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粉红奶牛

2、七年后的初遇

　　程芷欣接到杂志社的采访任务，这次的来头不算大，但很意外的是，居然是大学校友。对于30出头的所谓企业家，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当今的社会，如果还在谈论白手起家，那真可以算作天方夜谭的黑色笑话了。或许是本身的职业关系，很多事情自然也就看得透彻。因为跟自己的校友关系，又或许这几天在收集整理这位企业家的资料时，看到的居然是这么帅气立体的轮廓，以及发表过几篇耐人寻味的心理学方面的文章。除了对工作的认真，对于今晚的采访任务，更是多了一分期待。于是，程芷欣第一次很慎重的打扮了自己，最后选了一件深红色系的雪纺钉珠连衣裙。当时是看到呛口小辣椒穿过，寻思着也应该很合适自己的气质，花了重金把这条甜美又超气质的连衣裙给拿下了。虽然她也年过三十，但绝对属于白净可人的减龄美女。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微卷，俏皮着。上唇膏的时候，突然脑海里出现了远在美国的未婚夫苏志森。好像也就跟他刚开始拍拖的时候，有过这种打扮自己的热情，一转眼，居然五年了。时间这把杀猪刀啊。最好的青春，居然都献给了该死的异地恋，她不禁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见面地点对方秘书约的是市区威斯汀大酒店的咖啡吧。时间有些许晚，9点整。不过一般情况，这种企业家平时的应酬多，能约到这个时间也算是极其不易，极其的有诚意了。看了看时间，八点半，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电话响起。是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中音，证实正是采访任务对象，萧总。不远处传来电话里的声音，前方不远处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灯光太暗看不到脸，但似乎有一种强大的磁场，感受得到黑暗中的一张俊美又威严的脸孔。
　　很友好的握手，坐定。一双大手，粗狂而有力。一直认为，握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可以很明确地感受到对方的性格与状态。那么他的状态绝对是自信的，意气奋发的。谈话间，注意到他的脸色微醺，应该是刚应酬完，眼睛有些许迷离，应该是很疲惫。下颚处有微微的胡渣，还有耳边的鬓发，加之他身上微微透着的青草味香水，这个男人，即使是这样的状态，也绝对让成千上万的美女为之倾心。程芷欣的嘴角下意识的扬起，笑自己看到个大帅哥居然也变花痴了。
　　“笑起来很漂亮，美女校友。”或许正是校友这层关系，谈话很轻松，也进行得很顺利。任务几乎都完成了，“其实我很早见过你，哈哈。”
　　“啊真可惜，早知道应该早些认识您，说不定给我个总裁助理混混，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苦逼的工作着了。”程芷欣并不意外，毕竟在同一个学校，以前见过也是正常，只是，都那么久了，他居然还能记得自己，这该是多大的荣幸啊。何况，是眼前这位真正的高富帅校友。千万别跟我开玩笑，我可招架不住，只是居然有这么多奇怪的联想，看来是太久没有享受恋爱的感觉了。这次苏志森回来，得空出多些时间，好好过一下两人世界。
　　“如果我聘请你过来帮我，你同意吗？”他的眼睛微眯，彷佛若有所思，又有些漫不经心，饶有趣味。
　　“萧总别开玩笑了，只怕我连咖啡都倒不好，您的客户肯定得想，这么英明的老总怎么聘请了一个这么笨的女人当助理啊。”他似乎很开心，轻轻地笑。当秘书把杂志社采访的资料交给他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图书馆里的爱哭鬼，车站边的美丽天使，好似岁月静止在七年前的毕业那天。平时身边的嫣红柳绿，从未留下什么记忆，倒是对一个两面之缘的女人，有这么明晰的印象。于是秘书都觉得意外，这么直接定下了采访的时间，而且是在一个重要饭局后。只是，第一次跟她谈话，竟然这么亲切放松，刚刚的疲惫感，也荡然无存。
　　“今晚先到这吧，我有点累，先休息了。”
　　“不好意思萧总，光顾着瞎聊，这样吧，等我完成初稿，跟您秘书联系。”
　　“不用，直接打给我，另外，以后叫我萧浩，老校友。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吧。咳咳。”
