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美人谋》斐夜

85、黄雀在后

　　临近黄昏之时，太医们的努力果然还是有所成效，齐煜手指动了动，醒了过来。几个太医匆匆跑去给殿下汇报，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赶来。
　　“女儿香毒性虽烈，但解毒之后药性也挥发的快，且这位公子身体底子好，再过几日，便可完全恢复了。”太医们解释道。
　　北虞宸见齐煜醒了，便吩咐其他人退下，他要单独跟眼前之人聊聊。
　　齐煜虽未见过北虞国国君北虞宸，但是从他的穿着黑色镶金边龙纹衣袍，就可以看出其身份。
　　“你竟然会救敌人，真是天下奇闻。”齐煜苦笑，十分不解。
　　北虞宸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响才沉声道：“寡人救你是因为有事要问你，并非什么仁爱之心。”
　　齐煜若笑非笑的点头：“当然，朕也是从来不会对敌人手软的。”
　　北虞宸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非常逆反的话：“齐国将会因为一个拥有祸国妖姬之相的女子而灭亡。”
　　齐煜眼神一凛，冷冷的看着北虞宸，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但这是北虞国，说这话的又是北虞国君，倒不会如此难听，反而多了一丝耐人琢磨的意味。
　　接着，北虞宸又道：“此拥有祸国妖姬之相的女子，名叫虞浮烟。”
　　齐煜盯着北虞宸的眼睛，不作回答，他当然知道是虞浮烟，只有她拥有这样祸国的倾城之貌，不过他很奇怪，为什么北虞宸会知道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虞宸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如果北虞国有一个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寡人定然爱不释手，但若是她会为国家带来亡国之祸，甚至已经发生了，寡人定然留她不得，忍痛割爱。”
　　这是北虞宸的决定，打的一个比喻。
　　齐煜冷声问道：“齐国发生了什么？齐堇造反了？”他短短失踪一月，就开始按耐不住发兵了？
　　北虞宸不答反问：“齐国将会因为虞浮烟而灭亡，你会如何做？”他耐心的再问一遍，他就是要看齐煜的决定，是否会令他满意。
　　齐煜沉默了良久，确定北虞辰是认真的之后，他突然笑了，俊美的像一个天神，他将手中的青花凤玉举到眼前，眼神温柔的仿佛在看自己心爱的人，随后他语气宠溺的道：“如若齐国真的因她而亡，朕宁负天下不负她。”
　　如此的豪言壮语，义无返顾，即便会成为千古罪人，遭万民唾弃，成为亡国之君，他也定然，不会负了她。
　　北虞宸冷笑：“如果她负了你呢？”
　　“除非她死了。”齐煜迅速接话，他坚信虞浮烟不会负她，除非她死了。
　　北虞宸突然开怀大笑，令齐煜莫名其妙，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不，是出乎他的意料，得到了比想象中好千万倍的答案。
　　本以为齐煜会忍痛割爱，选择保江山舍美人，可没想到，他竟然宁可负了天下，也不辜负他的皇妹。
　　“寡人的皇妹，果真找了一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男人。”
　　“皇妹？”齐煜疑惑。
　　北虞宸指着齐煜手中的青花凤玉，解释着一切，有关虞浮烟的身世，流离，以及齐堇与他的预谋，计划等等，一切，全部明朗。
　　“寡人一直摇摆不定，担心你是皇妹的爱人，却又担心养虎为患，不过最终寡人还是选择救你，哪怕是一丝可能，寡人也不能拿皇妹的幸福冒险。”北虞宸有点失笑，他已经亏欠自己的妹妹太多了，甚至整个北虞国都亏欠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补偿。
　　齐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虞浮烟会是北虞国被诅咒的公主，更没想到国家的民众会如此愚蠢，听信巫师谗言，火烧公主，真是愚蠢至极。
　　她的人生，如此坎坷，孤单漂泊，流落天涯。
　　北虞宸突然问道：“既然你是寡人皇妹的爱人，寡人定然会全力以赴的帮助你。如今长安城被齐堇围剿，你可有好的应对计策？”
　　齐煜神色严肃，沉思良久：“长安城内有武复大军抵挡，若论军力，一时不会被攻破，但朕担心的是我的失踪，导致民心溃散，将士们士气低落，那无疑会成为最致命的武器。”
　　“对，一国之君都不在的话，这场仗早晚是输，你必须尽早回去主持大局，可是你的伤……”毒性刚解，冻伤也还没好，最少也还得几天才能恢复。
　　“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齐国，稳住人心，这点小伤不碍事。”齐煜口气非常坚定，毋庸置疑。
