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表兄 ...
-
薛凝心抹着眼泪:“那日应该是我娘将阿君拼死护在身下,我掀开她尸首的时候,发现底下的阿君还有一口气在,但他受伤太重,从那天之后再未醒过……”案发当天,她同处得好的小姐妹相约去城外礼佛,当夜就宿在寺院内,并未归家,才躲过灭门一劫。而出发之前又怎会想到,普通的一次分离,竟成了与亲人的永别。
沈毓道:“明天我们赶早出发,应该能赶在日落之前进京。”天子脚下,守卫森严,谅那阎罗门的人不敢造次。
叶夜渡了些真气给薛凝君,暂时稳住了他的情况,十一二岁的少年郎紧紧闭着眼,额头渗出点点汗珠,面色不似原先骇人,隐隐泛着青黑色。
沈毓提议说:“薛姑娘,你一直在照顾人,大半夜没合眼了,我瞧你脸色难看得很,不如先去歇息一会儿,我们替你看着令弟。”
薛凝心本不想答应,听见宗凌冷冷地说了句:“别一个没好,一个再倒了,净给人添麻烦。”她闻言神色有些悻然,沈毓对她笑了笑,带着安抚的意味:“阿君还需要你照顾呢。”薛凝心连日奔波,既要照顾弟弟,又要躲避追杀,确实劳累至极,当下也担心自己病倒再成负累,便听了劝,对沈毓他们道谢过,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薛凝心去休息后,沈毓后脚也跟着出了门,屋中除了昏睡的人,就剩下叶夜和宗凌。
叶夜不大放心,在床头站着,一直留心着薛凝君状况,大概看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他的情况似乎是稳定了,面上恢复了一些颜色,呼吸也趋于平稳。
她走到桌边坐下,折腾了一天,现在略放下心思,才感觉到有些劳累。
宗凌抬眼觑人,他与她虽是表兄妹,但压根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点仇怨,但无巧不成书,也就因为这名存实亡的表兄妹关系,两人现下又坐上了同一条船,更确切点说,是他被她给坑上了贼船。
但有什么法子呢?谁让这个死丫头,是他父王最疼爱的外甥女。
父王疼爱她,这些年这丫头,人没回京,一年到头往宗王府的信倒是没断过,所以大小动况他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你说你天天跟着沈毓,四五年的不着家,这都什么事儿啊!以前年纪小……还丑,也就算了,现在都到能成亲的年纪了,还没名没分地跟着他,是准备干吗?”现下屋内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宗小世子隐藏的喋喋不休的老父亲属性曝光了,越看他这个表妹越是恨铁不成钢,“那个沈毓可是有指腹为婚的亲事的,我告诉你,你怎么也算半个宗亲王府的人,要是上赶着给他做小,我是绝不能答应的!”
他这越说越离谱了,叶夜端着茶在喝,听到最后一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我是小世子的贴身侍卫哎!”什么没名没分,什么上赶着做小啊,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嘛。
呵,贴身侍卫!
“你一个姑娘家,准备贴多紧?还能贴多久?再两三年总得嫁人了吧!还是打算一辈子不嫁人,给他姓沈的当一辈子的侍卫啊!”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那他纯属多虑了,叶夜隐忍了个呵欠,偏着头解释道:“王府对这又没有限制,没说侍卫就不能成亲啊。日后若我嫁了人,就同宋大哥他们一样,白日到府当值,夜间归家就成啦。”
合着她就听不懂他意思,但她这番应答,显然是未曾考虑嫁给沈毓,倒真让宗凌有些讶异:“你对沈毓,全无男女之情?”
他二人在屋中交谈声音不大,但现下是深夜,万籁俱寂,隔着一扇门足以能听得一清二楚,走廊上站着的少年郎,刚刚从楼下端着托盘上来,原打算推门进入,正巧听到这一句话,不由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屋中的少女迟迟没有应答,不知是在迟疑还是思索,屋外的少年不知不觉揪紧了一颗心,似是在刑堂等待宣判的犯人,忐忑不安之余又隐隐有些期盼,——她没直接否决,反是迟疑了这许久,是否心中也有懵懂?
“喂!”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出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伴随着宗凌的怒斥,“你这猪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啊!说着话都能睡着!”
