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鬼·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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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恒立即站起身，把天天带到院子中央：“老孙，你们往角落里靠靠，待会儿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乱走。”
孙先生看看天天，似乎有些犹豫，薛恒冷下了脸：“收鬼捉妖靠的都是真本事，你们什么也不懂，站在场中反而会碍事。你放心，天天的问题一定会给你解决的。”
“好。”孙先生连忙带着老父老母站到了主屋门内。
季辰嘴唇轻动，念了咒语，右手在半空中画了个符诀，往薛恒身上一指，后者口袋里立即蹦出一张黄纸，在半空中燃起了幽蓝的冷焰，不一会儿就烧干净了。这张符是薛恒常年带着身上用以镇邪的护身符，有这玩意在，他才不至于每天都撞鬼。
黄纸消失的时候，院子里忽然狂风大作，吹得人几乎站不住脚。
好在下一刻风就平息了下来，孙先生睁开眼看向院子里，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天天！”原来男孩发作，呆滞的表情眨眼间变得十分凶狠，双手平伸着就往薛恒扑去，还张大嘴巴露出了一口白牙，嘴里发出了“哈哈呼呼”的嘶吼声。
……跟狂犬病真像。季辰囧了囧。
薛恒面子挺大，但胆子实在太小，一瞧那孩子冲自己靠过来，吓得惊叫着就往季辰的方向逃去，表情扭曲的比那孩子还要狰狞。季辰画咒捏诀，冷不防被薛恒满怀抱住，大惊失色：“混蛋，你挡住我了！”
天天直直扑过来，眼看着就要一口咬在薛恒的身上，季辰凭着感觉抱住薛恒就地一滚，险险躲了过去。
薛恒牙齿打战：“小小小辰……我我我不不是故故故意的……”
“废话少说，快放开！”季辰努力想挣开薛恒抱着自己的胳膊，心道还是有进步的嘛，早先遇到这种情况他翻个白眼就过去了，现在居然有力气把我抱住？不过这力气也太大了点。
薛恒又一声尖叫：“啊——！他过来了！”季辰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薛恒拖了起来满院子狂奔，“小辰救我啊啊啊……”
“妈的！”季辰忍不住骂了一句，飞起一脚踹在薛恒腰间，把他踹出近三米远，这才重获自由。天天向季辰这个方向看了几眼，果断的又伸出手，转头冲摔倒在地的薛恒身上飞扑过去。
薛恒腿软的动不了，看到那孩子凶神恶煞的扑来，终于眼一翻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天的动作猛的定住了。他挣了挣，发觉四肢就像被什么捆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便慢慢扭头往后看，脖子里发出一些危险的卡啦卡啦声。
“喂喂，再转这孩子的脖子可是会断的。”
季辰以为上身的小鬼要撕票，来不及施咒让他定身，吓出一背冷汗，却发觉天天不再动了。
“……你也够了吧，再这样玩下去他会没命的。”
“嘿嘿，”天天的眼球诡异的转了转，从嗓子眼里逼出了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命？”
“要他的命对你有好处吗？你该做的，就是立刻放过这个孩子，轮回转世去。”季辰在天天面前蹲下来，挑眉一笑，“做人这么好，何苦做鬼呢？”
“做人？嘿嘿嘿，”天天转开了眼，“我死了这么久，早就忘记做人是什么感觉了。但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不快乐，他们做人，跟我做鬼，也没有什么分别。”
季辰摇了摇头：“老人家，你也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偏激。坦白说其实我并不在乎你会怎样，但出于职业道德，我还是要跟你商量一下：你现在要是从这孩子身上离开呢，我客客气气的送你去轮回道，皆大欢喜；但如果你不答应，我可就要用天罡咒了。”
“天罡咒？”天天眼睛一眨，露出了略带疑虑又有点惊惶的神色，“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难道你……”
季辰耸耸肩：“这跟你没关系。”他说着作势抬起右手捏诀，二指翻转着凌空一指，“我数三下，一。”
天天瞪着眼看他。
“二！”季辰的右手开始在半空中运动起来。
天天道：“不要念那个咒语……我答应你。”
院子里又起了一阵风，天天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季辰这才看见一个勾腰驼背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天天身边。
“小鬼？”犹豫半晌，他觉得还是该打个招呼。
“除了小鬼，谁还会怕天罡咒？”
“其实你这样有辈分的魂魄，自己去轮回道也是一样，何必在人世逗留？”
老人叹了一口气：“我徘徊人世确实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去轮回道的路。如今物是人非，什么地方都变了样子，我只好躲在棺材里度日。”
“死的时候怎么不离开？”
“因为……”老人陷入了回忆，紧接着笑了笑，“真的太久了，我已经记不得是为什么啦。现在我这么独自一人也游荡厌倦了，你要是有法子，就送我去吧。”
季辰点点头，又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老人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附在这孩子的身上，究竟是为什么？”
“哈哈，又问我为什么，”老人笑出了声，往天天那边看了几眼，“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太寂寞，总想找点乐子吧。”
