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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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树林总是格外萧索，光秃秃的树干极尽招展，把天空分隔成一块一块。铺了一地的落叶在马蹄踏过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不断回荡。告别的四季长春的精灵国度，走的越远，秋意就越发的浓厚。萨拉查坐在马背上，被父亲裹在斗篷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配合着四周颓唐的意境，像极一个历经了沧桑的游者，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行三个人两匹马，走了十一天，终于接近了切斯特的地界。一路上赛尔斯不发一言，萨拉查是个不喜欢多话的性格，杰克又秉承着“少说少错”的想法没有开口，所以气氛难免僵硬。对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萨拉查有很多疑问，他不明白赛尔斯为什么要离开，去见那个他深恶痛绝的父亲最后一面？如果是那样，他完全没必要摆出一副臭脸，就好像他打算永远不再回来。梅里并没有来送行，所以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是萨拉查不知道的。
“你在想她？”声音漫不经心的像在自言自语，却能让另外两个人听清楚。而足够聪明的人，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表现得像一个隐形人。
“无时无刻。”一直没有说话的喉咙里，扯出了干哑的声音。
“那为什么要走？你不会再回去了不是吗？”萨拉查回过头看着男人，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到答案。他知道这个问题超年龄，但他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早慧，他从小就是这个性格，过于直白又不懂得掩饰。让他像同龄小孩一样卖萌撒泼，这难度太大了。
赛尔斯沉默了，他久久凝视着眼前与妻子相似的容貌，久到萨拉查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孩子，你要明白。很多时候，很多事不会按照我们的那样去实现。”
赛尔斯的脸色很僵硬，像戴着一层面具，墨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种他不懂的情绪。“那是什么？”
“比如，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那意味着，你必须独自生活，一个人面对你人生中将要经历的磨难。”
“这就是你离开理由？”太荒唐了，因为会失去，所以放弃拥有。
“是的。”赛尔斯没有否认。
“她在乎的只有你？”萨拉查看得出来，梅里并不在乎永生，就像那些言情剧里演的，主角总是可以为爱放弃一切，更不要说梅里本身就是个爱情至上的精灵。他想他该做些什么，梅里和赛尔斯给了他一直渴望的东西，真正意义上的父母、亲情、家庭。两个人彼此相爱，一切不应该就这么结束。
“她会因为我的死，而沉浸在痛苦中。”圣人赛尔斯·斯莱特林？
“她现在也很难过，因为你离开了她。”萨拉查提醒到。
“只是暂时的，她会忘了我。”赛尔斯固执的相信着他所谓的幸福。
“没有人知道要忘记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父亲。”萨拉查激动地拔高音量。
“可她总要忘记不是吗？就像我的母亲。”赛尔斯的母亲在被斯莱特林侯爵抛弃后，曾一度伤心欲绝，但随着儿子的成长，这种伤痛的情绪逐渐淡化了。
“所有……你现在还恨他吗？你的父亲。”萨拉查忍不住用嘲笑的口吻问道。
“我讨厌他的做法，但现在我理解他。”果然，这种答案。
“你在做和他一样的事。”说完这句话，萨拉查再度陷入沉默，他很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以爱为名的借口。人们总是以自己的立场来考虑他人，觉得这是为对方好，却从来没想过被考虑的人是不是真的需要。就像抛弃他的父母之所以抛弃他，是因为他们穷，给不了他幸福健康的生活。说到底统统都是借口，幸福和金钱从来都不成正比，摒除所以伪善的借口，理由不过是“累赘”两个词。
“是的，我和他一样是个混蛋。”赛尔斯笑了，他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切斯特郊外，午夜。
屹立在山丘上的斯莱特林庄园，在夜色下尤为突出，如同黑暗中的启明星。宽阔的马路上只有一队寂静的身影，悉索的虫鸣应和着枯燥乏味的马蹄声，一步一步向不远处的城堡前进。没有森林的遮挡，呼啸的大风疯狂的撕扯着，卷起的尘土直面扑上了行人的脸，吹得萨拉查睁不开眼。风中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就像一个破败的风箱，每一声呼吸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萨拉查抬眼看着前方，城堡三楼的房间，黄昏的光线印在窗户上，偶尔有人影走动。他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尽管离得很远，但他自信不会听错。在那个房间的床上，正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就要死了。
