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镜花水月·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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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里并排坐着三个大男人怎么动都显得有些拥挤，卫谦穿了一件外套，额头靠着窗户，因为平稳的速度而有些昏沉，正闭目养神。薛恒坐在另一边，对季辰嘘寒问暖，最后还从口袋里掏出俩小块蛋糕来，一边拆包装纸一边劝季辰少吃一点。
季辰很感动，接过来慢慢地嚼。其实他一觉梦醒，感觉不到时间的前进，现在也不饿。
警车开出小区，行不多时就进了市区。周围的景物逐渐熟悉，这才让他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转头看看卫谦，仍旧在闭目养神，眉头却皱在一起，满脸心事。
他正想说什么，卫谦却抢先开了口：“小武，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前排的小武闻言转回头来，笑呵呵地：“已经进了市区啦，现在刚到郊西新区，卫哥你累的话就再睡会儿，到局里还有段路呢——张局的意思是先带你们回去简单做个笔录，然后再送你们各自回家，行吗？”
话说着，车又转了个向，往一条小路上拐去了。
卫谦闭着眼，不耐地“恩”了一声，算作是同意。季辰见他仍旧蹙着眉，不一会儿竟似乎同自己斗上了，牙关也咬得紧紧的，像是正往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使劲。
季辰暗自好笑，便抬手捅了捅他：“警察叔叔，你是不是憋得慌啊？不然咱们先找个地儿下车解决一下呗？”
卫谦闻言似乎是怔了怔，忽然整个人一松，睁开眼，目光炯炯地看着季辰：“是憋不住了，小武，找个地方——”
“哦。”小武答应了一声，随即调转车头，又开出了小路，噔噔噔地停到了一个商场旁边，“现在人也不多，我就在下头等你们。”
卫谦点头，攥着季辰的手不松开，连拉带扯地把季辰弄下了车，一前一后进了商场。
季辰与他也算有了半分默契，见他那眼神已经知道有事，与他下了车进了商场，却不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反而上了电梯，来到高层的卖场，混进人群之中。
两人脚步不停，足底生风。
“怎么回事？”
卫谦道：“事情不对。我们好像中了圈套。”他边走，边闪躲着来往行人，拉着季辰进了角落里的一个试衣间，“从我们上车开始，警车就一直在开匀速直线，根本就没转过弯，甚至没变过速。”
季辰一愣，下意识反应道：“不可能啊，等了四个红灯呢，你都没看到……”他说着，乍然醒悟过来。
卫谦也道：“你坐在车里，如果一抬眼就看到旁边的车辆向前行驶，你就会产生错觉，以为它没动，是你坐的车在倒退。这是视觉效应。但真正把车开动后，因为惯性，行驶路线和速度改变时，车里的人都会感到受力——但我一直靠在那里，什么都感觉不到，除了有些颠簸。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去警局，而是一直在走直线，改变的只是车窗外的风景。”
“不符合常理的漏洞……我的法术也无故失效了……”季辰推想着，茅塞顿开，“这么说，我们还在梦里？”
“不，这应该不是梦，或者说不完全是，”卫谦更加烦恼的皱起眉头，“要是梦，当我们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就应该醒了。可我费了很大的功夫，一点也醒不过来。而且这若是我的梦，真实的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猜，也许梦境与现实的一些地方开始交错了，小武的醒来完全没有前因，他应该是梦里的人，但薛恒……我并不能确定。”
薛恒是真的吗？
季辰恍然中回想起他们拥抱时，那种在虚无中最真实的心安感，这是根本不能被幻象所取代的。因为特殊的体质，整个世界上少有像薛恒这样，能给他这种感觉的人。
想到这里，季辰浑身一个激灵，一股阴森森的寒意从脊梁骨上冒了上来：这是一个幻觉混合着真实的时空，如果打破了阴阳界限，而他的法术又失效了，那……薛恒现在的处境，岂不是等同于扔进饿狼堆里的一块鲜肉？！
“糟糕！薛恒危险！”
想明白这些，季辰连解释都来不及，反身就要回到车里去，几乎同时，外面传来一声清脆地炸响，一股阴寒的气息狂风一般卷席而来，唰地扫到旁边的试衣间上，连同墙壁都削去了一半。
商场里的人们尖叫着四处逃散，竟有些原本直立行走的普通人，突然将身子一矮，化做一股青灰的魂气，嘶叫着向受惊的人群里冲击，有人被扫到，立刻疯癫起来，挥舞着双手攻击身边的其他人，逃窜的人流四分五裂，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季辰心头火起，喝了句“孽畜”，抬手就要捏诀作法，卫谦哭笑不得地拉住他，在嘈杂的环境里大声道：“你又不是菩萨，能普度众生吗？别忘了你的法术还在失灵状态，这里是不是梦境都还搞不清，救薛恒要紧！”
季辰略作权衡，狠心咬牙：“走！”
