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暗尘花千树》绍浅

17、闯入地府

　　容宇怔怔地看着妩宛消失的地方，只觉得心里难过。明明她那么喜欢闻天，为他死，为他灭，可是闻天却什么都不知道，那样不公平。如果闻天也对她有意，定会想再见她的。

　　“承安……”如果是自己与承安分开，他一定会心痛至死的。他不喜欢这个假设，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想救便救罢。”已然了解他的心思，承安曲起食指刮了刮他小巧的鼻尖，宠溺地说道。

　　“当真——？”容宇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腰间多了只手，然后四周的景物都在不断变化，还有不断地下坠感。他这时才发现承安抱着自己朝着地府而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一条河边。容宇从承安怀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脚步不稳，正想着下次应该让承安提前通知他一声，眼睛已经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住了。

　　只见眼前的河平缓无波，显得那么静谧，却又让人觉得诡异。容宇凑上前去，想看看这河里会不会有鱼，谁知一探头竟连自己的倒影都看不见。朦胧中只能看到一片绿意，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

　　这河真奇怪，河面底下像是有另一个世界。容宇想凑得更近些看清楚，却被承安拉住，“承安？”他不解地转头。

　　“河里住着无数恶灵，你若是靠近会被他们拉进河里吞噬掉。”承安解释道，这一说倒吓了容宇一跳，连忙躲到承安背后。一边想着他家娘子如此见多识广还神通广大，一边沾沾自喜自己的眼光不错。

　　远远的，似有什么东西破水而来。容宇从承安身后探出头，看向水面。只见一叶小舟从水面上轻盈地划过来，掌舟的是一名老者，留着花白的胡须，想来年岁是有些久了。河水在舟过来的时候纷纷分作两股给小舟让道，容宇才看清水底潜伏着的恶灵，一个个红着眼睛，挣扎着要跑出来，却被河水隔了开来。这水大概便是困住它们的结界。

　　正想着，小舟已经到了他们眼前。老人家一脸打量地看着承安：“你来了。”

　　咦？承安跟这老人家认识？容宇不解地看向承安，不过一方面倒有些庆幸起来，幸亏承安认识那个老头，说不定可以不用银子让他载他们两过去。

　　“离开千年，这里还是没有变。”承安说道，眼睛看向河里的恶灵。容宇似乎看到那些恶灵在接触到承安的视线时眼里闪过不安和害怕，但恶灵怎么会有感觉呢？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老人家看了看容宇，摸着胡子眯了眯眼，笑着继续问承安：“这次来地府是？”

　　“救人。”容宇一时嘴快，说了出来，但略一沉吟，又说道：“不，是救鬼。”

　　“你知道的，来地府的都是该死之人，天命不可违。”老人家脸色凝重起来，似乎在这救个鬼比登天还难些，不过对承安来说，他都可以下地府了，登天应该更容易。

　　“我知道。”承安低头看着容宇，微微一笑，“再难也要救。”

　　“好罢，我先送你们过去，上来罢。”

　　容宇差点笑出声，居然这么简单就搞定了这个撑船的，看来进这地府还是挺容易的。被承安牵着上了小舟，原本容宇还害怕这小舟不能载动他们三个，或者这舟在河中央就沉了之类的，在舟子如履平地地行着时完全放下了心。

　　刚才老者从河那头一根长长的竹竿撑着舟过来时容宇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站在舟上时，看到原来这竹竿是用来打河底潜伏着的恶灵时，顿时一个透心凉。眼见河底那些恶灵抱头鼠窜，竟觉得他们有些可怜。

　　“年青人，莫要可怜他们。他们都是前世罪孽深重的人，现在被困在这三生河内，做了河底的基石，忍受百年的打击，去了身上的罪孽才能再次投胎。所以说人生在世莫要作恶，因果终有报。”老者一边敲打着河底的恶灵，一边跟容宇解释道。

　　正说着，小舟已经到了河的另一边，相比之前那片河岸的凄凉，这一边倒显得繁荣许多。血红色的曼珠沙华开在河岸边，无风自动，给这幽黑的地底增添了些许的生机。容宇觉得这花倒有些像妩宛，血色的妖艳，却又傲骨非常。

　　“喏，给你银子。”容宇从虚空戒中掏出碎银，递给老者。

　　老者像看怪物似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要银子，”但转念一想又说道，“不过……”

　　容宇没有看见他眼中的狡猾，傻傻地问道：“什么？”

　　这傻小子还上钩了，老者露出可怜的表情：“老头我在这三生河上撑船上千年了，还未有休息一刻，天天握着这根竹竿手都酸了，现在只盼有人能替我拿个一时半刻，好让我休息休息。”

　　这个要求也不是很过份，容宇伸出手：“我帮你拿着，你休息一会吧。”

　　老者眉开眼笑地递上竹竿，谁知当容宇刚要触碰到竹竿的时候，却被承安抓住了手：“不要打他的主意。”承安的声音微冷，似有些不高兴。

　　容宇见到老者猛地缩回手，讪讪地笑道：“开个玩笑，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说着竟动作飞速地跳上小舟，一边打着恶灵一边朝河另一边去了，他这样子，哪里能让人相信他就是刚才那个装可怜的老头。

