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般的芭蕾舞》迦喜梦

31、遥想当年

　　姜彩星泡在浴缸里，朝一旁的玻璃窗呵了口热气，伸手在上面胡乱画了一通，却理不出任何头绪，也想不出任何对策。现在还有谁能帮自己呢？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是不是应该彻底认命了呢？认命地跟着他，顺着他，直到他厌倦自己，再腻烦、玩够自己的那一天，将自己抛弃？
　　自己当年想要离开他，就是害怕自己会像他以往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一样忘掉了自己的身份，真的爱上了他，完全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且彻底迷失之后，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再也无法离开他了。
　　而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会被他很理智又无情地打发掉……她一开始是完全讨厌他，抗拒他的，觉得他既傲慢又无礼，可后来呢？他还是用尽手段接近了自己，博得了自己的好感，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他其实是个好人，是自己对他有偏见。于是对他没了戒心，越走越近……结果呢？没曾想，自己却和他开始了长达两年之久的斗智斗勇、纠纠缠缠、分分合合……久到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挣脱过往的一切了。
　　还有那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就像是已经和他争斗了半生的感觉。
　　他那天问她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他，她回答说没有，可是她知道，她是在自欺欺人。说自己心里完全没有他是不可能的。当初，自己也曾动心过，也曾对他产生过期待，甚至还幻想过和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地过一辈子，可后来呢，真的对他有了感情之后，他做了什么？他对得起自己吗？他对自己就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吗？妄自尊大，为所欲为，霸道蛮横，连哄带骗……
　　偏偏他还一副理所当然是她欠了他的可恶模样，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是自己骗了他，辜负了他，伤害了他对不起他……到底是谁对不起谁？！谁伤害了谁？！看来自己这辈子跟他是没理可讲了，他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姜彩星重重吐出口恶气，眼瞳里亦蒙上了一片幽暗之色，她将头埋到温水里，任由暖暖的水流冲刷自己的脸颊，任凭如潮的思绪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涌盘旋……
　　七年前，她还叫姜杜晨的时候——
　　La vieta club，是中环一家很有名的会所。低调且不张扬，入口处靠近路边陡坡，夹在两处小酒店和商铺之间，银灰色的铁门外安装的是最先进的面部识别系统，所有宾客进出都较为隐蔽。当夜风微凉，沿路的街灯亮起时，这白天还怡然优雅的会所摇身一变，成了灯红酒绿的迷醉场所。
　　姜彩星在钢琴前忙碌着，这几天她替生病的同学代班，帮忙顶几天的钢琴演奏。她主要负责晚餐这个时间段，要一直在这里的表演大厅里弹奏两场。现在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接连弹奏了几首欢快的乐曲便离座去后台休息。
　　刚走进休息室，便听见她的好友夏澜和几个女孩正在说笑着什么。
　　“弹完了？”夏澜扭头问了她一句，姜杜晨“嗯”了一声，揉捏着肩膀笑道：“你们在聊什么呢？”何琳冲她笑了笑：“夏澜没跟你说吗，吴薇薇结婚了，神秘消失快一年，结果是和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混在一起当了小三，现在又嫁人了。”姜杜晨想了一会儿，确定她们说的是那个之前到国外留学又中途回来的和她一个大学的师姐，也和这里的客服经理Lisa是大学同学。
　　这个何琳也是和她一起来这里表演节目的同学，她冲姜杜晨眨眨眼有些神秘地说道：“不过啊，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姜杜晨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才道：“是什么？两个人之前认识？”