电梯已经完全失灵了，在透明的电梯罩里像跳楼机一般疯狂地上上下下，被困在里头的人集体吓瘫，抱作一团，缩在栏杆里尖声狂叫，有个胆子大一点的，扶着里面的金属扶手摸索着按响紧急呼救的按钮，尖锐的电子铃声响彻在整个商场中，使原本就混乱到极致的场面更加歇斯底里。
卫谦带着季辰在人群中穿梭，撞开了安全通道紧闭的大门，顺着折叠的安全楼梯一路往下冲。他身手灵活，速度很快，甚至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撑着扶手就翻了出去，落到下一层上头。季辰在后面追着，却也没有掉队。
天色渐晚，两人跑了许久，长长的楼梯里光线越来越暗，探头往下看去，只见一层层的扶手，好似没有尽头。
卫谦额头上终于出了些冷汗，他停在一处拐角的楼道中，脸色发白地看向季辰，气喘吁吁：“我们跑、跑了多少层？”
季辰往上看看，又往下看看，忽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他妈的是鬼打墙。”
他说着离开了楼梯间，走向安全门，伸手拉开门把手，外头仍旧是他们进来时的卖场模样，整层楼里一片狼藉，只不过顾客全部都已经消失不见。
卫谦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站在门口，好半晌方道：“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有警察出现，至少、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这里不会是现实。”
季辰左右环顾，抬脚走了进去。身后的安全门吱呀一声自动闭紧，整座楼层静悄悄的，一片死寂。他在楼层里转了一圈，发现远处的那些店铺，虽然能看见，却总是隔着一段，怎么也走不到面前，通过来回走动丈量了一下距离，喃喃道：“这里不会……还是我们来时的那个仓库吧？”
话音落了，两人都不由地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天花板上一盏方形的水晶灯幽幽地亮着，一束光线轻柔落下，安静地发散，然后消失于四周。
季辰盯着那灯看了许久。
卫谦也有些失神，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在原地。非常丧气的感觉翻卷上心头，他挪动了两步，终于觉得累了，就不管不顾地坐了下去：“这么看起来，这一切仍旧只是梦？”停了一下，又道，“薛恒怎么办？”
“自顾尚且不暇，只有盼他自求多福了……”季辰也顿了顿，再开口已经带了点不情愿的意味，“我们都太小看对手了，假如那么轻松便可以醒过来，小武、周董……他们怎么可能一直沉浸在幻觉中？”
卫谦叹了口气：“看来盗梦空间跟本土妖怪到底不是一个路数，串片儿果然解决不了问题。想不到魇祟这玩意竟然这么强大。”
季辰失笑，横竖无法，便也坐下来歇息，一边道：“我总觉得蹊跷。虽然我们还在梦里，但薛恒却是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走到这里来了？这里是谁的梦？为什么我们三个真实的人，能同时存在，还能自主交流、思考？”
卫谦听他说得有道理，便想帮忙思考，奈何对于这些东西实在一窍不通，只得作罢，摇头道：“听你说的这些感觉都有深意，但反正我是看不出其中门道……”
“门道！”季辰忽然一拍掌，“我怎么没想到呢？！”
卫谦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季辰四周环顾，而后盯着那盏灯：“这根本不是什么魇祟。我们两次离开和回到这里，都是从门进出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其实是有出口的，但如果走的不对，我们还会从出口再返回来——要做到这些，就必须要一个奇门遁甲为基础的阵法。”
他说着，见卫谦一脸茫然，便翻身蹲着，从一边的杂物里翻找出一只签字笔，在地上描了一个同心圆，又在圆环中均匀地画上八个方块：“简单图示，我说浅一点。这是一个阵，中间的圆是阵眼，它有八个出口，根据阵法复杂程度，出口的用途、结果也都不同……”
卫谦点头道：“道理我懂了，直说我们怎么离开。”
“两种方法，第一，找生门。根据阵法施用者的不同，他们会把不同效果的出口安排在不同的‘门’中，但唯一只有生门是永远不会变的出路。第二，就是破坏阵眼，让整个阵法失效。这种方式比较简单粗暴，但绝对不能出错……”季辰一边说，一边仍旧盯着房中的吊灯，“但我们可能还是幸运的，因为阵眼，已经被你找到了。
“你从天窗探出头去，其实已经是逃出去了，你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接着薛恒就找了过来，说明那个天窗的外面就是现实。我们的魇祟确实解开了，现在困住我们的就是这个阵法。而阵法的漏洞，就在天窗。”
卫谦虽然不懂其中道理，但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便也抬头，去看那只发着幽然光亮的吊灯。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镜花水月·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