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风轻》双语燕

89、第 89 章

　　按理这个时候的澹台耀川，应该在出发去百里营的路上。不过看来，应该是钱勖康正在领兵往前，而他站在了这里听着我的冷讽。
　　“将军，上次昌化牛角冻的事情，似乎谈得不妥？”侧头看着他，十多日未见，依旧的面额，依旧的黑眸，依旧的容颜。
　　他拿过了我手上的面具，笑：“我没发现，你还能领兵！”
　　在我面前的澹台耀川，使出了惯用的顾左右而言他。不过看来，刚才燕歌骑的一切他已经完全知道。只是不知道昆萧与表哥的事情，他是否知道。于是借机试探，说：“不是我，是二王爷与将军联手的好。看来，将军在塞外又多了一个得力的盟友。”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手上的面具。
　　我看着他的眸子，又道：“不过将军这么做，恐怕不止是为了离间京国吧。”
　　他能帮助昆萧夺取王位，自然也能在昆萧某日无用后再助京国大王爷东山再起。这两虎若是日久相争，得到好处的还是他。不过，我要知道却不是这点，干脆发狠：“希望将军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辅佐’我表哥继位！”
　　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滑过他的嘴角。
　　他的笑容让我心底一颤，直直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一面是我觉察不到的。但今日，他却别有用意的看着我，低沉的声音敲击在心底。
　　“微意，你表哥立誓为青帝，你会是西风，还是桃花？”
　　天旋地转一般，扼得我站立不住。直抓到一只横来的手，尔后怔然。
　　昆萧的人马中果然早就藏了他的密探，表哥那儿也说不定有澹台耀川的人。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但我憎恶这句话，从表哥第一次问我时，我就憎恶！而今又从他口中说出，我越发怒上眉梢，厉声：“我是我，不是西风，也不会是桃花。我只是我！”
　　澹台耀川笑了一下，上前抱住我。
　　我却反手一个巴掌打过去，“啪”得一声惊愕了他，也阵痛了我。
　　“澹台耀川，我曾以为离你很近很近，甚至很多事情我都相信你！但你这句话却让我真正发现，我顾微意只不过还是颗棋子，从来就没入你心！”
　　泪水呛住喉咙，哽咽得心都扯了起来，我只一把捂住胸前，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
　　现在，表哥虽是继位储君却有监国丞相，一生也可能是个傀儡。不甘心的表哥才与暗地里与昆萧结盟，意欲“谋反”。他的谋反让哥哥，让我，也让顾氏不得不牵连进去。而此时，澹台耀川知晓一切却任由其发展，不过是等表哥东窗事发后，出师有名的一举剿灭。
　　但无论是谁，置我于何地？
　　西风，桃花？真真是天大的笑话。我顾微意管你们是青帝，还是皇帝，为何要把我扯进来。
　　仅仅是一本千秋子？
　　看着我大恸不能止息，澹台耀川纠紧了眉。正欲上前，我却噌得站起，手上握住曾叫景秋丢了却被昆萧拣去的短刃，发狂似的笑：“哼哈哈，将军，我顾微意自恃聪明，却三番两次落入你们的阴谋。如今，我斗胆再猜一猜。你的所作所为，你要千秋子，恐怕不仅仅是想当皇帝吧！”
　　他止住脚步，不再往前。
　　我又笑：“呵呵，天大的笑话！我还一直认为表哥，哥哥，及我所受一切是丞相大人的安排。现在我才发现，这都是拜将军所赐！”
　　“微！”一句痛心，一句刺入我心底的话。
　　“住口！我求你，不要再叫我的名字！我不懂将军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当皇帝，要执掌大权。我只知道我所受一切全是拜你所赐！”
　　刀划破了手腕，腥红鲜血留下。
　　看着不住往下滴的鲜血，我笑得浑身发颤，只一个劲儿的说：“千秋机要是吧，我娘用了她的命留给了世间一张人皮，而今我顾微意就用一条贱命，帮你打开那本破烂玩意儿！从前至今欠你的，我拿命来还！”
　　叫嚣间，那把短刃猛烈往心口刺去。
　　他厉喝一声，正欲跃过来，却见我心口已经渗出鲜血。
　　我笑，看看漆黑的衣服上温润渐渐往下，也松开手丢了刀，朝天一声：“娘——”

