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之云公子》华山云

14、十四

　　按理说这天晚上应该是云今睡得最香的一夜，但不知为何，在他的梦中，却总是出现那个清晰的身影，面蒙黑纱，两眼炯炯，迎风而立，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俊逸潇洒的风采。在梦中，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朦胧，只有自己和那个魔龙，相对而立，默默无言。

　　清早，睁眼，周围是熟悉的事物，到处弥漫着温馨的味道，这就是回到家里的感觉嗬。云今望着窗外的一片明亮发呆。原来昨日的一切，已经恍如隔世。

　　“公子，太女来看望公子了，小奴伺候公子起身洗漱！”

　　云今连忙坐起，吃惊地问：“太女？”

　　“是呀。”小厮在门外欢快地叫着：“大人早上上朝，皇上问询大人关于公子的事，大人回禀说公子已经回来，这不，太女得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看来公子在太女心目中的分量不轻呢！”

　　云今无声转头望向窗外明亮的天空，自己这一觉睡得沉，都已经中午了呢。那个昨日记忆中的身影，那个梦中不断出现的模样，自今天起就要烟消云散，从此天各一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闷闷的感觉，他抬手捂着胸口，轻轻揉着。

　　“公子？”良久听不到云今的回答，小厮站在门外试探着轻轻叩门。

　　“进来吧。”云今掀开被子坐起来，来到镜子前，望着镜子中的容颜。这张面目，并不完全符合书中所描述的美人模样，但各部位相互拼凑到一起，偏偏就是有一种无法述说的美感，自然而清新，可爱而丽质，眉目之间还带着一股淡雅的童稚之气，仿佛不带有世间的烟尘。

　　“公子真美。”小厮为云今梳着长发，不时地啧啧称赞着，就如同自己正在为一件高贵的艺术品做以粉饰。

　　云今微微一笑，眼眸微转，向床头上刚刚昂起一只脑袋的小猴子招手：“一一，过来。”

　　小猴子腾地跃起，三两下便钻进了云今的怀里。

　　云今轻笑着用手指为一一捋顺皮毛。他慢慢的抬头，猛然间看到镜中的自己头上已经被小厮扎上了繁杂的发髻，微微一愣，随口而道：“不用这么麻烦，把它拆了吧，随意扎束一下就好。”

　　“公子？”听到云今的话，小厮有些不知所措。

　　云今微笑一下，自己抬手到脑后将那些头饰一件一件取下来，然后拿起一根白绳，在头发上简单地盘束一下，扎成马尾，对着镜子晃了两晃脑袋，满意地绽笑开来。

　　“公子……”小厮有些哭笑不得：“这样似乎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不成样子……太女可就在外面等着呢。”

　　“我们去。”云今站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公子，公子等等小奴……”

　　太女天星灿在客厅里静坐着，旁边早侍奉上了香茶，旁边有云永年以及云今的几位大姐陪坐。云今踏进厅堂，一眼就看到了太女，敛起衣裙上前行礼：“云今见过太女。”

　　天星灿望着云今，微笑着说：“快快请起。”

　　云今道了谢，低着头默默退过一旁。天星灿站起来，走到云今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赞道：“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让人见之忘俗。”

　　云今低着头说：“太女过奖了。”

　　“一点儿都没过奖。”天星灿轻轻摇头，走上前去，盯着云今简单扎束起的头发看了一会儿，抬手要去碰触。云今低着头默然后退一步躲过。天星灿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她愣了一下，继而转身笑着对旁边陪坐的人们说：“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想和今儿单独待一会儿。”

　　云永年望了云今一眼，带着一众人等纷纷退下。天星灿又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道：“你也退下去吧。”说完目视着尾随云今而来的那个小厮。

　　“公子……”小厮低声呢喃着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云今。

　　云今点了点头，小厮才默默地随着众人走出门去。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天星灿笑着对云今说：“听说你答应要嫁给我了？”

　　云今哄着脸微微点头。

　　“你……可以把陆展给忘掉？”

　　云今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试试。”

　　天星灿抬了一下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对云今说道：“你不要记恨她。”

　　云今微微一笑：“太女多虑了。云今有幸嫁于皇族，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她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天星灿注视了云今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背对着他说：“你这么想也好。不过，我不是小气的人，但现在却也不想跟你解释太多，我只能说，其实陆展也不过是迫不得已而已。”

　　云今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每个人都有许多迫不得已的事情，只不过看哪件事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最大而已。太女大人，请不要多心，我可没有说陆展。”

　　天星灿笑了：“这么说，你倒是已经把她给忘得差不多了？”