“啊?”少女被他惊醒,才发现自己先前撑着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也不能怪她,她本就睡得比常人多,今日连番折腾,早就透支了。
“表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算了!”宗凌愤然住了嘴,别过眼懒得看她。
瞧她这睡眼惺忪的蠢样儿,现下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何况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确实是多虑了。还真当这丫头是个区区的侍卫吗?若她真对沈毓有意思,就凭她身后那一大堆靠山,一个没有实权的淮阳王府加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云家小姐,还能阻挡她不成。
“我说你怎么光长年纪,不长出息啊。这嗜睡的毛病,就一点都不改改?”
叶夜悻悻地摸了摸脸,正有一人推门进来,出口替她分辨道:“小叶已经改上许多了,如今比以前大大好转了。何况,”他将托盘在桌上搁下,笑道,“我总同她说,平日里事情都做齐整就行,闲暇得了空,爱睡便睡,也是休养生息的好习惯。”
他倒是会说。对这个忽悠自己上贼船的同谋,宗凌也难有好脸色,出口讥讽道:“沈世子说是我们三人一同照看,自己转头倒不见人了,可别是让我和这丫头照看,你独自去安慰佳人了吧?”
沈毓应道:“我去厨房找了些吃食。”
叶夜闻言说:“这时点还有吃的?”
“找到些食材,尚需处理一下,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眼下托盘里是两道炒菜,那他说的处理,就是生火炒菜了,叶夜倒不觉得奇怪,在京师的时候二人确实锦衣玉食,但这些年漂泊在外,生活简朴,更不可能带着丫鬟小厮,她和沈毓相依为命,都学会了各种生活技能。做饭是其中再基础不过的一项了。
宗凌觉得他真够矫情的:“大半夜下什么厨。”饿了忍忍便是了,再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小叶救人耗了气力,需得吃些。”
叶夜的习性就是犯困、能睡,何况现在是深夜,沈毓将筷子塞在她手中,她夹着菜还没放嘴里就开始点头,沈毓也不喊她,就换勺子,舀了菜递她嘴边,轻声跟她说了句什么,叶夜就闭着眼睛张开嘴,吃进去还时不时嚼几下。
这两人的样子,倒是挺熟练挺流畅的,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宗凌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什么奇怪的画面?这是王府世子和他的贴身侍卫,还是饭来张口的富家小姐和她周到体贴的贴身小厮啊!
沈毓喂了七八口饭,寻思着差不多了,他怀中掏出帕子,小心替叶夜拭干净手和嘴,左手揽上她右肩,轻轻扶她蜷首枕于自己肩上,她向来睡得熟,困劲儿上来了不分时间地点,面色红润,呼吸均匀。
收起一脸的宠溺,转头正对上宗凌眯起的双眸、意味深长的视线,沈世子泰然自若道:“小叶原先睡得太多,说是打小的习惯,我总有些担心,但近年来经过一些有意的调整,她状况好多了,现下只是比常人睡得再多两个时辰,睡得更沉些。”
宗凌突兀咳了两声,假装在清嗓子,沈毓这厮不觉得尴尬,他一个看的人倒是挺尴尬的。他不是瞎子,对比叶夜这臭丫头和沈毓的态度,他该操心的对象大概是沈毓才对。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提醒下沈毓的,斟酌了片刻说道:“你知道这丫头后头有靠山吧?”
“宗王爷,丞相大人。”宗王爷是她舅舅,当朝丞相南玄漠,她唤人漠姨,南玄漠的夫婿就是救过他母妃的裴叔叔。
还不止于此,但事关一些隐秘,宗凌也不便多说:“总之你记着,若是她不想要的,谁也不能勉强她,若是她想要的,自会有人替她扫除一切阻碍。”他停顿一下,意有所指道,“若是等到旁人出手,只怕届时使用的手段,未必会顾及到那位云家小姐。”不说别人,丞相南玄漠就是心机深沉之人,再凭她和当今圣上的关系,重提云禀叛国一案,附带送云家后人一道出家礼佛、为国祈福以赎罪的圣旨,能有多难?
与云瑾的婚事,原也是沈毓此番回京,计划要解决的事情之一。宗凌的说辞确实在理,他同云瑾从小一同长大,她身世凄苦,自己也不愿她再受任何折难。
“多谢表哥提醒。”宗凌这人看着桀骜,小时候还顽劣得很,心肠倒是不错。
对面的“表哥”闻言不悦道:“你这套的哪门子近乎?”无亲无故的,叫的还真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