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最后的天晴 ...
-
这真的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漫步在干净的道路上的叶璟闭目仰着脸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冬日温暖的太阳尝起来就像刚出炉散发着幽幽香气的小麦面包，热乎乎，暖烘烘，让人感到从心到身的熨帖。
抛下一群无计划无规划无执照的无趣大人们的犯规群聚，以一副少年姿态没心没肺地游荡在大街上的叶璟现在正像一个真正的小孩那样趴在一家甜品店的橱窗前凝神屏息着。
周边装饰着漂亮花纹的透明的玻璃橱窗无法阻挡那些诱人的甜香四溢，白晃晃的阳光洒在一排排整齐的托盘上精致似艺术品的各类甜品，像涂上了一层亮晶晶的琥珀色的蜂蜜。可吸引了少年目光的却是在不起眼角落的一串圆滚滚，红艳艳的果实。
少年眼中满是怀念地盯着那里：“是冰糖葫芦啊。”
那是每一个中国孩子都有过的最普通却无比怀念的童年，扛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桩子的小贩沿街叫卖，悦耳的吆喝声带着酸酸甜甜的味道悠悠扬扬飘荡在大街小巷，还有馋嘴的孩子缠着父母的撒娇卖好。
这一切就像一缕残梦——夏夜星空的虫鸣，杂草丛生的庭院，哭泣的小泪包……温柔的怀抱……热浪一波波地冲刷着心房，少年终于忍不住呢喃着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称呼：……爸爸，妈妈。
这四个字在少年的舌尖辗转翻滚，最终以一种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古老音韵被轻轻念出，声音是那么轻，那么柔，像春日里漫天飞舞的洁白柳絮落在平如明镜的湖面，漾起的圈圈涟漪。
小时候的叶璟绝对不会想到长大之后的他会遇到怎样的变故，会变成怎样的人。他与所有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的孩子一样，是个喜新厌旧四处撒泼的小屁孩，他会缠着父母要买冰糖葫芦，到手尝了几口图个新鲜后，就又看上了别的好玩的好吃的。然后他就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狡猾地将自己狗啃过似的糖葫芦塞到妈妈手中，美其名曰让妈妈也尝尝。生他养他的妈妈何尝不知道自家小滑头的想法，但她还是甜蜜地笑着，叮嘱他走路时看着点车，然后毫不嫌弃地将那串啃得坑坑洼洼的冰糖葫芦塞进抹着一层淡色唇彩的口中。
回忆中会因为他天真的举动大笑，因为他顽皮捣蛋而发火的父母几乎找不出一丁点特殊之处，除了那次刻骨铭心的未知原因的突发死亡。
自从身体发生异变后，叶璟联系了一次主神，被敲诈了一番后得知这是自身未知血统传承的觉醒。那么他是否可以猜测这是源自他父母的恩惠，他的父母或许还没有……死亡。
叶璟一时思绪万千，情难自已，这种情况对于目前心性通达他来说应该是很困难的。看来这次幼化貌似不仅是身体的还童，心性方面也回到了孩童时期的敏感复杂。
“哟，少年，我看你在这站了好久，你家大人呢？”
熟悉的女声从身侧传来，叶璟有些好奇地侧首，印入眼帘的清丽外貌一如既往，“翠子小姐”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叶璟又将其咽了下去。
翠子似乎误会了少年的欲言又止，亮晶晶的眼神不住扫视着叶璟的全身上下，语气中带着激动，怜惜与感叹等奇怪的情绪：“哎，看你长得这么可爱，大姐姐请你吃一串冰糖葫芦吧，嗯……你刚才是一直盯着那个的吧。”
“啊？！那个，大姐姐，不用客气了……妈咪说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叶璟已经被奇怪的眼光盯得毛骨悚然，又听到平常高雅的翠子小姐以一副怪蜀黍拐卖小萝莉的语气说着这种话，忙急急摆手，尽量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突发的好意。
可是翠子小姐此刻已经不容拒绝地买好了一串冰糖葫芦，看见叶璟的抗拒，想了想，半蹲下身，亲切地笑着询问他：“呐，你的papa是中国人吧。”
“是的……吧。”本来很肯定回答的叶璟忽然想到之前对父母的猜测，又在句尾犹豫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感到翠子小姐望着自己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
凭借着英灵特有的超强听力，叶璟清晰地听到翠子小姐轻声的自言自语：“哎，真是可怜，想必他的母亲还没有告诉他吧，可是叶璟先生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啊，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嘴角抽搐的叶璟凭直觉感到翠子小姐貌似误会很大。
“嘛，少年，给你。”碎碎念完后的翠子小姐强势地把手中的冰糖葫芦塞进叶璟的小手里，语气狡黠地对叶璟挑挑眉：“你的妈妈是说别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吧。但是你看大姐姐刚刚就是在你面前买的这串糖葫芦，保证没有问题啦。来来来，拿去吃吧。就当做大姐姐是以你父亲的熟人身份送给你的，这是我们两人间的小秘密哟。”
被当做小孩哄的叶璟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中的冰糖葫芦：果然翠子小姐误会了我是长大后的我的儿子吧。
“少年，你要放心，你的出生一定是被你父母深深期待着的。或许你现在不知道，但是他们的爱与你同在。”沉浸在最近看的一部家庭伦理八点档肥皂剧的翠子忍不住抚摸着沉浸在哀伤（？）中少年小猫般柔软的发顶。
