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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算计 ...

  •   惊蛰未到,天气尚寒,洛阳城清早的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带着冰碴儿的冷。

      安静的街巷里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头那人脚步轻快,深吸一口晨间凉气,眯着眼睛甚是享受。后边这位却是打着哈气无精打采,脚步拖拖拉拉,边走边低声抱怨:“不就是学个琴么,偏要起这么早,兴奋个甚么劲儿。”

      竹舍中的两位高人一如昨日,言谈间对令狐冲有如对自己乖孙般慈祥。晾在一边的田伯光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立在墙角的竹劈,随手编了个蛐蛐儿。侧耳听得令狐冲随着绿竹翁细细讲解慢慢拨弦认音,琴声虽不成调,却也古朴悠扬。

      微风吹得竹海沙沙作响,采花贼心中难得的宁静平和。他仰头看着碧空万里,寻思道:这江湖虽好,却常常是血雨腥风,人在其中,也不外乎身不由己奔波于命。若是同令狐冲就这么归隐山林,听他抚琴一曲,最好是那曲“笑傲江湖”,定是赛过神仙的逍遥日子。

      田伯光满脑子幻想这人抱琴坐于云海之中,衣襟飘扬,挺拔的身影若隐若现,对自己笑意盈盈的模样,骨头都酥了。他想得热意上涌,邪念顿生,眯着双发红的桃花眼眨了两眨,却突然觉得不对。

      他又使劲儿眨了眨,嗯?怎的剑眉薄唇的青年变成了干瘪的菊花老脸?他一惊而醒,他奶奶的,绿竹翁这老头甚么时候走过来了!

      采花贼脸上发红,心道:“完了完了,我这般流口水的痴相一定都被这老家伙看了去。”

      他见绿竹翁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与昨日半点儿没变,只得肚里暗暗咒骂,表面点头哈腰:“这个……老前辈有何指教?”

      老头倒是老神在在地问他:“哼,飞沙走石十三式,你师父也就传了你这一套刀法吧。是了,还有那神行万里的逃命功夫。单凭这点儿微末本事,混迹江湖这么些年没失过手,也算你小子命大。”

      田伯光听他两句话便把自己全部武学招式一一点破,心中一惊,颤声道:“你……你是何人!怎知我师门招式?”

      老头捋捋胡子:“只怪我那师弟死得早,若是给他知道你这小家伙如此没出息,见了王家那几个不成器鼠辈都要畏手畏脚,嘿嘿嘿,说不得,定要老大耳刮子扇你。”

      绿竹翁脸上笑眯眯,采花贼心里如雷击。

      果然离着令狐冲太近准得倒霉,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快叫师伯的老家伙,田伯光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右眼皮抽疯一般狂跳起来。

      之后这几日,令狐冲都是一早拉着田伯光来到绿竹巷,自己同婆婆学琴,采花贼便乖乖跟在绿竹翁后头,让做甚么便做甚么,老实的不像样。

      有时琴学了大半天,那婆婆让自己休息片刻,令狐冲总是不由自主瞟向院外。他见那淫贼不是耐着性子蹲在地上劈竹子,便是被竹翁拉到竹林中练刀法。有时老人家兴致来了,指点一番,这人哪儿是对手,只有挨揍的份儿。

      他见田伯光一脸苦不堪言的模样,刀法倒真是见长,不免翘起嘴角,心情大好,回过神来屈指拨弦,一曲碧霄吟洋洋洒洒,还能隐约听到两声“师伯!脚下留情我的屁股……”

      这天绿竹翁带着田伯光出去贩卖竹器,小院中显得冷清许多。那婆婆传授给令狐冲一曲有所思,他意与情融,想起了小师妹移情别恋的伤心事。他心中凄苦,手指一错,调子竟变成了当日听她唱过林平之教的那句福建山歌,“姊妹,上山采茶去”,登时罢手不弹。

      婆婆问他何故。令狐冲心中憋闷,不吐不快,把自己这番苦恋全都道了出来。他说完大感惭愧,却听那婆婆柔声道:“令狐少君,“缘”之一字最是难求。你师妹虽待你冷淡,可也未必没有那将你放在心上之人。”

      令狐冲自知婆婆是在安慰自己,可心中一动,却想到了田伯光。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此时琴音轻轻,是那婆婆弹奏起清心普善咒。令狐冲听的片刻,昏昏入睡。睡梦中思绪渐消,梦到岳灵珊笑着向他走来,身形曼妙,面若桃花。