　　忘了吗？云今低着头盯着脚尖，默默想道，或许是的吧，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主动想起过她了呢。

　　见云今低头不语的模样，天星灿微一皱眉，眼珠转了一圈，突然盯着云今的双眼，话语骤然变得格外庄重：“听说你被一个刺客劫持了许多天，昨晚方回？”

　　云今一愣，随口答道：“是。”想到那些日子里的各种奔波，云今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闷，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紧紧揪住自己胸口处的衣服。

　　天星灿的眉头皱得更紧，她盯着云今的双手问：“你把自己的衣服抓那么紧做什么？！”

　　听到天星灿的问话，云今不知为何突然很想逃避掉这个问题。他躲闪着太女的目光，连连摇头：“那些日子，不要再提了。”

　　天星灿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云今一番，直看得云今浑身不自在。天星灿突然一笑说道：“那些刺客可都是亡命之徒啊，她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云今不知天星灿此话何意，只默默不语着低头。

　　天星灿紧走两步到门口，打开房门，张望了一下左右的两个小厮，突然吩咐：“你们两个把好门，无论是谁，都要拦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两个小厮知道这人虽然是客，但却是高高在上的太女大人，也是云今公子未来的妻主，于是便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天星灿吩咐完毕关上房门，重新来到云今面前，凝眉不语默默打量着云今。

　　“你很愿意嫁给我？”天星灿终于开口。

　　云今不解地望着她，心想说不上很愿意也说不上不愿意，不过是听从安排罢了。但对方既然这么问，自己也没有否认的必要，于是便点了点头。

　　“为何这般迫不及待？”

　　云今更加不解，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太女，心想这人简直就是……分明是她这么急匆匆地来找自己的。他转过身去毫无目标地望向远处，淡然说道：“我并没有也无权逼迫太女殿下，殿下若是不愿意可以不娶。”

　　“今儿可是有些生气了？”天星灿语气缓和下来。她走到一边坐下，端起刚才剩余的残茶，漫不经心地吹着漂浮的茶叶，眼睛仍旧停留在云今身上：“不知道那些贼人可曾对今儿做过些什么？”

　　“太女所指何事？”

　　天星灿把茶水放下，踱步到云今身边，叹口气说：“我怎么舍得放弃你呢？若是舍得，也不至于想方设法地前来争取……只是，我们皇家身份高贵，更何况我的正夫将来是要父仪天下的，绝不能随意了。纵然是我再喜欢，也绝不可能由一个不洁之身前来担当……”

　　云今蓦地回身望着天星灿：“不……不洁之身？”

　　天星灿低着头望向别处：“我知道，你或许是被迫的，但若已成事实……”

　　云今一甩袖子：“太女殿下若是不喜云某完全可以放手，不必如此这般侮辱！”

　　“今儿你别生气，我也有我的苦衷。像你这般的美人落在那些贼人手里那么多天，很少有人会相信你至今仍是清白之身，除非，除非……”

　　云今用眼角斜睨着她：“除非怎样？”

　　“除非你现在证明给我看！”天星灿一把抱住云今，但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望着云今，叹着气极其无奈地说：“今儿你想，我们皇家的亲事是绝对不能马虎的，纵然我不在乎，却也不得不顾全整个皇族的身份。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若你真正是清白之身，根本不必害怕试验一下，即便你已经不是，除了不能给你正夫之位以外，其余的照样一点不少……”

　　“你放开我！”云今挣了一下，刚准备脱口喊出“若如此，我宁愿不做正夫”，但随即便想到了整个云家的地位，想到了传言中那些并非正位的夫侍们是如何受到蔑视，他们的孩子是如何无法正名……

　　天星灿抱着云今，一动不动地耐心等待着他自己的选择。

　　云今望了天星灿一眼，突然觉得，她说的也未尝不对。只是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突然有一种想要保护自己的冲动，突然有了一种不甘心？

　　某个身影在脑海中恍然闪过。云今一定神，使劲一挣。

　　感觉到云今的抗拒，本来就没打算强迫他的天星灿放开了双手，静静看着他。

　　“我……”云今闭上眼睛，心想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此时的自己多么想在最终离别前再以清白之躯去见那人一面，那天离别匆匆，甚至都不曾再留恋回顾。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再见她一面，哪怕只一面，见到她平安无事就好。做出了这个决定，他睁开眼，微笑着看向天星灿，轻声说道：“我是清白之身，当然也可以证明，反正我迟早都是你的人。可是，你自然也要等我一等，等我完成一件事之后，自然会去东宫找你。”

　　天星灿点点头，从腰中拿出一块令牌递过去：“有了它，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