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薜荔之帷

3、保护泡沫

　　杜聪看我发愣，就问：宝贝，怎么啦，是不是累了？要不我们去休息一会吧。我说好啊。说话的当口，服务员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梦里的一句话此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是那个女生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你知道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了吧。”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呢。无疑，昨天晚上的是一个梦。尽管我掐自己的时候能感觉到疼，但是那仍然是一个梦，所以这个方法是没有用的。那是什么区分梦境和现实呢。两个莫名其妙消失了的警卫，满眼的同班同学，布满乱码或者空白的课本。那个女生说，因为你不认识他们。是的，不认识，梦里没有陌生的东西。
　　陌生的。陌生的。我突然停止神游，看着我面前的杜聪。蓝粉宽格子衬衫，褐地黑边小帽子。我从来没见过他穿军装的样子。他似乎一直穿着休闲装，而且似乎一直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记得他怎么追的我，亦或我怎么追的他。我也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买的房子。可是杜聪的笑容如此真实而阳光，以至于我都想一直沉迷，放弃验证这是不是一个梦境了。
　　杜聪挂好鱼饵，将钓竿甩了出去，鱼钩敲开水面，平静的池塘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一阵风吹来，波纹顿时扭曲，那张诡笑的脸似乎在水中一闪而过。我强按住心中的恐惧，开始回忆我的过去。
　　我有战功卓著的爷爷和官居高位的爸爸，温柔美丽的妈妈背后也有一个庞大又茁壮的家族。我是家里的独生女。我在家由保姆照看到三岁，然后进入了机关直属幼儿园，六岁进入机关小学一年级三班，十二岁从六年级三班毕业，进入金帆中学读初中，一直在一班，杜聪则在二班。中考后爸爸让我回到老家读高中，是爸爸的母校八中。
　　停！
　　不对！
　　我和杜聪只是初中同学，我不记得我跟他提过我的老家在哪儿，他怎么会跟我读同一个高中？
　　我抬头想问他，可是，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专注的神情，我突然有些不忍。我有预感，只要我问出我的疑问，当下这份不真实的美好就将不复存在。我喜欢了他很久，在我能回忆起来的过去，他对我从未如此温柔。我纵然有深厚的背景和殷实的家境，却无论如何得不到他哪怕眼神多一刻流连。我无法控制这个时空，或者叫这个梦境。如果破坏了现在，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在等着我。几经犹豫，我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以为，我不去戳破，这个美丽的泡沫会一直存在下去，可是它没有。
　　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这个梦境，这样美好的时光，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哪怕仅仅多维持一刻。有了这个决心，我像是得到了某种支持，重新抬起头，堆出一个妩媚的笑，对杜聪说：“欸，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

　　不知道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天黑了，我坐在床边抓着被角，觉得自己快要疯掉。看着窗外夜色中的万家灯火我只觉得无比绝望。有些诡异实在需要我动些脑筋，想想该怎么描述一下。我有些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语文。
　　简言之，我的记忆极为精确地给我划出了活动范围。别看下面琳琅的灯光延伸到天边，我下楼就变成了几条街。不是说有什么东西阻碍了我的视野，只是这些街道彼此相连无规律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