　　或许是灯光太过昏暗，居然觉得他有点小孩子气，程芷昕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白痴”，今晚搞得像花痴，不断YY，真的是有点短路了。人家高富帅就是念校友的情分，只能说明是个重感情的人，随口一句而已，想那么多。在这般微微的自责中，采访初稿居然连夜赶出了。
　　为了争取好感度，程芷欣在次日的上午十一点给萧浩发了一个短信，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她，这个时间对于一位企业家来说，是相对放松的时间段，但如若有会议，接电话倒是不便，发个短信更为安全。思量再三，短信内容为“萧总，初稿已妥，待您得空烦指教”。尽管人家高富帅客气地说，以后直呼名字，可咱也不能冲昏头脑，还真当一回事，谦逊礼貌走哪都不会错。摆弄完手机，发现快没电了，想起昨晚回来太晚，洗完澡居然倒头就睡了，也没顾的上充电。中午约了黄薇薇，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手机留办公室充电，自个儿拎上包包，没心没肺蹦跶着出发了。
　　说起黄薇薇，此人绝对是个二货，尽管这个已婚妇女，表面如何如何的贤良淑德，举止投足间还有些许的古典范儿。不都说闺蜜们之间呈现的都是神经病疯人院出来的状态，的确是不无道理。同是一所大学毕业，不过黄薇薇是先进了围城，拿她自己的话来说，属于少根筋，还没来得及享受青春的骚动，就迫不及待被婚了。结果当然是婚久必昏，庆幸的是，在昏之前，还没有儿女的牵绊。其实身为人妇的她一直没搞明白，现在这样不咸不淡的婚姻究竟在坚持什么？为的到底是一种执着的坚持，还是只是因为那一本厚重的证书，不切实际的承诺。这也是程芷欣至今不肯与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完婚的其中一个小小的原因。不过今天的二货跟平时似乎有点不同，多了骚包式的满脸春风，程芷欣是哪般，从初中到大学的朋友，哪怕她一个小表情都知道底下的暗藏汹涌。这个状态，该是桃花朵朵开啊。
　　“你知道我们大学里的萧浩吗？听说很有名？”程芷欣更感兴趣的是她的工作。黄薇薇消息可灵通着，有什么八卦铁定逃不出她的嘴巴。只是念大学时，自己光顾着谈恋爱，很少愿意听她那些帅哥长美女短的惊艳绯闻。
　　“萧浩？难道你不知道？你这四年都混什么了？”黄薇薇的反应速度也真是够快，对于一个那么久之前的对她来说完全不知有没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物来说，她居然可以做到不假思索。知道自己是完全满足了她的八卦欲，就等着她开始发挥了。
　　“不过你突然问起他干嘛啊。”
　　“我这次采访的对象，刚写了采访初稿，碰到你这个绯闻女王，打听些小八卦，增加点素材咯。”
　　“真的？他现在好像是本市年度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我前些日子还刚从报纸上看到过他的照片，风采依旧啊。”
　　对这些所谓的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之类的头衔，说实话，就是迎合拍马，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大学时，看来是真的白混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观人外人啊。
　　“但是，你怎么会不知道？萧浩不就是论坛上的烟波浩渺吗？”黄薇薇的话让程芷欣各种惶恐，什么什么，烟波浩渺？不是那个秃头的哲学家校友吗？这个ID在当时校论坛上可谓是一大文学红人，因为当时自己也算是个半吊子的文学爱好者，所谓同类相惜，加之他厚黑式的自嘲与幽默，赢得了不少好感与崇拜。至于说为什么是个秃头男，源自一次图书馆的偶遇。一秃头男抱着一堆书，来还书。签上的大名明明就是烟波浩渺，记得当时还有点小失望，倒不是嫌弃人家不够帅，只是感慨自己的想象与事实呈现的物体怎么有那么大的出入？再者，怎么会有人还书的时候不写大名，开玩笑似的签个ID，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尽管如此，但他写的文章，还是照例崇拜着阅读。后来毕业了，但这个烟波浩渺倒是留在了□□上，一直没删，偶尔还会跳出来互相来个文艺式的对白。倒不见得话题的内容有多深入，也就耍个嘴贫，开个玩笑而已。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难怪，难怪。看萧浩发表的几篇东西，居然有一种熟悉感，看到他本人，也好像是多年的好友，没有丝毫的生疏。突然想起他看似慵懒的眼神，不觉一阵脸红。不过，有一种得意，在程芷欣看来是很有价值的，那是为自己准确的第六感大大出了一口气。萧浩完全符合烟波浩渺的形象，这才对嘛。
