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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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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眼睛的老爹拉着二胡,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唱着一首曲调很凄婉的歌,隔壁几桌客人皆是上了年纪的人,陶醉入神地听着,面上时不时现出怀念的感触。小小年纪还不到伤春悲秋的时节,叶夜耐着性子喝了一会儿茶:“小世子,我们换一家吧?”这调子听得她快睡着。
楼下忽然有喧扰声,似是有很多人进来了,吵吵闹闹的,过了一时,有人在大声道:“还不快去?”
叶夜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尚在疑惑,杂七杂八的脚步声上来,小二哥走在前头,点头哈腰,对楼上的几桌客人道:“不好意思,茶馆被这位客官包下来了,烦请几位去旁边的茶馆喝茶,今天的茶水就算我们掌柜的送给各位了。”
叶夜看向小二哥身后趾高气昂的“这位客官”,宗凌也在同一时间看到她,两人同时一怔,面面相觑,他刷的拉下脸,先发制人:“闭嘴!”
“……”她还没要说话呢。
宗凌很郁闷地嘀咕了声“晦气!”,一甩袖子转头就走,紧跟着他的一排小少年尚搞不清楚状况,眼看他莫名其妙就这么走了,走在前头的两个小少年诧异地看了眼叶夜,连忙跟上去。
一大群人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二楼的客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小二哥也愣在原处。这时,有两个人抬了个大水桶上来,没看到宗凌,一个人惊讶问道:“那小公子呢?”
叶夜想了下说:“我表哥有事先走了,他让你们抬水桶做什么呀?”宗凌这个坏蛋一看她就走,肯定是又想做什么坏事,怕她看到找舅舅告状!
伙计看他们二人的服饰也是非富即贵,对她自称表妹不疑有他,道:“你表哥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待会儿看见有个十四五岁,穿黄衣服、佩剑的姑娘从楼下经过,就将桶里的水浇下去。”
沈毓说:“既然人都走了,这事儿取消了,你们将水桶搬回去吧。”
“宗凌这个坏蛋又想对付什么人?”每次见他都在做坏事。
沈毓道:“宗凌此次不成,应当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不如晚些再走,见到那位姑娘提醒她一下,让她日后当心。”
二人于是换了个靠窗的位置,两双眼睛神采奕奕地盯着楼下,在来来往往的人丛中寻找目标。
过了一炷香左右,果真让叶夜见到描述的人,十四五岁、黄衣服、佩剑的姑娘,更惊奇的是,这姑娘她还认识:“甄姐姐!”
甄敏听到叫声,抬头一看,看到扒着栏杆的小丫头,亦露出惊喜笑容,转身进了茶楼,爬上二楼。
原来宗凌要对付的人是甄姐姐,见到人,叶夜问道:“甄姐姐,你怎么会得罪宗凌那个坏蛋的?”
宗凌?甄敏疑惑道:“谁啊?”
“你不认识宗凌吗?那他为什么要对付你呀?”叶夜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宗凌就放泻药给自己喝,他可真奇怪啊,难道路上随便看到个人就想整一下?
“对付我?”甄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谁要对付我?”
沈毓提醒道:“甄姐姐,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一个人,年岁与你差不多大,模样挺好看,衣着华丽,身边一般围着一大帮年龄相仿的少年,都称呼他小王爷。”
他说到围着一大堆人,甄敏终于有印象,说到那些人都称呼小王爷,她彻底想起来,忙点头:“对对对!”可是,“那个小王爷看起来挺好的啊,为什么会对付我?”
叶夜撇撇嘴道:“宗凌很阴险的,不能光看表面!他第一次见我也是笑眯眯的,我还觉得他人超好呢,可是他转头就给我下泻药!害我拉了好久的肚子!”
