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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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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第一次看见你的那天起,我便爱上了你。
也是从那天起,我便沉沦在你黑色的身影中,至死也未找到应走的方向。
或许你从未知晓什么,可我仍爱你,一直,一直,一直。
至死方休。
在你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的生命只有短短19年,在这19年里,我没干成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也没谱写什么悲锵壮丽的史诗,我的生活之中没有迤逦的风景也没有辉煌的战果。我活得平凡而悲哀。19年中我惟一做过的就是逃避。逃避感情,责任,能力...逃避可能压倒我的一切。这里逃到那里,那里逃到这里。
最后,我累了,不再逃避。
然后,死去。
同三刀家所有人一样,我是一位言灵师。是的,你想的没错,正是那种日本小说里用语言杀人的奇怪存在,那是一个方便的能力。但在我的一生中我只用过两次。一次让我生,一次让我死。
我出生在蜘蛛尾巷。凉薄的天宇和阴森的巷道是我童年唯一的背景。那不能称为家的地方筑于小巷尽头,弥散着廉价爱情的气味。那是父母的爱。它是一桌丰盛的晚宴,却在我还未品尝时就已腐烂发臭。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没有人自动将其抛弃,以至于它伴我度过了多年时光,直至某天他们双双死去。
或许,死对于你来说是个残酷的字眼,但对我来说却是不然。
它是解脱,是另一份生的开始
或许,这样说实在有些过了,毕竟这个悲哀的家庭也曾给过我温暖,只是它消逝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在多年后一直怀疑它到底是否曾经存在过。
那年我七岁,第一次使用言灵。
这对于言灵师来说实在是为时过早,可父亲不以为然。相反,他很高兴,甚至于是欣喜若狂。
我的强大毋庸置疑,我的未来前途无量。最起码,他是如此认为。
我一直忘不了那黏腻的血液附着在身上的感觉。我记得我跌坐在血泊里,因言灵而反噬的伤口疼的要死。我怕极了,真的很怕很怕。我抬眼看向父亲,父亲在笑。
第一次对着我笑。
他抱起我,像抱着珍宝,小心翼翼的却把我勒的很痛。
我在父亲怀里回头,那个停止了呼吸的人在看盯着我,眼睛瞪得很大。我读懂了他在想什么。他想拉着我,拉着我坠入地狱,和他一起。
生活即将改变。
再也不用被他人嘲笑,再也不用住在这个鬼地方,将会有很多的钱,可以喝很好的酒。
——这是父亲的妄想,于我8岁时被扼杀。
得意洋洋的父亲将我带到三刀的本家,要求一个属于我的纸人。
虽然我的年纪过小,可不知为何仍被允许了。有着一双洞悉一切眼睛的人型师将我带入后院。
在那,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纸人。他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和身形,那时他正静静的躺在青石板上,仿佛是睡着的。我看到他,像是看到了自己,像在茫茫人海中寻觅千年,最终找到自己的半身。
“这是个好孩子,虽然他很特殊,但的确是个好孩子。”人形师对我笑着,眉眼弯弯,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可要好好对他,不要让他哭啊。”语气奇怪的说着,他将我推向纸人。“现在,该你来唤醒他了。”
之后,没有之后。
我没有唤醒他。无论我如何呼唤他,他的双眼都一直紧紧闭着,没有丝毫睁开的迹象。
没有得到纸人的承认,自然当不了言灵师。
人形师带着一脸预料之中的表情将我送出门。父亲当着他的面给了我一个耳光。人形师还是在笑,却只是双手抱臂,看着父亲对我拳脚相加。他说:“那个纸人就给你吧。”
纸人和我被重重砸进阁楼里。扬起的灰尘迷住了我的眼。
父亲气急败坏的怒骂声和母亲竭斯底里的尖叫在楼下奏响。这便是我童年的伴奏,生命的点缀。
我低下头,跟着我倍受磨难的纸人静静的躺在我身边。
我突然想起父亲的笑,那个把我勒得生疼的怀抱以及那一双瞪着我的眼睛。我怕极了,我是该下地狱的。
那双浑浊的,充血的,涣散的,眼睛。
伴我度过今后的每一个夜晚。
我抱起纸人,冷冷的身上没有温度。
我冷极了。
冷极了。
记得阁楼上有一个小窗,那是我唯一可以看到外界的地方。我曾很喜欢驻足在那里。偶尔天气好时阳光也会溜进来,我为其着迷。
窗外是狭长的巷道,行色匆匆的人们终日奔走其中,为了自己也不甚明了的目的。那里的风景从来算不上好,可我仍每日驻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别人的生活,自己的未来。
而后有一天,我看见了他。
那是第一次看到他。他坐在我家对面的台阶上,高昂着头。在这弥散着恶臭的小巷里,他却坐的庄严极了,像是一位伟大的国王坐在自己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细数自己征服的土地,聚集的宝藏。他看到的是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国度。
我看着他,不由得自卑又不由得神往。一种奇怪的情绪在我的心里涌动。
我看向靠在我身边的纸人,又看向他。
我们如此孤单,可我们的孤单又如此截然不同。
一边想着,一边学着他抬起头。
我看到了他在看的东西。
那是一片单调的灰蒙蒙的天空,偶有失群的孤雁飞过,自由的身影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一掠而过,独留一道寂寞的划痕。
那风景就这样刻在了我的眼中,刻得很深。以至于在我死去的前一刻我仍能分毫不差的回想起来。
蜘蛛尾巷斯内普家的小子。
我很快知道了他的名字。其实这很容易,谁不知道呢,那个奇怪的家里养出来的奇怪家伙。
油腻的头发恶毒的眼神脏兮兮的孕妇装…….所有的人都这样说着,咒骂着那家人。即便是蜘蛛尾巷这种下贱人住的地方——任一个人,不管是小偷,妓女,赌徒还是别的什么也都可以恣意嘲笑这个家庭。
我曾经也听过关于他的事,可从未在意过。可现在,我却注意起他。
一种朦胧的情绪在我的心底静静滋长,像是我看到过的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饱含着温情,却又是孤独无助的。
当时的我还不懂,或许在我死时我也仍未曾明了,我却一直被那种感情所推动,直至走向生命的终结。
就这样,我默默的看着他,知道了许多关于他的事,他酗酒的父亲,冷漠的母亲,他特殊的能力,甚至于他喜欢的人——那位绿眼红发的女孩。
他的喜欢显而易见。
女孩曾有一次找过他,洁白的公主裙和小巧可爱的圆头皮鞋穿在身上,像一位无意间来到人间的天使。
他很快从他的王座上跳了起来——抛弃他的领土与财富。他急促的嚷着,推着女孩离开。
他的尴尬捉襟见肘。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温柔。
从那以后女孩再也没出现过,而他也在九月的某一天消失不见。
一种深深的失落感在我心底蔓延。我窝在墙角,环抱着纸人,学着他的姿态仰望一如往昔的天空。父母的争吵声自楼下传来。
我的生活一成不变。一直在心头涌动的心情偃鼓旗息。可我却好像失去了什么。
阁楼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