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成长笺注》没荆棘的鸟

21、朱红

　　妆奁缓缓打开，我的手心里冒出一丝丝凉意，一股冰冷的汗水正在渗出我的手掌。眼睛直直地盯着檀香盒，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僵硬成了一块，让自己不能动弹。眉心颦蹙，睫毛压低，怕是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害了自己，伤了家人。
　　比之我，悦志却是大方坦然，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还是不是斜眼看我，我却也是难为情的，脸上的红晕升腾。
　　“吱”的一声，盒子打开了，数十颗纯白如雪的珍珠成蛇型摆在盒中，继而慢慢的生出一股紫色的光晕，不过却只有短短一瞬就暗淡下去。
　　淑妃首先开了口：“没想到这两位贤侄当真是有一番情愫在啊！倒也不辜负了这一番心意。悦志，还不快请皇上为你下旨娶妻？”淑妃笑意渐浓，看着呆滞在那里的我和喜不自胜的悦志，言语间的阴毒让我招架不住。
　　我对悦志本无情意，且是初次见面，除非是他有这心思，否则哪里会有这样的话来？
　　我慌张极了，一时尽想不到应对之策，右手放在身后握成了拳头，我似乎能听见指甲相互碰撞的声音。
　　下面的王候大臣们的吵闹声又将我拉回到了现实，我仔细地在心里思索着什么，索性大声说：“高句丽使者说若是两情相悦，这光晕应该是粉红色，怎的落到我头上成了淡紫色？凭借此就要让小女解嫁他人，岂不是太草率了？”
　　我的怒气和恨意透着我的目光快速地扫过那个使者，盛气凌人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凤眼突出，似乎就要生出火来。
　　高句丽使者深埋着头，怕是叫人再提起他似的。此时大家被我这一句话给点醒了我来，纷纷在下面窃窃私语，猜测为何会是浅紫色，人云亦云，扰人清听。使者见情势不对，方才胆怯地瞥过我在回望淑妃的眼色。淑妃此时紧闭双眼，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帝沉沉地说了一句：“别吵了，叫这个使者说一说！朕也是深感怪异，不是说是红色，咋成了紫色？不说清楚，朕为你是问！”
　　高句丽使者这才慌忙从座位上滚了过来，我心里十分厌恶，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只是不巧撞在悦志的肩膀上，他身材虽瘦，但是臂力却不输旁人，一下子搂着我的腰居然把我抱了起来，双脚腾空，他火热的目光灼烧着我的心脏，眉宇间的爱怜之意已经展露无疑。我的脸“唰”的一下便红到了脖子根。大臣们先是露出惊愕的神情，继而被一种暧昧的笑意取代，我只能是浅浅低头，好避开这些议论。
　　只是我看到了敏权，他正眨着一双星眼，眉毛上翘，似乎是生气了。他这是在吃醋么？不自觉地心里多出了一股甜蜜，不过哪敢在显出欢欣之意，还不觉会惹出怎样的事端呢？
　　“皇上有所不知，这珍珠是西海珍品，传说是如来佛祖手里的一串佛珠幻化而成，同灵性，知人心。若是这紫光。。。那便是。。。”使者吞吞吐吐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匍匐在地上，帽檐边的琉璃珠与地面碰撞付出清脆的声响，高句丽黑帽似乎都要掉到了地上。
　　看不清他的表情面容，敏权却低沉着脸，面露愠色，走到这使者前面狠声喝道：“还不快说！你这家伙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高句丽本就是我大梁朝的藩属国，自然是事事听命于我朝。只见他磕头如捣蒜般，呜咽着说道：“红色代表两情相悦天作之和，紫色代表一厢情愿，有始无终！”
　　言罢，刚抬起的头就又低了下去。
　　敏权责问道：“此言当真？”神情紧张而充满好奇。
　　“当真！”使臣声如蚊吟。
　　我假装镇定地斜视敏权，他隐藏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略带狡黠：“我便说嘛！呵呵。。。”
