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行书》羽小飞

3、一蛇两头（二）

　　那道火焰直冲而来，感觉到背后的灼热气息，苏澈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朝着旁边一跃堪堪闪过。烈焰挟着凌厉的气流轰然落下，地上的积雪刹那间蒸发消失，滚烫的水汽翻腾而起，狂暴地席卷了整块空地，随即被旁边的林子阻挡，冲天而上。
　　这是怎样的热度！
　　苏澈后退几步拉开距离，随即稳住身形，同时朝着火焰过来的方向望去。他身上月白色的斗篷早已被掀飞，露出里面水蓝色滚着银边的宽大衣袍，被风吹得向后扬起，仿佛碧水长河中翻腾咆哮的波涛。然而那伫立在火焰之前的单薄身姿却异常稳健而洗练，如同千万年对外物不为所动的古树一般沉静峭拔。
　　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咆哮，攻击者终于开了蔓延的水汽，显露了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只足足五人高的赤炎兽，豹头虎爪，火舌吞吐带出不属于人间的可怖热浪，使得空气扭曲得仿佛置身火焰炼狱之中。它高高扬起小山一般的头，长啸一声，大地不住震颤，发出危险的咯吱声。
　　万火之精玄火鉴之守护异兽，周身赤焰，火毒汹涌，中人立死。
　　苏澈墨色的眼睛一闪，微微扬手，不知何时手里便多了一柄通身黑色的长剑。在这流转的火焰映衬之下，剑身不知是什么材质，竟没有一丝反光，仿佛吸尽一切光亮的幽冥深渊，较之那凭空现身的狂暴妖兽更为诡谲森然。
　　握紧剑柄，苏澈警戒着对方，心下思绪飞转，表情在耀眼的火光中分辨不清。
　　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赤炎兽的存在，看来它是躲藏在了结界之中。可又是什么吸引它出现？
　　还有那条同样悄然出现，明明只是幻影，却散发着慑人妖气的花蛇···
　　想到这里，苏澈忽然眯起了眼睛，心中一动。
　　这是一个陷阱，却不是针对他，因为他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不可预测的，那么···
　　吼！
　　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嘶吼，原本被黑剑所慑的赤炎兽终于按耐不住，后足发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苏澈冲来。
　　此时苏澈不退反进，眼看着要撞上妖兽庞大的身躯，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折腰朝着旁边一让，险险避过，在赤炎兽擦过身边时一把拉住升腾着炙热火焰的厚重皮毛，跃上了它的后背，举剑毫不犹豫地往下刺。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剑出如流光，剑身狠狠地没入巨兽身体之中。黑剑原本就不是凡物，这一下极疼，赤炎兽发狂地咆哮，猛地扬起头颅，随后直直地冲向一边的崖壁，想要借此将苏澈碾碎。
　　然而苏澈却并没有放手的打算，只将剑又送入了几分，然后剑势一变，竟是生生沿着脊骨一路向上劈砍过去。
　　妖晶一碎，胜负便分。
　　赤炎兽的脚步渐渐慢下来，眼见要躺倒在地上，却不甘地瞪圆了血色的双目，全身金芒一时大盛，刺目的火焰竟将苏澈逼退开来。
　　黑剑牢牢地扎入妖兽的血肉，所以苏澈便暂时舍了它，手中捏了个诀，待热焰稍退，便期身上前，直接将左手手插入了它的胸腔，透过血肉伸向要害之处，而右手顺势拔回黑剑。此时赤炎兽已再无一搏之力，可是未等苏澈真正真正结果它，地上忽然浮起一道由密密麻麻符文组成的图形。
　　那是一个五芒星，外面套着一个圆，仿若由皎洁月光倾泻而成，虚幻缥缈，薄脆美丽，然而却包含着不容忽视的浓重杀气。在这阵法之中，似乎空气都被凝住了一般，阻滞着身处其中之人的动作。原本质地轻盈的黑剑此时竟似有千钧之重。
　　心神一动，苏澈突然朝着虚空斜刺一剑，然而被阵法所制，剑气威力大不如常，剑刃迎上一道诡异的力量，使得他手腕一震，只这一会，一道虚影便裹带着什么东西飞到法阵之外，被一人轻巧地接住。
　　“啧啧，辛苦你了啊。”