甄敏诧异地变了面色,“前几天我帮我爹送剑,经过宁安道,遇到一伙骑马的人,当时街道上虽然人不多,但是在城中骑马很危险,我就拦下其中一个,让他们下来牵着走,那人态度很恶劣,说我活腻了,多管闲事,我跟他吵起来,引来不少人围观,这时候,旁边有个人走过来,好像是领头的,他让那个跟我吵架的人住口,那人就不敢说话了。我听见旁边的人叫他小王爷,小王爷态度很亲切地跟我说,多谢姑娘提醒,是我们疏忽了。他让先前吵架的人跟我道歉,之后那伙小少年全部下马,客气地牵着马走了。”她当时心里还想,这小王爷心地真好,一点架子都没,原来……“他这么阴险卑鄙啊!”估计是看旁边围观的人多了,不好明目张胆做什么,其实怀恨在心,私下另找机会报复。
叶夜听着,发出类似的第n次感慨:“宗凌怎么这么坏呀!”笑面虎,两面三刀,比那些明里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儿还坏。
和甄敏分别,从茶楼出来,小丫头也没了继续听说书的心情,回王府的路上,她一直愁眉不展,斟酌又斟酌道:“小世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告诉舅舅?”若现下不好好管教,以后宗凌越来越坏,舅舅一定会伤心的。
沈毓点头道:“宗凌是你表哥,我们不能不管他,不过兵部事务繁忙,你下午过去王府,宗王爷一定还未回来,到了晚上你又睡觉了,很难遇到人,不如这样,你写封信,我派人送到王府,王爷就能看到了。”
“好啊!”这主意好,还是小世子考虑周到。
回到瀚竹阁,叶夜立马扎进书房,等到写好信,也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放下心头的大石,小丫头又有了大快朵颐的兴致,不过……非常诧异地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书桌早放不下,连旁边的软榻上都堆满菜:“今天怎么这么丰盛啊?”还有好多平时从未见过、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菜。
瀚竹阁的主管丫鬟笑道:“小王爷生辰,王爷特地吩咐加菜,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了。”
她手中刚抓住的鸡腿掉了下来,呆若木鸡,小世子……生辰?
沈毓没事人一样笑着,将掉回盘子的鸡腿又夹进她碗中:“吃呀。”
她过了好一时才找回声音:“小世子你跟二少爷一天生日?”
“嗯,我也是前段时间听你说,才知道。”
“可,可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准备哎!”
他就是不想让她准备呀,之前为了想送什么给暄弟,她已经伤透脑筋,何况礼物什么,他真的不在意,从小到大他从没收过,有没有都无所谓,沈毓真心道:“今年有你陪我过生日,我已经很高兴很高兴了!以往都是我自己过生日,虽然有一桌子菜,但一个人也吃不了。”
他语气明明是高兴的,她听了,心中不知为何却很不是滋味,顿了半晌道:“小世子你最想要什么?”今天不行,她可以补送礼物。
沈毓摇了下头,轻声道:“每年我一个人坐在这儿,最想要的就是有个人能陪我,如今终于实现啦。”他已经很满足了,再没有什么奢求了。
她心中感动又愧疚:“可我都不知道小世子生日,还去陪二少爷了……”难怪小世子想与她一同去,他一定很怕一个人过生日,她想了想,下定决心,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小世子,送给你!祝你生辰快乐!”
那是个镶金边的小木牌,正面刻着很醒目的四个字:“忠君爱民”,沈毓半晌没接,迟疑看着她。她贴身收着,一定是很宝贝的东西。
“拿着呀!这是师公留给娘亲唯一的东西,娘亲又送给了我,很珍贵的!”
小少年闻言缓缓摇头,那他更不能收了。
她一把抓过他手,强行将那木牌塞进他掌心,用力握好,还仔细回想了下娘送给她时的台词:“一定要记着!一定要做到!”虽然当时她是似懂非懂,不明白这要怎么做到,“小世子不是说,孙先生教你的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吗?那你一定比我更适合这木牌。”忠君爱民,听上去就像是当官的人做的事。
沈毓看着与她交握的手心,半晌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垂着,蝴蝶一样轻微颤动,良久,他很轻很轻道:“谢谢。”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还是头次听她提起爹娘,她的舅舅是宗王爷:“你娘也在京师吗?”以前她不说,他没想过要打探她来历,可是现在,他很想多了解她一些,她出现得很突然,倘若有天又同样突然地就走了,他要往哪里找人?
“爹娘都在滁州,就我一个人来京师了。”有一天,娘说了一句,慈父多败儿,然后一脚把她连同包袱踢出了家门,“娘让我跟着开镖局的李大叔来京师,到六扇门找寒伯伯,跟着他学习当个好捕快,”她咬着筷子,现下想起来还很得意,“我原先是想当个出色的捕快,不过听寒世哥说,才发现了侍卫这个更有前途的差事!”
滁州,六扇门,寒伯伯,小世子默默记下这几个关键词,又担忧道:“那你还会不会换志向了?”若是有天她发现比侍卫更好的,是不是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小丫头闻言不由皱眉,她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比侍卫更有前途的差事……她正在烦恼,听到对面的少年道:“做人讲求恒心,做事讲求坚持,若是三心二意的话,最终会一事无成的。
有道理!她点头,下定决心:“那不换了,我就当一辈子侍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