“杰克……还没…回来吗？”萨拉查能现象出一个骨瘦嶙峋的老人，双眼无神的看着床的顶账，眼睛里交替着绝望和渴求。
“他还…是不愿意……见我吗？”老人轻声的提问，但没有人回答。
“他在……恨我啊……”一个老父亲，这是萨拉查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侯爵的唯一想法。
对于老侯爵这个人，萨拉查实在看不透。就据赛尔斯所说的，斯莱特林并不是一个贵族。用通俗一点的话讲，他就是个草根阶级，他老爹是个没文化的普通农民，不知道听了哪路神棍说的，觉得自己儿子非池中物，就托了关系把他送进皇宫，坐了阿尔弗烈德王子的侍从。后来阿尔弗烈德做了国王，一生热血没处撒，带着骑士团跑去英格兰东北部，结果赶走了远道而来的丹麦人。或许那个神棍真的不是神棍，斯莱特林居然在收服丹麦管辖区时立了军功，在后来的几次战役中也都有不错的表现，被封做了侯爵，然后衣锦还乡。照理说，这样一个实干家，就该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信神鬼不信命运只信自己。可他偏偏因为宗教信仰问题，干出了抛妻弃子的事情来，让萨拉查不知道，到底该感叹斯莱特林本人太极品，还是教会洗脑技术太强大。
现在萨拉查再次迷惑了,这个苦苦等待儿子回来的老人，真的是当初那个抛弃妻儿的人吗？如果是，他当初为什么那么做，现在又为什么后悔。
“他要死了。”马蓦地的停住了，身后的身躯一瞬间僵住了。“他在等你。”
“……嚇。”机械的驱使马匹快速奔跑，迎面吹来的风掀起了他的兜帽。清爽的拂过他的脸，赛尔斯还是燥热难耐，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心脏，喉咙也仿佛是卡了一个东西，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这种感觉让他很混乱，他无法冷静思考，可他又清楚的知道，那个男人就要死了，他要死了。
杰克被赛尔斯甩了很远，他在昏暗的夜色下，远远看着他冲了进出去。等他拍马赶上的时候，赛尔斯已经进了城堡，杰克被仆人领入了城堡，进了三楼最角落的那个房间。房间很大站了许多人，从仆人到家属亲戚总共不下十来个，也很安静，安静到杰克可以清晰地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杰克四下扫了一眼，很容易的找到了赛尔斯父子，他们站的不远，就在床边，足够老侯爵能看见他。
“你来了。”看着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可刚到嘴巴，又被赛尔斯咽下去了。
“你长这么大了……你刚出生的时候，还那么小，抱在怀里……只有……这么点。”男人的脸色很红润，一点也不像病的快死的人。他兴奋的说着关于从前的回忆，枯木般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冲着赛尔斯不断地比划。赛尔斯看着那双曾经有力的手，他童年里全部的期望，只是现在已经老了。“阿里托莉亚想我抱你，我不敢，你……那么软，看起来……一捏就碎。”
“我第一次……抱你，你就尿了我一身……你还一直哭……我完全拿你没办法。”老人一直在说，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赛尔斯不敢去看老人的笑容，怕可止不住自己的情绪。
“然后啊……你们就走了，再也没回来了。我每年……都会给你……准备一份礼物，没寄出去。现在你都长大了……也用不着了。”老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脸上不再挂着笑，脸色也没有一开始看上去那么红润了，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我知道你很恨我，我也没有想过……你会原谅我。我没有什么……能补偿你，除了……这个庄园，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需要。”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像干涸的土地上吹过的风。
“是吗……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当初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你离开的时候……那么小……我都没……听你叫过……一声”像被人减掉的胶片，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突兀的让人来不及准备。
萨拉查捏了捏牵着赛尔斯的手，可是男人没有反应，像一尊雕像，执着的矗立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赛尔斯看着老人没有闭上的眼睛，他知道那个没有说完的字是什么。曾经在他年少的时候，那个字在他的喉咙徘徊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找不到，能让他喊出来的那个人。等到再见到那个人时，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恨上了他。现在，这个男人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赛尔斯松开抓着萨拉查的手，走上前去，轻轻的合上老人的眼睛。呢喃般的说了一句。“我已经不恨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