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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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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因小时看见别的小女孩穿纱裙,觉得漂亮如小公主,但是妈妈从不给她穿这个,多的是穿棉布裙子,有细致的花色。
妈妈喜爱整洁大方干净,她有巧手,有次唯因的裙子勾破了,第二日就发现破洞处补了一朵小花,到学校去老师和小朋友都称赞。
孩子辨好坏有限,总被抢眼的东西吸引,更会渴望自己得不到的,唯因也不是不喜爱自己的裙子,却依然会艳羡那纱裙,只是从没跟母亲讲过。她第一次穿纱裙是十岁,妈妈已不在,她在舅舅家寄住半年后。
那一日舅母丢来一条粉色纱裙,教她:“换上。”
衣服标签还在上面,唯因不知道要剪,硬生生硌在颈子里,劣质粗糙的纱磨得她皮肤痒痛。
舅母很紧张,也并不知道衣服标签的事情,坐在计程车上反复的同唯因讲:“记住了,你姓周,问你,你要说是姓周。”像电话答录机。
唯因不答话,她的功课簿子封皮上写的是余唯因。
“你要是错了……”那妇人非常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唯因。
那眼神很像唯因的表兄,大她三岁一个男孩子,眼睛跟舅母长成一式一样,突然就会把唯因推在地上:“你姓什么?余?你姓余?小孩同爸爸姓,你爸爸是谁?你姓余?呸!”
唯因默默笑起来。
舅母看见那双晶莹的眼睛,突然畏缩,然后声音异常尖利地说:“有什么好笑?你笑什么?笑!同你妈一样!”手指甲掐进唯因的胳膊。
计程车司机都被吓一跳,开口:“太太,到了。”
车子停在一户大宅前面。门口有人迎着她们,带她们进去,舅母拖着唯因走。唯因一路仰着头,看乳白色的天顶,垂下许多闪亮坠子的吊灯。
然后到了一间色调略暗的房间,大的书桌后面坐了一个男人,台灯柔和的光打在他脸上,他面色疲惫,慢慢把眼镜摘下来。舅母局促的称呼:“周先生。”
那人打一个手势叫她坐,余太太坐下,把唯因推到前面去。
那个男人开口,声音很缓慢。“这是那个孩子?”
“是。”余太太的神情,若干年后唯因学会一个形容的词:谄媚。“这是澄澄留下的女儿。”
镜片后面一双眼睛凝视唯因,过了一刻说:“她很漂亮。”
余太太连忙说:“是是,像她妈妈。”
唯因抬起头看她。
说了几句话,周先生打铃叫人把唯因领出去。周唯因一个人被留在乳白色天顶的房间里,两条楼梯从两边弯曲地绕上去,还有一道门通向后面,隐隐听见热闹的声音。唯因找过去,房间的门未合拢,悄悄透出一线光,笑语人声,她迟疑,不晓得应不应当过去。
正在犹豫,后面就有说话:“想进去?”一个男人带笑的声音,非常柔和。唯因才仰起头来,看见她的天空里一只手臂伸进来,把门轻轻推开。
像打开了一只魔术盒子,音乐,欢笑,还有酒绿灯红一下子从盒子里喷薄而出,渲染了一切;像是身处在电影里突然切换的背景,换了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