一日甜過一日,再不行就只能上胡蘿蔔啦。不料從驃騎這頭喂到黃驃那頭,再回來看驃騎身前居然已經空槽了。

      霍嬗的生日快到了,衛青正在糾結要把驃騎拿來改良漢馬呢,或是處理完送給阿嬗作生日禮物呢。他想起第一次給去病過生日,送他的是一把小木劍。原本去病也到了給後輩慶生的年紀呀,可惜,阿嬗却只能收到舅翁的禮物了。衛青格外疼霍嬗。驃騎甚為得意,給阿嬗當禮物這個主意不錯,也是自己最好的下場,大將軍真是天縱英明!只是求舅舅能不能别下刀子……当爹的性子再烈也不會摔兒子的呀舅舅你要相信我啊舅舅!!!

      衛青聽見驃騎這頭動靜略大,回頭只見它在自己廄中撲騰,以為它想去陪阿嬗,心道小驃騎怎麼當真以為它自己是去病了,卻不知再往心底一層他自己也開始當它是去病了。

      看見霍嬗時,霍去病百感交集,驃騎的表情變得格外奇怪。瞪著霍嬗許久,看得霍嬗心裡毛毛的,幾慾轉身撲入舅公懷裡。沒良心將軍忽然大生惻隱,眨眨眼睛間眨掉幾顆水珠,低了頭去蹭霍嬗的臉。

      霍嬗哇地哭了出來,氣得霍去病大罵子不類父——我當年你這麼點大時連舅舅的成年馬都能騎得歡了,你$@#這麼匹小馬駒蹭蹭臉就嚇成這樣了?!陛下這是怎麼教的?!擱未央宮沒兩天就給我教出來個這?!不行我得去要回來親自調教!!

      「阿阿爹嗚阿翁,舅(救)舅(救)阿爹」

      這一聲聲反哭得霍去病心裡毛毛的。當初那麼希望舅舅認出自己,為甚麼現在反而像個怕露出尾巴現原形的妖怪?驃騎抬起右後腿踹了自己左後腿兩腳,出息!

      霍去病聽不得童稚的哭聲,煩躁的伸頭去蹭霍嬗想讓他閉嘴。霍嬗果然不哭了,也伸出臉去蹭驃騎。霍去病這才心滿意足地俯首讓霍嬗爬上去。

      衛青忽然莫名地放心驃騎不會摔著霍嬗,便擅自決定送給霍嬗當生日禮物了。霍去病氣得直抖耳朵,只聽說送子的,沒聽過送爹的好嗎舅舅!! 不過霍去病仍然很高興,自己回來見舅舅的意外收獲居然是還可以陪兒子玩耍。不要罵他沒良心,他還真是為了能和大將軍重新驅馳敵境,根本就忘了自己還有一小娃娃。然則軍事政策變化之後,培養下一代自然也是二位大司馬的任務。於是霍去病不由分說從自家娃娃抓起!未來要招降百越的冠軍侯怎麼可以是個愛哭鬼!

      霍去病跟衛青、霍嬗,偶爾還有天子和霍光,很是相處了幾年舒心的歲月。他十分喜愛捉弄後二者。他太得意,以至於忘了形。他忘了他製造出霍嬗的那個時候,健康狀況並不好,由此植下了霍嬗健康的種種隱患。他也忘了,衛青也是會有一天要離開這個世界的。

      驃騎送走帝國僅存的冠軍侯後四年,又送走了帝國僅存的大司馬。

      元封五年那個冬天,平陽公主依衛青遺囑命人將票鷂收殮入茂陵東北、西鄰祁連冢的墓穴的陪葬坑里,又在旁邊移植了院中的石榴樹。這座墓的封土,被天子下令堆成了陰山的形狀。

      霍去病看著並立的雙冢,終於明白了自己那一年是多麼混蛋,便從驃騎身上掙扎下來,跑到了祁連冢前,老老實實趴在舅舅親手鑿刻的、一筆一劃都充滿舅舅怨念的土肥圓石馬上,守護著舅舅,和這個國家,不知不覺,已是千年。

      帶著一絲沒有完全剝離出來的霍去病的魂魄,已在壯年的驃騎奔向了霍去病念茲在茲的河西。祁連山下,天馬的後裔生息繁衍,亦是千年。

      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番外二:驃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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