季辰点了点头：“既然你当鬼也当够了，我送你去轮回，以后好好做人吧。”
老人盯着季辰，无奈一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在季辰的术法中渐渐发出了光芒，身影变浅变淡。这时天天却动了动，抬起脸来看着老人，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神仙爷爷，别走……”
老人最后看了孩子一眼，终于消失不见。
送走了小鬼，季辰松了一口气，走过来踢了踢薛恒：“喂，大老板，死了没？”
薛恒悠悠转醒，睁开双眼，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连忙坐起身来整了整衣服，笑的阳光灿烂：“咳咳，哎呀，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睡一觉可真舒服。”
季辰无语，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黄纸来折了折：“我要把孙家的结界收了，不想被一群孤魂野鬼盯上的话，就赶紧把这符装好。”
薛恒闻言，迅速从季辰手上拿过黄纸，打开衣襟小心翼翼的收进里面的口袋。
不一会儿天天也慢慢转醒，孙先生激动的跑上来把他抱在怀里：“天天！你没事了？”
小孩子眨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看到孙先生，忽地展眉一笑，扑上去抱住他脖子，而后似乎又因为撒娇的动作有些害羞，低下头，脸颊微红，轻声问道：“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我很想你。”
几个人面面相觑，均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天天奇怪的看着他们：“你们为什么不说话？”说着又伸手抱着父亲的脖子，“爸爸，我好饿，我想吃饭。”
孙先生怔愣半晌，突然哭了起来，把天天狠狠抱住：“孩子，爸爸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天天，爸爸保证，以后一定对你好。再也不离开你了……”
天天先是一脸迷惑，半晌，又咧嘴笑了起来。
一年多前的那天，天天跪在棺材前一脸期待：“神仙，你有办法让爸爸每天都陪着我，对我好吗？”
“办法倒是有，不过……你可能会死。”
“死？”
“是啊，如果你死了，就必须离开这里，再也看不到父亲和爷爷奶奶了。”
“那……如果我死了，会觉得孤独吗？”
“小傻瓜，”老人拍拍孩子的头，语气平缓，“当然不会——那时候你也不会快乐，也不会伤心，什么感觉都不会再有了。”
“……那，我愿意！”
孩子眨着晶莹的双眼：“神仙，我答应你了，求你帮帮我吧。”
“神仙爷爷，你没有亲人吗？”
“亲人？亲人……也许曾经有过吧。但时间真的过去太久，很多事我都记不得了。”
“那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不会难过吗？我就会……我不知道妈妈在哪儿，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他们都说我是爹娘不要的孩子……神仙爷爷，你说为什么爸爸不能每天都陪我呢？就连我生病了，他也很少回来看我，村西刘毛病得时候，他一家人都围着他转……”
“你也想你父亲一直陪你？”
“恩，我想。爷爷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但……你可能要吃点苦头。”
“我不怕！”
“鬼节那天，我可以再帮你一次。”
……
孙先生要留薛恒和季辰吃饭，但被拒绝了。撤去了结界之后，薛恒总感觉到周围阴森森的气息，怕的不行，对天天也仍然心有余悸，强烈要求立刻离开这个村子。
孙先生示意自己的母亲去拿委托金来，季辰捧着红红的钞票却笑不出来：“孙先生，这不会是您这些年来的全部积蓄吧？”
“见笑了，”孙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前段时间给天天看病花了不少，现在这些钱，还望季先生不要嫌弃。”
季辰想了想，从中数了几张出来，剩下的又递了回去：“我看你家里也不富裕，钱都给了我，你们以后怎么办？我拿一点劳务费就可以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孙先生有些脸红，“委托金的数额明明是我答应下来的……”
季辰无所谓的一耸肩：“既然你觉得这些年亏欠了孩子，就多抽点时间陪陪他吧。”
“真感谢您了。”孙先生局促不安的又把钱收了回来，“薛总，季先生，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一定不要客气。”
薛恒拍拍他的肩膀，眯起眼笑：“没事，都是自己人嘛。”
回去的路上仍旧是踩着一路泥泞，薛恒一路抱怨连天。
季辰把刚刚拿到的委托金拿出来又数了一遍：“唉，虽然数目不多，好歹也算赚了。”
“喂，五五啊。”
“不是吧主子爷，我累死累活的收鬼，你就串个场睡个觉，居然还要跟我五五？”季辰一脸鄙视，“不带这么玩的。”
薛恒泰然自若的开条件：“你不答应，明天我就炒你鱿鱼。”
季辰冷笑：“你要是这么办，现在我就烧了你身上那张黄纸，然后把你丢弃在这里，让你自生自灭！”
“啊，别！”薛恒终于绷不住了，扑上来死缠住季辰，大有你下地府也别想甩下我的架势，“大不了钱都是你的！我不要了还不成么！”
季辰挺满意的弹了弹手上的纸币：“恩，这还差不多，走，回市区我请大老板吃饭。”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老板……”
小鬼·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鬼·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