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之云公子》华山云

11、十一

　　“魔龙，你究竟要逃往哪里？”前方，一个阴沉的声音问出了云今所不敢问的话。

　　云今并不好奇对方是谁。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好奇，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置身于世界之外，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再也与他无关，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听天由命，仅仅是听天由命而已。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将去何方，不知道自己该向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生命几何，将亡于何方，试问，处于这种境地，除了听天由命之外还能有何为？！

　　“魔龙，你究竟要逃往哪里？”久久得不到回应，那人便重新问了一遍。

　　魔龙依旧未回答对方的问题，她只是严阵以待着将要来临的战斗。从她紧绷的身体和从一双眼睛中外露出来的分外凝重可以猜想得到，对方将是一个比较厉害的对手。而对方似乎也已经不再指望她能够做出回答，只停顿片刻就继续说道：“以前，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也算是同吃苦共患难的好姐妹。原本还以为我们将会永远这样下去，还以为虽然平时天各一方，但彼此间情谊不减，万没想到，拔刀相向的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迅速。”

　　显然被她的话触动了一些，魔龙目光略为闪烁一下，应口说道：“我最不希望的，也就是和你们这几位姐妹为敌。”

　　“那你为何……？”

　　“先下手的人不是我。”魔龙上前一步，冷冷注视着对方：“我不过是想要结束杀手生涯，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这个要求很过分么？！”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望着缩在魔龙怀里的云今问道：“为了他？”

　　魔龙低头看着努力让自己失去所有意识的云今，紧了紧圈住他的手臂，闭着眼睛，用口型说道：“对不起。”也不知道这声对不起，到底是说给前方的对手还是说给云今的。

　　“魔龙，你要知道，杀手组织不同于其他行业，做我们这一行的，只要一只脚踏进来，便注定了至死方休。”

　　魔龙猛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冷声问道：“既然如此，出手吧。”简单明了，干净利落的一句话，分明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对方长叹口气，上前一步：“我倒也一直很好奇，咱们天煞帮里的擎天四柱，到底谁更厉害一些。”说完便不再迟疑，捷足一蹬，身体直直向前飞来，她右手握拳前伸，只在瞬间已到魔龙面前，拳头忽然张开，向着魔龙心口抓过来。

　　此人人称“鬼爪凌”，战斗之时最厉害的就是她的双手。她身上从不佩剑，一双手就是她的兵器，当那十根指头触及人体的时候，能够比任何兵器更加锋利地冲刺进肌肤直达骨髓。这双鬼爪之下，也不知多少人的脑髓被抓出，多少人的眼珠被捏碎，多少人的心脏被直接挖开……在江湖上，一提起这双“鬼爪”，便令人遍体生寒。

　　眼见着鬼爪凌的手伸过来，魔龙双腿一曲，上身向后弯去避开。然而鬼爪凌的鬼爪并不仅仅在于凌厉，更加可怖的是她的灵活多变。鬼爪抓空之后迅速转变方向直接向下，身体顺势跃至魔龙上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冲而来。魔龙一手撑地，另一手死护着云今，身体向旁边一侧，就地打了个滚避开了这一击。

　　鬼爪凌右手触及草地，迅速回收，在地上轻轻一按，借力将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稳稳当当站立，不做停留，紧接着便又向魔龙冲来。

　　魔龙四周望了一下，带着云今后退两步，奋然转身，用腰中悬挂的剑鞘以一定的角度猛烈撞击一棵大树，大树不堪重负向旁边倒过去，以全部的重力压倒了另一棵相对而言略细的树，那棵树也随即而倒，依次而推，一圈的树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依次倒下。鬼爪凌不去顾及那些顺序倒下的树木，发了力仍旧向魔龙冲过来，正冲到倒下的一圈树之间的正中央时，魔龙纵身跃起，双腿夹住交错树枝中的一根用力一扭，在鬼爪凌准备继续追来的时候，层层树枝树叶忽然飞扬而来，弄得鬼爪凌只好挥舞双臂将眼前一阵纷杂拨开。

　　“恕小妹今日无法奉陪，后会有期！”就在鬼爪凌还努力对付那些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树枝之时，魔龙已经带着云今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龙脚下生风，不敢做丝毫耽搁，急急向着某一个方向而去，似乎在赶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一座座山，一条条河渐次从身边脚下闪过。

　　“魔龙，似你这般，逃得了一时，还逃得了一世吗？”

　　听声音，魔龙已经知道是江湖人称“弄琴阎罗”的擎天四柱之一的殷华章。她知道此人手中琴音厉害，可杀人于无形，且能够千里传音，便不予理睬，转身向背向于她的方向逃去。

　　“我且问你，如此这般亡命天涯的日子，你究竟能够撑得住几时？”那地狱一般的声音仍旧不止地阵阵传来。

　　魔龙双手捂住云今的耳朵，两脚不停，在树梢上匆匆掠过。

　　“好吧，我这次就放你离开，念在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份上。不过，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撞见我。只是如果你不肯回心转意的话，我们不大战一场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继而便只有越来越低的叹气声传来。

　　山水风景匆匆掠过，魔龙一刻不停地狂奔着，抵挡住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杀。经过了多少个没日没夜的赶路，连一直躲在她怀里的云今都能够感觉得到疲乏。再去看魔龙时，她虽然已经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蒙面纱巾上面露出的眼睛周围严重浮肿，黑黑的眼圈格外醒目，目光中写满了困倦与疲惫，可她却终究不肯稍作停留。只有在云今皱着眉头睡去的时候，她才会努力地寻一处地方，将云今轻轻放置在最舒服的地方，然后自己守在最合适的地方稍事休息。虽然休息，但仍旧警惕万分。

　　云今都忍不住想要感叹，一个人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其实，那个人说得对，如此亡命天涯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即便是没有被人杀死，却也距离累死不远了，难道不是吗？他不解地望望魔龙，究竟何处才是尽头？究竟想要逃向何方？

　　有时候，云今会没心没肺一番。比如此刻，他正在床上睡得香甜，不知今夕何夕。忽然间，房屋剧烈摇晃起来。魔龙蹭地站起，一脚踏上床头，硬生生地把一张床压得不再晃动。她抬头望向屋顶，右手挥出佩剑。佩剑直直向上飞去，穿透屋顶之后重新落下至她的手中。屋顶从破开的地方掉下一堆瓦片，继而便有一个身影旋转着掉落下来，双脚落地之后继续下坠，深陷进去，在坚硬的砖头上踩出两个洞洞。

　　魔龙右手握着剑柄，望着来人冷冷地说：“千斤坠，石千钧。”

　　石千钧用满带深意的目光望了一眼云今，转向魔龙说：“如果毁掉了这个祸害，是不是你便会重新和我们站到一起来？”

　　魔龙望向云今，目光里充满了柔情。她淡淡地道：“与他无关。”

　　石千钧点点头：“你越是如此袒护他，我便明白解救你的唯一办法就是灭了他。”

　　魔龙猛地盯视着石千钧，重重地说：“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