　　“才没那么简单呢！”何琳清清嗓子道：“她嫁的人不是之前那个有老公的，是另外一个！而且还是我们Lisa姐认识的人！”姜杜晨翻了个白眼，呵呵一笑道：“不会吧，这么狗血？”
　　“切，还有更狗血的呢！”何琳凑近她笑道：“你知道啦，那个吴薇薇以前就是坐台的，常泡在夜店里，认识的男人没一个好的，在一起没玩多久就会跟她say byebye，可这个富家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就瞧上她了——”
　　“唉，我听说那个吴薇薇是帮Lisa姐带礼物过去参加一个私人晚宴，才认识她老公的。”正在化妆的一个年长一些的女子笑道：“她倒是有手段啊，也不知怎么地这么快就套牢了那个公子哥的心。我听说那男的还是从国外名校回来的金融高材生呢！应该说也是有脑子的人啊，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呢？”
　　“你这话就太酸了吧？”坐在她身边的白衣女子Ada调侃道：“你是不是羡慕嫉妒人家啊？”“我羡慕她？我是替Lisa姐不值。那男人可是Lisa姐先前中意的人，结果被那个吴薇薇捷足先登了！”女子有些不削的叹道：“唉！要是我啊，一定去告诉那个男人他千挑万选的女人有多烂！你们知道吗，那个吴薇薇有多可气，我听倩倩说，Lisa姐不计前嫌去参加她们的婚礼，结果她冷漠得不得了，还装高贵，装成一副很清纯又很有礼貌的模样，说什么跟Lisa姐她们不是很熟！切，她简直可以当名演员啦！”
　　夏澜笑道：“行啦，COCO姐，别这么愤世嫉俗的，说也没用了。她不是已经嫁到国外去了吗？她去了国外，谁还会知道她以前的烂事呢？”
　　何琳瘪了瘪嘴，无奈的叹道：“现在的男人啊，都是好色喜欢大波妹的！就算那个女人破事一大箩，交往过的男生一大堆，他还是流着口水扑过去，唉！”大家听罢，哄笑一阵，夏澜又接着说道：“其实，很多男生就算他有金融头脑，有赚钱的能力，有一定的年龄，但不代表他就没有眼拙脑笨、会被骗被欺瞒的时候。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犯傻的时候，不是吗？”
　　COCO冷哼一声道：“这才是最可气的地方，傻啦吧唧只图女人年轻貌美就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在乎了，还甘愿被骗当鸵鸟……”
　　“唉，我看啊，最倒霉的还是Lisa姐。”Ada感叹道：“曾经患难相交的知心闺蜜，在她乱交男朋友时给她出钱出力帮她解难，在她喝得烂醉泡在夜店里不知所谓时把她解救回家……”Ada摇摇头，啧啧叹道：“结果呢？不光是被人给抢了目标男友，还被人撇清关系丢了个干净！”
　　几人刚沉默了一会儿，就听门外传来Lisa的声音：“在说什么呢？”她推门走进来，直接一副怀疑的表情看着COCO和Ada道：“我怎么听到你们在议论我？”两人齐齐摇头：“没有的事。”
　　Lisa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姜杜晨道：“快，前面表演完了，马上就该你了。”姜杜晨拿起琴谱跟着Lisa走了出去，刚出门Lisa便跟她说这里的老板很欣赏她，想让她留在这里签约表演，姜杜晨没有立即回绝，只说回去考虑一下再看。等上了舞台，翻开琴谱，就见一旁的waiter递上来一张便签，上面写了三首乐曲：贝多芬的月光、悲怅第二乐章、春天第五乐章。
　　Waiter扬手指了指前方两位男士道：“刚才坐在那边右方穿灰色衣服的男士说你弹奏的乐曲他很喜欢，所以又点了这三首，想请你再给弹奏一下，可以么？”姜杜晨朝那边看了看，点点头，开始翻开琴谱演奏起来。
　　这三首钢琴曲是她自己一直都很喜欢的曲子，所以弹奏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恰到好处。十指跳动，行云流水般的音符在大厅里盘旋，令人意犹未尽的美妙音符在姜杜晨的扬手轻挥中收了尾。一阵掌声响起，姜彩星微微一笑颔首朝宾客们致谢后旋即走下了舞台。刚才那个waiter走过来递给了她一张便签，然后笑着对她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个年轻且又英俊的男士道：“姜小姐，这是刚才那位男士的电话号码，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想请你一起用晚餐。”姜杜晨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对这waiter说了几句便转身走掉了。回到后台换好衣服刚一出来就见夏澜一脸笑容的抱着一束包装精美的鲜花，凑近她道：“喏，今天又有人送花给你。唉，我看呐，你就多留在这里做些时日吧，没多久，你也就可以成为这里的台柱了。唉，刚Lisa姐不是找你签约了吗？你没答应？”