      走的再近些,她脸上忽而蒙了层雾气,薄雾散去,那脸竟然变成了另一番模样,线条俊朗,脸色风流。这人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自己,张口便道:“令狐兄,陪我去喝酒。”

      他疑惑道:“小师妹呢?”那张脸闻言蓦地贴近,剑眉一挑,嘴唇微动:“令狐兄,这里哪有甚么师弟师妹,便只有我一个,你瞎想甚么呢……”话未说完,含笑的双唇凑近,径自吻了上来。

      令狐冲大叫一声,猛地惊醒。不过这回,任那婆婆问他所梦何事,他都涨红了脸,一个字也不愿再说出来。

      平日两人从绿竹巷出来,天都已擦黑,田伯光常拉住令狐冲到夜市上喝酒。华山大弟子本就不愿在王家挨白眼,自然乐意之至。若不是怕自己师父师娘疑心,他都有和采花贼一起留宿客栈的念头。

      只是今日发了这么个匪夷所思的春梦,令狐冲又是尴尬又是别扭,自打田伯光随竹翁回到竹舍,他更是心不在焉,频频弹错了音节。竹帘中的婆婆轻声笑了笑,也不再继续教他。

      就这么恍恍惚惚地挨到傍晚,二人一起告辞回去。田伯光同往常一样与他并肩而行,手臂不老实地搭上他肩头。令狐冲心中慌乱莫名,只觉得那条胳膊有千斤之重,压的他喘不过气,又像是一团炭火,从自己肩头一路烧到心口。

      而这人却仿佛没半点儿自觉,笑吟吟地侧过头同自己说话,梦里直愣愣凑上来的两片嘴唇此刻离着脸颊不过半寸。令狐冲心神恍惚,只觉这人唇色鲜艳,形状饱满,嘴角微翘,那笑意怎么看都是带着股风流放荡的劲儿,还有隐约露出来的半颗门齿,勾的他心中发痒……

      田伯光兀自兴高采烈地说了半天自己今儿个随师伯卖竹器,如何跟东街张家那抠门地大婶手里多抠了两个子儿,却发现身边一向嘴毒的青年安静异常,连个屁都没放。

      他目光一扫,只见令狐冲精神恍惚,正呆呆地盯住自己嘴巴瞧个不停。他平日里看惯了这人伶牙俐齿油嘴滑舌的模样,这般痴痴愣愣着实少见。中意之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放,田伯光看的心中一荡,轻声叫他:“令狐兄?”顺势往对方面颊上凑过去。

      令狐冲眼见这张嘴越来越近,“啊!”地一声回过神来,不由得面红耳赤,偏过头讷讷道:“田兄,你说甚么?”

      田伯光调笑道:“我方才是在奇怪,这天边明明没有晚霞,怎地映得令狐兄脸上好一片红艳艳的霞光。”

      “咳咳咳!……定是你眼花了。”

      采花贼明目张胆地打量满脸通红的令狐少侠,一边感叹这人尴尬无措的神色竟也如此好看,一边却觉得有些奇怪。他寻思怎么今日回来,这小子与自己言谈举止之间突然变得如此不自然。自己又不是傻子,怎能没察觉到手掌下的肌肤微微发僵,怎能没意识到对方自打从绿竹巷出来便一直回避自己的目光。

      难道说,这小子和自己那位师祖辈儿的大小姐孤男寡女在竹舍呆了一天,竟惹出了甚么风流债不成?

      田伯光心头大乱,越想越觉得靠谱。他不由悔恨得牙根发痒,都怪自己非要持甚么狗屁的君子之礼,拖到现在都没把人给办了。

      他看着身边这人把头偏到一边,侧颜本就潇洒如斯,耳后红潮未褪,愣是平添三分风情。采花贼心头仿佛被一根鸭屁股毛狠狠骚了一把,下身好死不死一个抽搐,哪儿还把持得住。

      他不由恶……不,色向胆边生,晓得一拖再拖后患无穷,索性把心一横,打定了主意。

      夜幕下,巷口灯火阑珊。田伯光衬着夜色浓黑,从袖子里拎出一坛不知何时从绿竹巷顺来的酒。

      他拽住令狐冲手腕,扬了扬手中的酒坛,对他道:“令狐兄,我搞到了师伯新酿的的高粱酒,香的很呢。"

      夜色浓重,令狐冲看不到淫贼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只听他语音暧昧,轻佻至极:"不如,你跟我回客栈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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