　　“哎呀，原来高富帅一直在我身边，看来我这倒霉孩子。”
　　“可惜你开窍太晚，别说网恋，连人家的英容笑貌都没搞清楚过，这脑袋瓜每天就装那些有的没的，平时也不念着森森同学，也不怕他找了洋妞甩了你，你说你是不是对爱情是绝缘的呢？”
　　其实说实话，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对爱情不够了解，还是不够爱苏志森。如果用一种感觉来形容他，那就是体贴与温柔，感觉彷佛是淡淡的茶香。平时很少主动跟他联系，反正每天晚上固定的睡前十点，他会来电话，汇报工作似的要她把一天里发生的大事小事，说一通。随后就开始唠叨吃饭睡觉，有很多次，在半睡半醒间，总觉得他在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不都说婚姻就是把爱情转化为亲情吗？似乎她的爱情，一向就以亲情的形式存在，或许这才是常态，才是熟女应该存在的恋爱形态吧。近来苏志森一直催着她结婚，家里两边大人也早就默认了，就差她最后的点头，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这样的结局，就是那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当然，所有的人里面，不包括黄薇薇跟希辰。
　　说到希辰，别看个子娇小，人说小小的身躯下，可是隐藏着伟大的人格。江南女子的典型，白皙的肤质，鹅蛋脸丹凤眼，小巧又挺拔的鼻子，齐肩的中发。这些委婉的外形下，却有着一颗雷厉风行，敢作敢当的女强人的心。公司里，身为业务部经理的她，是同事既认可又敬畏的女上司；在父母与弟弟面前，她是一个撑起一片蓝天的家庭支柱；也就知心朋友知道她，再坚强的内心也如她的外表，是个脆弱又敏感的家伙，只是她太过懂事，太过有责任心，已经习惯了将重担往自己身上挑而已。
　　希辰有过一段爱情，那是从初中就开始的恋情，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希辰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这个幸运的男人，叫张亦喆。像所有恶俗的感情剧本，希辰为了爱情，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挣钱，供他念大学。她希望给他一个美好的未来，同时也是他们的。于是，心心念念着他大学毕业，然后读研，读博，工作。只是，张亦喆没有告诉他，他的未来蓝图里没有她，所以有一天，当他顺利进入某科学院，同时拿出了这么多年来她供他念书的学费借据。他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要你的原因，因为我希望你把第一次留给爱你的人。希辰记得当时自己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拿着这张借据，默默地放到皮夹里。手颤抖地太厉害，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倒是他，接过来，稳妥地放入，然后静静地把他搂在怀里。她的后背渐渐湿润，同时感觉到他颤抖的身体。希辰挣脱了他的怀抱，褪去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按她当时的说法，我什么都给了他，即使他不要，我也要把最后的东西给他，唯有这样，我的爱才完整，他也必定会欠我一辈子。只是，三年后的今天，这个叫张亦喆的男人，有了家室有了孩子，并在她的银行卡里存上了六位数的还款，却也再没有给她过一个电话，见过一次面。黄薇薇说，这生意，也算两不相欠，希辰，你就忘了吧。希辰只是浅笑一下，淡淡的说，注定是我亏的。
　　程芷欣对希辰的奉献精神，一向是抱着不可理解的态度，或许是她从未遇到过能让她这样无私对待的人，在她的世界里，必须对方爱自己多于是自己爱对方，反之，绝不可能发展出一段稳定长久的关系。她的爱情观，是需要绝对的安全感，哪怕缺少一点点的沟通上的和谐性，对方很快被K掉。于是这多年来，她只有苏志森，别人很难走进她的心，即使他不在身边，但早就笃定他爱她多过她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