　　第二日一早，便穿戴整齐准备回国。
　　“等等，等等。”身后，北虞宸快步赶来：“寡人随你一起去齐国，寡人想要尽快见到皇妹，烽火连天的，她又是战争的导火索，寡人十分担心她的安全。”
　　齐煜心下焦急，他又何尝不是担心虞浮烟安危呢？如今已经开战，他又不在她身边保护她，所以想要她命的都会趁此机会除掉她，情况十分危急。
　　当两人出了北虞国皇宫时，齐煜十分惊讶的看着整装待发的北虞国大军：“你这是干什么？”
　　北虞宸爽朗大笑：“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齐堇围攻长安大军，那咱们就围攻他的大军，你是寡人皇妹的爱人，要是你亡国了，寡人的皇妹岂不是也要跟着四处流离？”
　　他可不想自己的皇妹再过这种奔波流浪的苦日子。
　　齐煜了然失笑，北虞国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前往齐国助阵，随后还会有军队陆续到来，北虞宸这次是铁了心要给齐堇好看了，竟然用他的皇妹诓骗他，还害得他差点杀了他皇妹的爱人。
　　若不是他皇妹聪明，知道此仗是与北虞国交战，特意将那代表北虞国最高女性地位的青花凤玉交给了齐煜，见玉佩犹见皇后，北虞国国民谁也不能加害玉佩持有者，这才为齐煜保住了一条性命。
　　战火连天，厮杀声震天，长安城外数公里废墟一片，齐堇大军踏过的地方，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家，连荒草都没法长起来，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烟萧条的战火气息。
　　皇宫依旧威严壮观，却安静的像一座死人城堡，寂寥的没有一点声音，在茫茫白雪中呈现出死灰般的萧瑟，掩盖着皇城里的一切。
　　虞浮烟从大牢里出来之后，才发现下雪了，雪花纷飞，洁白无垠，心下感慨，喃喃自语：“齐暮雪，我的孩子，你看到雪花了吗？像你一样的漂亮！”
　　她轻抚着凸起的肚子，安静的在雪地里流连。，
　　皇宫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有靠山有背景的妃子们都回了娘家，宫内太监们也都四散而逃。虽然齐国未亡，但连国都长安城都已经被重重包围，国君又已失踪，已经没多少人指望赢了。
　　武复率领大军拼死抵抗，但屡战屡败，士气低落，怕是再过两个月，就会被齐堇的大军攻破城门了。
　　不知过了多久，虞浮烟脚步踉跄的回到了别院，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与雪花融为了一体，她的身后，滴落了一地鲜艳的血路，还未进屋，便瘫软着倒在了雪地里。
　　秋兮一直未曾离开别院，她打听不到主子去了哪里，只好一直在别院等，她知道主子不会抛弃她不管的，知道主子一定会回来的。
　　虞浮烟确实是回来了，秋兮抱着她时，才看到她红色的衣服上面全部是血，暗沉一片，红衣被染的接近黑色了。
　　霎那间，秋夕脸上的血色褪尽，眼底写满了恐慌与惊吓。
　　虞浮烟伸出手轻抚秋兮的脸颊，在秋兮白皙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血手印，虚弱的喘息着：“秋兮，我回来了。”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怎么会流这么多血？我去找严太医，我去叫严太医来。”秋兮惊慌失措哭红了眼，全身不可抑止的颤抖着，连续几次腿软的站起来又摔倒，她害怕，害怕一转身，主子就凉了。
　　“秋兮，没用的，严太医也治不了我，我冷，想回屋，你来扶我。”虞浮烟脸上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如薄纸一般脆弱，令人心疼不已。
　　秋兮眼泪决堤般的汹涌而出，拿了好几件貂皮裘毛裹住虞浮烟，可后者的体温还是在不断的下降，全身冰凉，没有一点正常人的温度。
　　没过多久，白月给她服的药便开始发作了，小腹里有如尖刀在绞割，那种骨头脱离的痛，似乎要硬生生将她肚子里的肉给绞掉，虞浮烟终于体会到了白月所说的那种锥心腕骨的痛，撕心裂肺。
　　可她，现在比白月痛千百万倍，蚀骨散的药效也逐渐发挥，全身有如蝼蚁啃食，好似要一点一点馋噬尽她的血肉，从脚底到头皮，无一例外的被剧痛占据着，虞浮烟想，硫酸滴到人体上就是这种痛吧。
　　虞浮烟紧紧的蜷缩着身体，连动一下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如墨的发丝全部被汗水浸湿了，黏贴在额头脸上，看起来非常狼狈。
　　剧痛在体内在血肉里发酵，连她的五脏六腑都被剧痛包围着，心脏更是一度要停止跳动，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
　　她有种恨不得马上死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