　　那人着看苏澈无力地倚在死去的赤炎兽身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嘲讽而戏谑的笑容。
　　“设下这个陷阱，却忽然有一个灵力高深的术士出现在山上，我原本以为拿不到赤炎兽的妖晶了呢。不过，‘意外’看来也不一定都是坏事不是？”
　　“叶天？”苏澈看清来人，索性将剑插在地上，整个人靠在妖兽的一条后腿上，脸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是你故意引我来这里的？就为了让我同赤炎兽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
　　“自然，我把你带过来，再往这里扔上一条假蛇···那家伙可是饿疯了，闻到妖气自然会出来，而妖兽这种东西，可是最讨厌术士的啊。”
　　叶天懒懒地横了他一眼，颇有些得瑟地随手把玩着一块灼热艳红的晶体。赤炎兽是火属性的妖物，它的妖晶仿佛一团凝固了的火焰静静燃烧着，充满了跃动的生命力，映着叶天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漂亮地叫人移不开眼。
　　“是么。”苏澈应了一声，随即忽然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叶天怔愣了一下，随即表情一变。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血色的繁复纹路从妖晶开始迅速地顺着他的手臂攀附而上，到达了胸口的位置，勾勒出火焰的形状，一阵灼烧感之后，一切便忽然归于平静。
　　叶天一把甩开红色晶体，扒开自己的衣服，脸色瞬时变得十分难看。
　　居然是血契！
　　不论是怎样厉害的妖物，一旦与术士定了血契，便会沦为他的式神，永不得背弃。
　　也就是说，无法伤害眼前这个术士，无法远离这家伙超过三天，这家伙死去之时，便也是他魂飞魄散之时。
　　以妖晶作为媒介么？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最后以手给赤炎兽最后一击的时候。”看出他的疑惑，苏澈淡淡说道。
　　“要定血契，你需要知道对方的身份，我自认为已将妖气掩饰得很好了。”
　　“你身上确实没什么妖气。不过你那时摔了一跤，雪屑留了些在你身上，久久未化。连体温都没有，怎么会是凡人？我说要烤了蛇来吃的时候你反应很大，我便姑且猜你是蛇妖了。”
　　苏澈的声音是惯常的清冷沉静，可叶天却觉得能从里面听出一分揶揄，怒极反笑：“如此，你若是猜错了，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事情不可能总有十分把握，况且事实证明，我赌胜了。”
　　“呵。是否是赌胜了还未可知呢。”叶天轻笑一声，打了个响指。那束缚法阵刹那间破碎。同时他的身影仿佛被驱散的灰色雾气四散开来，不久又合在一起，聚成了一条红黑相间的巨蟒。
　　无论如何，他总要先试着拼一拼。
　　那边苏澈直起身子，却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这凶猛而不祥的妖物，甚至没有去碰脚边的剑。
　　被他的轻蔑态度所刺激，巨蟒盘曲起大约三人合抱的身体，扬起巨大的三角形头颅，朝着苏澈奋力冲来，这一下足够将他杀死三四遍。
　　然而距离苏澈一尺之远的地方，巨蟒仿佛撞上了一堵无色透明的墙壁，瞬时地动山摇。
　　它愤怒地望着眼前稳稳站立的苏澈，闭起了眼睛，随后忽然张开，重新化成了人型。
　　看来血契是真的，硬碰不是出路。
　　从地上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叶天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步走过去，直视着苏澈，挑眉笑道：“你要收我做式神？那你可得好吃好喝的待着我。”
　　以及，将来你可不要后悔。
　　苏澈收回剑，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如此，你便跟着我吧。”
　　反正除此以外，你也没什么别的出路了。

　　二人组确定，虽然之后还是要再斗一斗才会有感情╮(╯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