　　“承安？”这老人家似乎挺怕承安的，这是容宇得出的结论。

　　“莫要被他骗了，若是你接过他的竹竿，便要一辈子替他在这三生河上摆渡。”承安摸摸他的头，温柔地说道，刚才的冰冷仿佛是短暂的错觉。

　　还有这回事？容宇张大嘴，幸好刚才承安拦住了自己，不然自己就要一辈子在这河上摆渡了，想到自己一脸花白胡须加满脸皱纹，弯腰驼背还在这河上摆渡，一边还要敲着底下那些恶灵的头颅，容宇顿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对，对不起。”容宇羞愧地说道，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莫要放在心上，是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承安牵过他的手，绝美的脸上露出宠溺的笑，“走罢，救人要紧。”

　　容宇赶紧跟上，将承安的手抓得紧紧得生怕自己又出什么纰漏来。身边一片火红色的曼珠沙华，像火焰般燃烧着，没有一丝空隙。再往前走些便看到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铁门，容宇看了眼承安，只见他平静地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像是自动感应般。

　　“待会进了门就一直往前走，千万莫要回头。”承安握紧容宇的手，“这条往生路上会有无数诱惑，全是你前尘所绊，只要你一回头便会直接跌入十八层地狱。”

　　容宇咬咬唇：“放心吧，我不会回头的。”这次他可不要再让承安为他担心，所以他一定不能回头。

　　铁门在身后慢慢合拢，发出沉重的声响，如闷雷般在容宇心里重重一颤。看到前面的路时，容宇才发现这条往生路还真是窄得可以，窄得只够一人通过，那就意味着他必须放开承安的手。

　　承安松开他的手：“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容宇点了点头，跟上。

　　这一路还算平静，差点让容宇以为这条路跟平时的羊肠小道没什么区别。待走到一半时，身后似乎传来脚步声。容宇寒毛竖立，不会吧，有人跟在他身后？是人还是鬼？

　　“承安，有人在我身后。”容宇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使之听起来不像在发抖，但一张嘴便泄了气，还是流露出害怕来。

　　“静心。”承安只说了这两个字。

　　容宇深吸一口气，心脏却越跳越快，几乎要蹦到嗓子眼儿。他赶紧调整呼吸，又深吸了口气，这一来一回，身后那脚步声不知是被他忽略了还是因为他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总归是听不见了。

　　长吁一口气，容宇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但只要看着前面承安的背影，心中便会有一股暖流回旋着，令他四肢通畅。

　　“容宇……”背后突然传来悠远的声音，容宇背脊绷紧，又来了。

　　“容宇……”声音太远了，有些听不真切，但却觉得耳熟，这声音肯定在哪里听过，容宇回想着，却一时间没有头绪。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刚才承安说的，坚决不回头。

　　“容宇，等我，不管千年万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这声音……这声音越发的近了，就仿佛在耳边的低语，痒痒地搔着容宇的耳垂。是谁？是谁在他耳边低吟，而这声音让他的心有了刺痛的感觉。自己那颗除了承安外没有任何悸动的心，在此时仿佛注入活水般，活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他不会回头的。容宇捂住耳朵，虽然心里很好奇那个让他悸动的声音，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在开玩笑，一回头可是要玩完的。

　　可那声音就像是直接刻在脑子里一般：“容宇，容宇……”自己的名字被人用不同的感情色彩叫着，喜悦的，生气的，温和的，一声声，让容宇脑袋几乎炸掉。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能被人叫出不同的味道来。

　　“别再叫了！”容宇受不了地转身，身后的声音蓦然停止。身边的断崖，那条细窄的往生路，黑洞洞的四周，在一瞬间消失。眼前突然一片发白，容宇忍不住闭上眼睛，待慢慢适应光线时才睁开，眼前的人让他愣在原地。

　　一片绿色的海洋中，伴随着星星点点的白花，一棵千年古树落下的白花一朵朵铺满了树底，而一个绝色男子立在树下。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散，衬得脸格外的白皙，迷人的黑眸，挺直的鼻梁，还有微薄的粉色唇瓣，牵出一个诱人的弧度。而此刻，他正朝着自己伸出手，花瓣从他修长的指尖滑落，无比诱惑。

　　容宇喉间一紧，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这一切的一切，似曾相识。脚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脚刚一抬，周围的景色又全变了，恢复了原来的阴沉黑暗，而容宇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完了。

　　然后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失足跌了下去。

　　“承安，啊——”容宇想哭，他又犯错了。

　　眼前一花，他看到承安也跟着跳了下来，但此刻他心中只想道：美的人跳地府也是极美的……腰间一热，承安已经搂住他的腰，和他一起下坠。

　　“承安，我们还没有孩子，就要下十八层地狱了，呜呜……”容宇将脸埋进承安的怀里，略带委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