　　娘！我这一声叫你不是呼唤，也不是哀叹从小失去了你的呵护。而是恨，浑身上下齐聚了所有力气的恨！你受你所谓天命，我不管也管不了。但为何要弄个什么开启千秋机要的“钥匙”，生下我！
　　竟然还是与顾文山认识，与个前朝昏聩之极被人灭了的帝君一族认识，生我于顾氏！
　　这世间除了天命，就没有你牵挂的东西？
　　这世间的人，还有没有除了皇权之外的东西？
　　一番一番的场景，在眼前不断浮现。我的父亲，惜华，哥哥，表哥，还有假扮了瞿风眠的昆山，六爷，以及愿为表哥而陷入权利泥沼的昆萧，我伸出手去抓，去挡开。但那些影子却像水一样，伸了手去迅速荡开，而缩了手回来，又迅速合拢。
　　耳边也嗡嗡嗡的，先是哥哥唱经的声音，又好像是漪俯在哥哥身上，不断的啼哭。再有，是曹丞相翘起胡子骂我，骂我。
　　直到耳旁出现一个声音。
　　“微意！”
　　那个声音不住的呼唤，时远时近，时近时远，但始终在耳边不停的呼唤，终叫那些乱七八糟扼住喉咙的东西散了去。
　　我想睁开眼睛，用力睁开后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我很愧疚……将你牵扯进来。”那个声音渐渐清晰，我听得出是谁，却仍紧闭了双眼。
　　他的手仅仅握住我，那股浓烈的热度直叫我浑身都紧绷起，越加难受。
　　但我却强力忍住，一动也不动。
　　他的手竟然有一丝颤抖！我讪笑，或许那是我在颤抖。如果他真是一个想掌控皇权的人，怎么可能颤抖？看来是我的手失控了。
　　澹台耀川在我耳边低哑说道：“微意，我不是……曹丞相的妻弟，而是他的……儿子。”
　　这下，是我的手，真正的抖动了一下。
　　或许他正低头看了我的手，又俯过来看我。
　　那股熟悉的味道又侵袭到面前，心底禁不住的一丝抽痛。连忙翻了个身子，顺势从他手里抽出了手，往床内弓起身子。
　　他无奈的任由我这般。
　　我捂住胸口的伤，任由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但仍然闭紧了双眼。
　　“我六岁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个时候，我娘已经死了很久。当时，我义父，就是你师父傅语正告诉我说，我不姓澹台，而姓曹。我的亲生父亲乃是当今南朝‘铁血三公’曹峻。”
　　澹台耀川缓缓告诉了我，关于他的身世。
　　原来我师娘是澹台耀川的亲生母亲。如此这般，那个女子就应该还是我母亲的师妹，另一个承袭了天命传承千秋机要的人。不过，澹台耀川的母亲不大喜欢接受这个天命，反而认为一切自由天道，人更不能窥伺天道。后来当她到了北方，见到了四处征战，横尸遍地的情景后，越发认为“千秋机要”的可笑。
　　或许是命中劫数。澹台耀川的母亲，我的师娘，因错相差与当时起义的曹峻相识。
　　那个时候的曹峻正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与结义兄弟开创立国大业。当时，她默默的，暗地里利用自己所学帮曹峻布了不少奇阵，也因此使得曹峻的起义军势如破竹，如潮水涌向中原大地，直捣京畿王城。
　　这个时候，曹峻得知了世间奇书“千秋机要”，不由得大喜过望。但随即忧愁上来。如果找到那本奇书挥令天下，则大归之势莫不能挡。但如果那本书中说前朝还不该绝，亦或称王称霸不是他们的话，那该如何？
　　当时的曹峻与南朝宣帝、太尉傅语正，御史蒋方旗结义为兄弟，并发誓辅佐大哥，宣帝登上大宝之位。随着十多年的南征北讨，大业渐有所成。只不过要统治天下万名，要令九州四海臣服，“千秋机要”确实能帮上大忙。后来曹峻更知道，那本“千秋机要”与澹台耀川的母亲有关。于是，找到了她，希望能通过她的关系，得到这本书。
　　殊不知，她最憎恶的就是这本所谓能洞察天机的奇书。她终于明白，自己所做一切都抵不过他对皇权的巨大欲望，更抵不过他对兄弟的誓死相随。苦痛中详装点头，却明白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曹峻找那本奇书，并不仅仅想通过她的关系，也悄悄派出了其他人暗地里找寻。那个时候，娘亲已经消失了近一年，寻常人根本很难找到。但不知道为何，娘亲找到了师妹。
　　就在她们相遇的第二日，娘亲离奇遇害，背上的“千秋机要”生生被人取下。
　　而这一切，澹台耀川的母亲认为是曹峻所为，只发了疯不顾一切叱骂，尔后一去不回。
　　等到曹峻再见到她时，澹台耀川的母亲已经站在了什么也不知道的傅语正身旁，成了我师母。起初她于曹峻一起，并未有其他人知道，加之自己不喜欢与人往来，甚至于曹峻的结义兄弟也不知。所以，当曹峻见到澹台耀川母亲这般，不由大怒，两个人的隔阂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