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风》一*

30、回京·壹

　　很快，大军便把吴府给围了。
　　吴老夫人率着吴家众人迎了出来，失去血色的老脸上，强作淡定。
　　“各位军爷，我家老爷身有不适抱病在床呢，不知各位军爷是？”
　　领头的将领从战马上跳了下来，他身后两名公子也随之跳马下地。三人一齐走到吴老夫人面前，作了一礼，领头将领抱拳道。
　　“在下是荷京顾府……”
　　一听到姓顾，吴老夫人不禁脸色一变，身后三四房的人皆大惊失色，有人失声问道。
　　“莫不是顾氏将门，大夏将军，顾如春？”
　　顾如春微微一笑：“正是在下。”
　　他身后二人也有礼地报上名字。
　　“荷京宰相府，简书玉。”
　　“荷京尚书府，商祈。”
　　吴府众人全部瞠目结舌。荷京四公子，大夏谁人不知，眼前竟来了三个！
　　还是吴老夫人的姜够老，最先收拾心境镇定回来，再问。
　　“那请问各位莅临我们小小瑞城，所为何事？”
　　吴老夫人心底其实已经乱成一团麻。莫非是有下人把他们吴府的丑事给泄露了出去？兄强妹，侄杀伯，无论哪一条传出去，他们吴府的名誉就没了……
　　此时此刻，没了大儿子的吴老夫人，想着念着的，还是吴府的名誉。正如她对待她认为玷污了吴府名誉的亲生二女儿一样残酷，没人比得上，吴府的名誉，她的名誉……
　　岂料眼前那眉目俊朗的青年只歪歪头，笑得那般温和。
　　“老夫人不必如此紧张，晚辈就是行军至此，想向府上讨一杯水，不知可否？”
　　紧绷的吴老夫人顿时一噎，眼前三人个个皆是可指挑吴府的人物。偏偏还是这等进府借口，吴老夫人的肚里纵有千万抵挡的招数，这下竟是都使不出来。
　　总不好说，皇城荷京三大世家的面子，在他们小小瑞城吴府这，连一碗水都讨不到吧。
　　只好侧开身子，唤人招待他们进去。
　　于是顾如春带上些近侍进去了，简书玉与商祈在门外等他。
　　略等片刻，商祈忽而耳尖一动，径直向园侧墙走去。简书玉看了他一眼，站在正门前没动，脸上继续挂着谦和的微笑，与吴府三四房大眼望小眼，等顾如春出来。
　　商祈向身后的顾家军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跟来，顺着声响，他拐进了吴府旁边的深巷。
　　忽而，他静美的双眸，弯了起来，姣好的唇畔，漾起了微笑。
　　他伸出双手，迎向阳光，青瓦高墙上，老树斑驳间，一道身影一翻而落。

　　知道哥哥就在外面，顾初夏已是忍不住了。
　　硬把死命扒住她要一起跟来的太子采按回柴房里，挥着拳头微笑着警告他乖乖呆着，自己却实在不愿多等，摸着墙根就想率先翻出吴府找哥哥。
　　岂料这一蹬一翻，却是掉进了谁的怀抱！
　　顾初夏一手抬起就想出拳，没料到对方竟是高手，以更敏捷的速度一掌握住她的拳头，拉住就往自己怀里攥。
　　她大吃一惊，抬头一看。
　　“狗~~~~~~~~~~~~~~~~头！！！”
　　顾初夏有点意外，整个乐了，滚进商祈的怀抱，双手挂上他的颈脖，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就知道你也会来找我的！”
　　在商祈面前，她向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商祈望了眼巷外，发现顾家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便抱着顾初夏，又往深巷内走了两步。
　　瞅着她那得意的小表情，他边走边失笑道：“这么厉害呀，知道我会来找你。”
　　“那当然。”她故意皱起小鼻头，继续嘻嘻哈哈，“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回去肯定要生气的，你敢不来吗？”
　　闻言商祈脸上浅浅两道酒窝，他摸了摸顾初夏的脑瓜，梳理起她那头都有点泛枯的凌乱长发。
　　“那是，我哪敢，自是要亲自来恭迎我们顾小爷回京的。”
　　玉葱般的手指，又摸了摸顾初夏双睑下那片阴黑。
　　“眼圈这么重，这一个多月，都没睡好吧？都吃了什么苦头呀？要不要跟我说说？”
　　顾初夏心里突地一沉，眼神闪了闪，迅速低下了眸。
　　她的心情，其实非常不好。
　　但她不愿让太子采知道的心思，同样，也不愿让商祈知道。
　　可商祈非夏采容也，敏锐如他，在她低眸那一瞬，立即嗅出有所不对。
　　认识顾初夏一年有半，他已明里暗里对顾府上下分析了许多，对她更是深入了解。可她被保护得太好了，商祈从没见过不如意时的她。现在见她眼里的光明明一瞬暗灭，脸上的笑容却益发光彩。
　　商祈顿时心里闪过什么，似有所悟。
　　他把她高高举起，使她的小脸蛋对向自己，从下至上，认真观察起她的神色。
　　“你被人打了？”
　　顾初夏在笑的唇扁了扁，悻悻地摸了摸自己还没完全消肿的双颊。
　　“……嗯。”
　　“谁？”
　　商祈笑着问，面容益发平静。
　　顾初夏摆了摆手，别开了脸：“总之，有些缘由。我已经在府里给哥哥放了线索，哥哥现在应该已经找到笨哥哥，在悄悄把他往外带了吧。”
　　商祈挑了挑眉：“笨哥哥？”
　　顾初夏捂了捂嘴：“哦，说错了，是太子殿下。”
　　商祈不再说话，如水幽幽的双眸，静静地端睨她的神色，脑里思绪千万过……
　　终究，他还是把她放了下来，让她的小脑瓜搭在自己左肩上，又从怀里抽出自己的大方巾。
　　顾初夏的眼前顿时一暗。
　　————商祈把他那隐隐泛着梨花香的锦帛方巾，盖在了自己脑门上……
　　“狗头你干嘛……”
　　她不明就里，想也不想就欲扯开那遮挡视线之物，抬起的手却被一掌握住。
　　商祈把她抱了个紧，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拍，轻轻拍。
　　“我的好初夏，没事了，没事了，祈哥哥在这呢，一切都会没事的，乖……”
　　“……”
　　————这哄小孩的姿态是个什么鬼？
　　顾初夏傻傻愣住了，在心里嘻哈了一声，嘴角扯起一丝讥笑，正欲嘲笑他两句。
　　谁知嘴一张开，发出的，却是一声呜鸣。
　　连她自己也惊住了，而更惊奇的是，她的泪珠，开始一颗一颗地往外滚，串成了帘……

　　梨芳遮头，在这无人能窥的天地里，积累了一个多月的泪水就着委屈，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