　　他这一笑倒是有点让我摸不到头脑，转身用一种爱怜的眼神望向我，只是那相视的一瞬，便感到周身如柳枝漫游，我抓紧了衣角，裙边的流苏刻进肉里，没有疼痛之感，只觉喜上眉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花后”，只是在这寂寥的深秋之中，此番景致也只能在记忆里回味了。
　　德妃今天少有言语，此时方才若不经心地来一句：“可探知是谁对谁用情么？”
　　高句丽使者正欲回话，敏权的母亲贤妃抢过话头道：“定是要知道是谁对谁用情，不然岂不是要让梓岚蒙羞了！”
　　贤妃向来是心直口快，最是见不得这宫闱里的脏东西，自然是要为我鸣不平。
　　我对贤妃报以微笑，正当这时淑妃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略带一丝感叹道：“诚如贤妃所言，梓岚静纯独立，紫色最是合适，所谓紫气东来，说的是这仙女下凡，此番不就是在说贤侄你么？”语间含笑，目光流转于众人之上，最后停滞在我身上，我突然感到一股刺骨的严寒正在侵蚀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淑妃又对使者一字一句道：“陇西王叫你说，你就快说，可不要像蚊子叫唤，让人听不明白你的言辞！”笑里藏刀，字里行间都有要将我吃定的意味，一双丹凤眼露出冰冷的笑意，让人不盛冷寂。
　　使者被吓得不轻，瘫倒在地上，左眼望过我，我昂首大方地站在堂前，面无愠色；又盯了盯敏权，敏权亦是不变神情，似乎早已经成竹在胸。
　　“臣生的愚钝。。。不明白其中关键。。。还望皇上。。。海涵。。。”他怕极了，全身上下哆嗦不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滴滴往下掉，面容青紫。
　　淑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既然不曾知晓，那便在请敏权和梓岚一试，月色正浓，也不定会有生出血红珍珠来呢！”
　　淑妃聪明机警，这下不仅让悦志欠了她的人情，连我也变得不明不白了。悦志，对着我尴尬地笑着，赵王与吴王仇恨已深，即便是我钟情于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好结果呢？何况我心匪石，唯有敏权可堪心意。
　　“郎君愁浓倚楼看，妾身爱渐凭栏探。”又岂是我这不解风情之人能明了的。
　　皇帝正欲抬头发话，这时一阵吵嚷声传来。外面似乎有人硬闯，我正犹疑着谁这么大胆在外面喧哗，两个侍卫已经飞身被踢进了堂前，我大叫一声：“啊！”
　　吓的连忙走开，那两个侍卫在地板上东倒西歪地呻吟，悦志连忙上前挡住了我的身子，心里不经意间起了一丝涟漪。敏权见到此状只能呆在旁边悻悻的看着，满是复杂的表情。
　　这时候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只见他浓眉大眼，身材健硕，膀大腰圆，举手投足间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气；头发未曾束髻，均是成辫子状散在肩膀；怒目圆瞪，似乎要将在座的每一位吃了去。
　　皇帝吓的躲在了御座后面，嘶哑着声音大喊道：“快来人啊！人呢？人呢？”
　　瞧不见人影。
　　淑妃凌然道：“大胆狂徒，宫廷宴会也是尔等能够擅闯的么？来人啊。。。”
　　“慢！”狂徒浑厚的声音传来，“这就是你们梁国的待客之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言毕便哈哈大笑起来，似入无人之境。
　　“不管你是谁，父皇定要重重的惩罚你这个家伙！”长平公主怒吼道。
　　只是稚气未脱，哪里明白事端。
　　他看过一眼长平，走上前去，每一步似乎都能感受到地板的震动。。。。。。
　　原来不是因为人走路而导致的地板震动，而是因为东海郡发生了大地震，宫室在一瞬间倒塌。以此同时，天空中飞来万丈流星，嘶吼着冲向京城。犹如核爆般将一切震的粉碎。什么权力、什么荣华，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的过眼云烟。我也在霹雳的雷暴中抓住长平公主，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