本来被雷得囧囧有神的叶璟心中莫名一动，抿了抿唇，双手交错合握着那串冰糖葫芦，有些迟疑地仰头望着翠子青春的面孔：“那个……大姐姐，你觉得我的父亲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个啊！”静静聆听着少年发问的翠子冷不丁一愣，突然念出这样几句话：“君子如竹，然竹本无心，偏节外生枝。”
“嗯？”
“啊，刚刚是想到了最近在看的华夏文学，随口乱说的。”翠子回过神，拍了拍叶璟的头，以肯定的口吻说：“你的父亲，一定是会爱你的人。好啦，姐姐有事就先走了，有空的话可以来姐姐这里玩哦！”
看了眼手表后匆匆离开的翠子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叶璟瞅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哭笑不得，但还是小心地撕开了外面包裹的透明糖纸，红彤彤的果实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晶莹。咔嚓卡擦，叶璟一口咬下了半颗山楂果，外面的红色糖稀凉丝丝，甜津津，只是略显黏牙，不怎么正宗，里面的山楂果倒还是酸酸甜甜的挺爽口。
叶璟慢条斯理地啃着冰糖葫芦，心中做出了点评——果然还是家门口的小贩卖的最正宗。
不知不觉逛到了商业街，白蒙蒙的蒸汽里飘来肉包的喷香，让人格外地食欲大开。路过一家便利商店时，眼尖的叶璟还看到一脸严肃的韦伯正在里面挑选着快餐和饮料，似乎要去哪里露营。
在圣杯战争中，临之于堂堂正正之师的亚历山大帝的确有着令人信服的胸襟气度，而他的小master也意外的是个很可爱的少年。即使是敌人，这样的组合也获得了叶璟的好感。虽说昨晚Rider力尽后定实力大损，但叶璟没有趁人之危的打算，这并非矫情，而是有所听闻：天威煌煌，从不见邪诡之阴私；大道坎坷，无不承厚德之心以自强。纵横无敌，所向披靡者，皆有那么一股堂皇大气。
悄悄地远离历经战争洗礼后坚毅成长了不少的瘦弱少年，叶璟迈入了一家富丽堂皇高端上档次的大厦。然后，在路过某家服装店的时候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先生，请问您需要的衣物尺码是多大？”
“那种无聊的东西，本王怎么会知道？”
“那……您可以比划一下他的大致体型吗吗？”
“你是在命令我做出愚蠢的举动吗吗？杂种，你可知道，胆敢对王说出这种话，是需要自刎谢罪的！”
“T^T，对，对不起！”
“哼，你是选择死不瞑目还是死无全尸……怎么，在为为本王的仁慈而感激流涕吗！”
对话听到这里的叶璟加快了口腔蠕动的速度，将嘴里咀嚼的山楂果全部咽下，举着还余半串的冰糖葫芦沿着声音的来源结束了漫无目的的散步。
没绕几步，叶璟就发现了一家看起来挺高端洋气的童装店里那个格格不入穿着黑色机车服的金色身影。
“呐，大姐姐，这是要给我买的，你看着我的身形拿一套差不多的吧。”
叶璟笑着为那个一直在鞠躬的年轻导购员解围，她一副见到钉在十字架上那位的激动神情让叶璟对吉尔伽美什的杀伤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看了一眼吉尔伽美什挑选出的黑色短款皮衣，叶璟转过头，挥舞着手中的糖葫芦向一副暴走族打扮的吉尔伽美什轻佻地打了个招呼。
“哟，吉尔！准备和我穿父子装吗？”
原本盛怒中的王者又一次展现了他的阴晴不定，迅速回归常态的吉尔伽美什邪笑着熟练地调戏着叶璟：“其实我是想和王师穿情侣装呢？”
“哈哈哈！”叶璟被逗得乐不可支，“就我们这一大一小走出去，路人十个里有九个会认为我们是父子装，剩下一个可能认为我们是叔侄关系。”
吉尔伽美什不可置否地轻哼了一声，注意力集中在了别的上面：“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嗯，冰糖葫芦，我家那的特色小吃。”叶璟歪了歪头，看到吉尔伽美什平淡的反应后玩心大起，高高举起那串还余三粒的冰糖葫芦，“呐，吉尔要尝尝吗？”
吉尔伽美什很嫌弃地看着那串看起来很廉价的红果子：“这等劣等的食物，也只有王师你胆敢向王上供了，看来我对你的宽容让你太放肆了。”
叶璟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凝视着吉尔伽美什一边说着这种蔑视的话一边就着自己的手干脆地吃了一粒。
“啧，真是平民的食物，王师你的品味什么时候下降到这种地步了？”
咽下口中酸甜的果子后吉尔伽美什仍然不消停地讽刺着叶璟，不过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愤怒。
“吃东西都堵不了你的嘴，吉尔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叶璟踮起脚尖想戳戳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庞，可惜身高问题最后只能在对方肩膀前拍了拍，“如果是小时候的吉尔一定会理解：我吃的不是冰糖葫芦，而我想和吉尔分享的童年珍贵的回忆啊！”
吉尔伽美什一时愣住了，不是因为叶璟说出的回忆童年这段话，而是叶璟主动提起了两人的从前，这一点叶璟本人没有意识，但吉尔伽美什清楚地感知到他一直在刻意地回避关于以前的回忆，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对他没有信心？
回过神的吉尔伽美什状似不屑地撇撇嘴：“我只是没想到王师还有这等软弱的情绪。”
“是吗？”叶璟注视着干净利索地将剩下两颗劣等食物都吃下的王，眼中的笑意像一朵花缓缓绽放：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了呢，即使现在变得二逼了一点暴发户了一点坑爹了一点儿，你还是那个我当年所认识的那个少年王，这一点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最后的天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