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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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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从遇见他开始我就爱上了仰望天空。
那是他的背影。
触不可及。
洁白的病房里,我独占靠窗的那张床。低吟浅唱的阳光透过绿叶,滑过窗台,漫延了房间的角角落落,将我的视野浇筑成温暖的淡黄色。
我倚在床头,触目所及的是洁净的蓝天。
与在蜘蛛尾巷所见的截然不同。那天很蓝,很高。你可以探出手去接纳它,可你无法触碰。
它离你很远。那是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的距离。
伤人事件以我主动退学结束。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当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事实上,自从离开校长室后我就几乎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我离校的那天。
在那条小小的走廊里我提着行李与他擦肩而过。没有像往常一样故作自然的叫他的名字,也没有看向他。我们两都低着头,以一种尽量远离对方的方式远去。我的鼻翼间灌注了他特有的那种属于魔药的味道。不由得有些恍惚。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当那声音最终消失时,我不禁回头。
黝黑的小道,通向我将离去的地方。
一切都结束了。连那魔药的芬芳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结束了。我告诉自己。
斯内普给在我脸上留了一条长长的疤。
张扬的,斜跨整张脸。我在找工作时带来了不少麻烦,有时也会隐隐作痛。
一块打工的麻瓜女孩屡屡向我推荐整形医生但我总是拒绝。
那是一个错误,它提醒我。
其实有时我会想,或许自己的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我的出生挽救不了家族的破败,挽救不了父母的恋情,挽救不了斯内普与红发天使的友谊。没有人因我快乐,没有人因我悲伤。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生命。
我逃避言灵师的身份,逃离魔法界,捂住耳朵,不去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是一个只有逃避的生命。
在不断的逃避中,我欺骗自己,忽视那些痛苦与不幸,跨过那些失落与悲伤,义无反顾的生存下去。我为懦弱的自己感到羞耻,而最可悲的是,似乎只有如此我才能找到存在的理由。
别无他法。
麻瓜们的生活平静如水。我随波逐流,就这样度过了几年。
我依然住在蜘蛛尾巷。每天把阁楼打扫干净,打开窗户,为纸人换上干净的靠垫,然后离开家,在不远处的酒吧端盘子。
对面房子里的人一直没有回来过,烟灰色的天空只有我在仰望了。
我不再回想,也不再渴求。
我和我那依然不愿意回应我的纸人生活在一起。那些生命的细节缓缓流逝,消失在记忆的长河里。原本焦躁的心就这样变得平静,原本在意的东西也变得无所谓起来。
开始时,我总会梦见他。那个黑色的背影总是驻足于梦境的一隅,默然吞噬漫无边际的午夜。而后,时光突然远去,那些属于他的记忆与时节都在春去秋来中溘然长逝,让我再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以为我会爱着他,一辈子。
我错了。
那些感情就像秋天的落叶,在生活的辗转中轻而易举化为为将来铺路的芡粉,迎风一撒便无声的消逝,或许你会因它而流泪,可它再也不会触动到你的心里去,你再也不会因他疼痛。
至少,我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在我死前的几个小时前我如此坚信。
我死去的那天很冷。大概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最冷的一天。
我走在路上脑子里塞满了柴米油盐之类的杂事。麻瓜的生活磨光了我身为巫师的自觉,我早已把魔杖扔到了一边,心甘情愿沦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就像我当初放弃言灵师的身份,心甘情愿成为巫师一样。我以为会有改变,然而事实告诉我,人生总和你所想象的截然相反。就如莫非定律所说,你越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越会发生。
于是,它发生了。让我措手不及。
昏黄的灯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我呵着气匆匆赶往归家的路。
我没想到会见到他。
或者说近一年以来,我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人。只有那些模糊不清的梦境里还会有他残缺的背影。
我以为我终于脱离了那些莫名的情愫。我以为我将会结婚,生子,然后成为一个寡言而温柔的父亲,携同妻儿,过上平静如水的日子。我以为生活中会有不快可我再不会哭泣,微笑将常驻于我的脸上,我将怀抱着那些隐密的思绪,就这样存活于世。我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又错了。
在我见到他的一瞬间我才明白。
有一种感情,你将他摧毁的时候,他已经刻在了你的骨血里。你将那些痕刻在你心上的剜去,他便在你的血液里静静流淌。你以为你已经将他抹掉,可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了。他一直存在着,埋藏到了更深的地方。
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一个无法被遗忘的人。
五六个黑袍的巫师围攻着他。混乱的攻击中他显得十分狼狈。纷乱的咒语像酒吧里闪烁的霓虹灯一般,无声无息的攫取那些叛逆的灵魂。他的左手大概是受伤了,无力的垂在身侧。斯内普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只沦落到猫群中的老鼠。他靠向墙壁,几乎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那些巫师们狂笑着向他靠近。
在那老态龙钟的昏黄灯光里,我看到他抬起了头,看向无言的天空。脸色惨白,却目光明亮,一如童年时的他。
我本应当在此时离开。继续那死水般的生活。
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忘记那个叫斯内普的人。
我已经脱离了魔法界,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我将魔杖放在家里,自己动手做家务,忘记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麻瓜看待。我已经逃避了很久,如果他死去那一切将真正意义上的得到完结。
我将解脱。
可我没有,我最终还是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背脊为他挡住那道魔咒。
背上痛极了。一道伤口,横越过我的脊梁,身上的伤痛如此剧烈,可心上的那道伤痕却在这痛楚中痊愈。
我终于不再逃避,终于去直面那些痛苦。
抬起头时,我看到他惊愕的表情,。然后发现在这些已然逝去的日日夜夜里我是那么的思念这个人
原本沉重的心忽然雀跃起来,突然想要微笑,突然觉得逃避的自己是那么愚蠢,那么卑劣,那么自私。
我轻轻扶住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睛,说出我一直抗拒的言灵。
□□碎裂的声音,血液喷薄的声音,巫师们痛苦的尖叫声相继传来。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没有纸人的言灵师一旦说出死亡的预言就会献出自己的生命。那是我必须承担的命运。我注视着他,想用最后的时间将他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我再也不想忘记他。我想要记住他,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再次为他而死,为他承受所有的痛苦,我愿用自己换取他的幸福,我想看到他那毫无芥蒂的笑容。
收割祭品的风声在我耳旁响起。我静静的抱住他,在那个怀抱里,这个世界变得温暖极了。凛冽的风将我的躯体切割,有些血液不慎溅到他的脸庞上,我想探出手为他抹去那些肮脏的液体,可我不幸发现自己已经连抬手的力气也失去了。
于是我只能看着他,看到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
我喜欢你,斯内普。
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大概豁出性命保护他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向地上滑落,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力感弥散到了全身。他的脸庞像夏日里黑湖上的雾霭,在风里逐渐消散。那团模糊的颜色化成了那些我还未达成的未来,化成了我所能想到的全部。我看到了微笑的他,在我的想象之中,那么的幸福,那么的美好,在那如甜如蜜糖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柔的颜色。
我要你永远永远幸福下去。
至死方休。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传达到了他的耳中,也不知道这最后的言灵是否可以实现。我看到自己在远离他,滑向了世界的另一端,寂静的黑暗渐渐将我包围。我似乎在滑落的过程中听到了他的声音。如大提琴般悦耳,温柔。
在那褪尽光华的黑暗里,我似乎又看到那片烟灰色的天宇,一行孤雁划过远方。一个孩子抬头看着。
而另一个孩子,从铁栏里看到了自己毕生的仰望。
我是三刀知火。
在我19岁的那年我死了。结束了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人生。
19年里,我没有做成过什么事。
除了爱上那个名叫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