　　姜杜晨抱着鲜花低头嗅了嗅，香气扑鼻的粉色玫瑰鲜嫩欲滴，她摇摇头有些好笑地说道：“台柱？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个词儿？我就打个工混口饭吃，哪能成什么台柱啊？又不是夜总会娱乐圈……”她省略了想说的话，瞥了夏澜一眼，将嘴角一翘，笑着把花递给夏澜道：“你要么？”夏澜嘟着嘴，将一头短发摇得跟拨浪鼓似地道：“不要。你自己收拾‘残局’吧，我那里可堆不下这些了。”说罢，她又挑眉问道：“那你到底答应了没啊？”
　　姜杜晨摇摇头：“还没呢，我想再考虑一下。毕竟没多久我就得去英国读书了，在这里工作，还不如多去做一些商演。”夏澜道：“这里怎么了？难得的好地方啊，你又可以弹琴又可以跳舞，兼职赚两份钱，何乐而不为呢？又不是叫你当陪酒小姐……”姜杜晨拿起梳子，匆匆梳了几下头发，起身拿起提包小声说道：“在这里跳什么舞啊？我又不是舞小姐。”她撅撅嘴，环视四周见没有其他人听到，便放下心来轻声说道：“再说，我学的那些个舞不过是为了考级挣学分而已，在这里是派不上用场的。另外，我劝你干完这几个月也早点回学校吧，别一天到晚老往这些club啊，酒吧、夜店什么的地方跑，很危险的……”
　　夏澜瘪了瘪嘴道：“哼，什么啊？我不就是当个服务生吗，能有什么危险？我就知道你清高，瞧不上这些地方……”
　　姜杜晨笑了笑，说道：“不是清高的问题。你知道，在这里，晚上是要演出那种很香艳很火辣的劲舞才有市场的，我跳的那些舞根本就没人看，所以啊，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打算和别人抢饭碗。”她顿了顿，悄悄附到夏澜的耳边小声嘀咕道：“而且，只要是这些娱乐场所难免都有危险……都有不好的地方。”她朝夏澜眨了眨眼道：“那，你前几天不是还跟我说你差点被个色狼摸胸吗？”末了，她拍了拍夏澜的肩膀，挑挑眉，故作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
　　姜杜晨刚走到门廊外，冷不妨就瞧见Lisa姐正在跟两个男士说着什么，姜杜晨抬眼仔细瞧了瞧：一个是刚才那个穿灰衣服的男人，眉眼带笑很是英俊，而另一个穿着白色的衬衫，外套卡其色休闲西装的男士，身材高大，形容精致，头顶上黝黑的头发些微竖起，打理得很是精致，他侧着脸，脸部轮廓深邃有型，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姜杜晨之所以这么仔细地打量他，一是这人的确太过打眼，又颇有气势，像极了某个明星，令人不得不被他吸引想要多看几眼，而另一个原因是，这人此刻正双手插袋，侧着脸身姿笔挺地站在台阶上，完全挡住了姜杜晨的去路。
　　姜杜晨低下头往前走了几步，小声地说道：“EXCUSE ME，借过一下……”
　　喊了两声，那人都没有反应。不得已，她只好提高音量，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EXCUSE ME……”这下，那人听见了，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就这一眼，直让姜杜晨刚才对他心生的好感陡然消失。这个男人的五官轮廓虽然长得极是立体俊逸，气质也出尘出彩，但他那高扬的下巴和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却偏偏透着一股子冰雕般的冷傲气息，令人心生寒意，特别是他此刻剑眉轻拧，俊目微狭，不着痕迹打量她的神情中还隐约透着些许不耐和不不削……
　　姜杜晨抿了抿唇，晶亮的眼珠转了转，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回敬了他一个礼节性的微笑，生硬又冷淡。那人微微一愣，脸上颇为倨傲的表情悄然一滞，低头再仔细瞧了瞧她，深幽的目光突然就闪了闪，狭长的眼角轻轻一挑，嘴角亦微微勾起一抹轻笑来。
　　“麻烦你让一让好么？THANKS……”姜杜晨见他慢半拍似的转了转身，但那立在自己眼前的身躯依旧跟一座大山似的，挡住了大半个过道口，她根本就过不去。除非她侧过身子挨着他的身体才能擦过去……姜杜晨脸颊泛红，眼睫毛抖了抖，不由对上他的眼睛没好气地说道：“EXCUSE ME……”
　　“Hi，Jessie，是你啊？刚好，快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是Lisa的声音，她扭头看到了她，直接朝她招手想唤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