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之云公子》华山云

15、十五

　　自然而然，首当其冲地，云今先来到他和魔龙最先驻足的这条河边。河边的浪花不停地翻起，奔腾着拍打在岸边的一块块石头上，摔出以偏偏破碎的粉末，一如当晚那支离破碎的心情。

　　云今走到岸边，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在水中轻轻撩着。冰凉的河水拍打在他嫩白的手臂上，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小猴子一一跟在云今旁边跳上了一棵树，坐在一棵伸出来的枝桠上一晃一晃的。云今抬眼望去，正是那晚自己为魔龙晾衣服的那个枝头，回忆起那晚的狼狈，两人之间寥寥数语的对话，不由得嘴角轻扬。

　　“你的命是我救的，是生是死，我说了算。”

　　“我救回来的这条命，我得好好看着。”——如此霸气呢。

　　“那个时候的我真傻。”云今歪着脑袋微笑着自言自语：“怎么就一心只想到死了呢。”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又放在身上擦了擦，站起身来，望着澎湃奔流的河水，喃喃道：“魔龙，你知不知道，这么快我就又要嫁人了呢，要嫁的是太女。”

　　周围很安静，只有哗哗的流水以及一一在树梢折断一棵细枝玩耍的声响。

　　云今面对着潺潺的流水轻轻微笑：“我果然很乖，可以把自己的感触降低到最模糊的状态，完全听从别人的安排呢。朋友们说我最大的特长就是听话，果然不差。”

　　“可是魔龙，在今儿未嫁之时，真的想再见你最后一面呢。今儿就站在这里，就站在我们初次停留过的地方，只不知道，你会在哪里？我又该到哪里去找你呢？”

　　“魔龙，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把你当做是朋友。既然朋友一场，我想要见你一面，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可是你连地址都不曾给我留下呢。”

　　不知不觉中，云今已经在这里自言自语了很久很久。他想要去寻找，可是脚步脚下却不知该迈往何方，就算这京城是魔龙的地盘，可是京城这么大，又到底该去向哪里？她究竟会藏身何处？

　　云今叹了口气，在河边光滑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托腮凝思。

　　天大地大，何处是魔龙的家？

　　小猴子一一攀上了更高的一棵枝头，用尾巴卷在树杈上倒挂下来，双手伸到河面上与欢快跃起的浪花相互嬉戏着。

　　“多么危险啊！”云今眼见着一一作出如此危险的动作，忍不住开口呵斥：“你快点下来！”

　　一一神情得意地望了云今一眼，继而更加剧烈地摇晃着树枝，就像是在故意要惹怒云今似的。

　　云今正要继续呵斥它，可是眼睛望见了小猴子逗弄自己的模样，心里分明看到的却是它欢快至极的心情。云今叹了口气，从小至今，他又何尝放纵自己像一一这样如此任性地痛快过。

　　或许是见云今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不复在自己身上，一一不大乐意了，在空中使劲晃荡两下，脱开尾巴卷住的那根树枝，整个身子如同炮弹一般向着云今飞来。如果今注意到这一点儿，及时稳住身体，或许倒还不要紧；只可惜他思绪正在乱飞，哪里提防一一竟然毫无预兆地就砸了过来，于是身子晃荡两下，脚下一滑，来不及挣扎，怀抱着一一就向河里倒过去……

　　一道黑影迅速闪过，在云今即将跌入冰冷河水的一刹那，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包裹起来。云今只感觉到天旋地转了一圈，继而便重新脚踏实地，身上竟然连半滴水珠都不曾沾染。

　　“魔龙？你竟然在这里？还是刚刚过来？”稳定下来思绪之后，云今几乎是惊喜地喊出了这些问话。

　　魔龙目光闪烁着，将脸转向一边。

　　“你在这附近住的吗？”

　　“……”

　　“你都不打算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

　　“魔龙，我要嫁给太女了呢。”

　　魔龙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但随即便不留痕迹地静默着。

　　云今望着目光努力投向远方的魔龙，叹了口气说：“很讽刺是不是？当初求你带我离开就是因为要被送给太女，谁知道如今还是要服从命运。不过这样也好，从此以后荣华富贵前途无量啊。”

　　“……恭喜你。”

　　听到魔龙的话语，云今感到心里突然被刺痛了一下。她居然……恭喜自己？不过云今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那一下刺痛来得毫无理由，魔龙除了恭喜自己之外还能说什么呢？自己还能期盼她说什么呢？难道一句“恭喜你”对她来说不是已经很难得的了吗？云今抬眸望着她，发现不过是这短短的两天，魔龙虽然仍旧扎束着那简单的马尾，身着一袭墨黑色的束身衣服，然而从那蒙面的纱巾上方所露出的少许皮肤来看，已经大不一样了。

　　“魔龙，你的脸色怎么会如此苍白？”云今抬手去揭魔龙脸上的黑纱。既然她都已经很坦然地在自己面前把面纱给揭了，那么自己再看一眼她的脸应该不成什么问题的吧？

　　在云今双手即将触到面纱的一刻，魔龙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后退两步，双眼微眯，用一种变幻莫测的深邃目光注视着云今，眉尖紧蹙，表情不善。

　　“魔龙你……为什么？”

　　魔龙连连后退着，距离云今越来越远。

　　“魔龙！”随着魔龙的远去，云今心里渐渐变得空荡荡的，他捂着胸口，上前两步，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些什么：“魔龙，你为什么要走？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为什么要给我一种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魔龙远远凝望着云今的那双眼睛波澜不惊。

　　眼见着魔龙在很远的地方停下来，云今想了想，迈开步子朝着那个方向追过去。一一跳上树梢，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再从另一棵树荡秋千来至第三棵树，紧紧跟随着云今。

　　魔龙静立片刻，突然一个疾速转身，在云今尚未看清楚的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辨别不出她到底去了哪个方向。

　　一种汹涌澎湃的失落感席卷而来，瞬间将云今吞没。云今呆呆地停住脚步，不知道该向何处追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要跑？两人的再次相见，她竟然只说了三个字——恭喜你，之后便转身离开，就像是想要摆脱什么。为什么，这三个字，会将心刺痛？为什么，她的离去，那般决绝迅速？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那么强烈的不舍？

　　一一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云今脚边。

　　呆立了半晌的云今突然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努力向前方砸了一下，跺脚喊道：“你不要这样莫名其妙好不好！告诉你，我从来都不喜欢搞神秘的人，好吧，既然你那么爱躲着我，那么我就，我就……我挖地三尺也非要把你给找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