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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顾家将的宅斗观察日记 ...

  •   顾初夏从没想过,她竟会以一介武将世家之身,参观到妇人们的深院宅斗。
      想想自己家奶奶早逝,叔爷爷打了一辈子光棍,爹爹只娶了娘,哥哥也是光棍一根。家里,简而言之,女人少,除了她娘就是她。
      她一出生就被“男儿”,一起玩儿的全是商祈王随或是军营里的糙汉们,身边亲近的女儿家算起来除了画眉就是常揍她的四大武妇,个个须眉,没有什么啰嗦事。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女人多了可以这么烦。

      因了太子采的发烧加脚拐,顾初夏也就被困在了吴府不得动弹。好在莫晴说的没错,顾白银是个好人,主动去求了被道士们治了两治身体开始好转的吴老夫人,允了她的远亲在府上养养病。
      也因此,在这吴府呆的这十数天里,顾初夏对宅斗,开了深深深深的眼界。
      今天吴大夫人掌中馈,削减吴二三四夫人的用度,开战。
      明天吴二夫人的侍女爬了吴三老爷的床,哭死哭活要吴三老爷开脸收作妾,开战。
      又或者是吴大二三夫人无缘无故在搭谢雪清殿道士的宴席上吃食中毒,好在道士们还没走,全部救回来了,于是齐齐怀疑怀了孕的吴四夫人,吴四夫人喊冤,你推我搡中,差点害吴四夫人落胎,开战。
      再要不就是大少爷纨绔无用,二少爷资质过人,吴大夫人与吴二夫人明里暗里较劲,要对方承认自己生的儿子才是最好的,火光随便一擦就起,开战。
      短短十数天里,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哪天不吵,也可以因些鸡毛蒜皮的事而冷箭横飞。
      这每天宅斗戏,看得陪着太子采养伤的顾初夏叹为观止。只要得了个空,她就趴人家屋顶,看屋底下那些或老或少,或皱或娇的妇人们,斗来斗去。明明每天只能缩在吴府,但没有一天是无聊的。
      每次看到又打起来了,她就会津津有味地在心里感叹。
      ————还是咱家好,女人少……哪儿有女人,哪儿就有江湖啊……

      这天,她吃完午饭又去看戏,看完回来,一个翻墙入院落定转身,抖了一抖。
      “笨哥哥,你干嘛这样站在我后面,悄无声息的,吓死人……”
      顾初夏拍拍胸口,太子采幽怨着眼,扁着嘴瞪着她。
      “你又跑出去一个下午不回来,丢我一个人在屋里,快闷死我了,说什么陪我养伤,我看你是呆在这吴府乐不思蜀,无心送我回京吧……”
      顾初夏嘻嘻一笑:“什么话,哪的事。来来来,我来跟你讲讲最新一回合,且说那吴四夫人瞧着软弱,差点被其他三房围剿落胎。其实她可利害着呢,你猜咋滴了后来?”
      太子采明显被勾起了兴趣,自从不烧了,他就一直吵着要顾初夏带他一并去看戏。但顾初夏总说他脚还拐着,不肯带他去。这吴府养伤日子实在无聊,他只能每天听顾初夏回来讲书,等后续等得很是辛苦。
      顾初夏挑了挑眉,扫了眼太子采背后的坐椅,太子采立即乖乖坐下,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这后来呀,是你绝对想不到的展开。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吴四夫人跟她那更柔弱的吴四老爷平时都是低眉顺眼被欺负的主,今天可算是翻身了啊,她居然敢跑吴老夫人那发作去啦!你猜她发作时说啥了?”
      “说啥啦说啥啦!”
      “她说雪清殿道士给她肚子里的孩儿算了一卦,说她肚子里的是文曲星转世,可把吴老夫人给惊喜啦。虽然道士们都走了,没人对证,但吴老夫人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主,把吴大二三夫人喊来,狠狠批了一顿。”
      坐着的他比站着的她还矮一个头,听到这乐得拍起了掌。
      “精彩精彩!吴大夫人没有反击?”
      “没有啊,你别小看吴大夫人与吴三夫人,她们可是能忍的主。但吴二夫人那院的老爷不是在荷京当官嘛,官职虽没吴大老爷大,但却因着是京官,所以在家说话份量挺重的,吴二少爷也是早早中了举人,吴二夫人在家里也是一霸,这点气哪受得了,当场就闹起来了。说吴四夫人瞎说,她自己那中举人的儿子才是文曲星。吴四夫人就想向吴老夫人求救,没想到吴老夫人又犹豫了,气得吴四夫人呀,脸皱成了颗核桃……”
      “哈哈哈哈哈……”
      太子采一个开心,就把等了顾初夏一个下午的哀怨心情给忘了,乐不可支。
      顾白银这时回来了,提着食盒,看着自己那两亲戚又乐呵呵地凑那不知在说啥,不由失笑。
      “黄金,你又跑去偷看了?”
      顾黄金轻功了得,顾白银是知道的,但是,她实在想不到这轻功了得的亲戚,还挺爱扒人屋顶看八卦。
      顾白银利落地摆着碗筷:“快来用晚膳吧。”
      顾初夏欢呼道:“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
      太子采还瘸着腿,但顾初夏没有让他的意思,三下两下就跳了过去,抢先打开食盒。
      “哇!红烧鲫鱼!珍珠豆腐!”
      太子采这才挪了过来,在顾初夏背后伸头伸脑,脸上明显不屑。
      但是顾初夏兴高采烈的,太子采便也不会多说什么,跟着顾初夏坐下,埋头就吃。
      顾初夏吃了一半,终于填了有六分饱了,瞅了斯斯文文吃食中的顾白银两眼。
      “我说白银,你身为堂堂吴氏嫡亲的外孙女,吴家却让你住在这样的地方,你……就没有想法吗?”
      这话,也就是这些天跟顾白银熟了她才敢问。
      顾白银眨了眨秀美的妙眸,还是微笑。
      “我爹爹教过我,做人,不要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要觉得别人的坏是理所当然的,也不要觉得别人的好是理所当然的。做人嘛,要懂得感恩。我娘当年为嫁父亲,离家出走,伤了老夫人的心。我现在举目无亲,回来,她却还肯接纳我,给我口饭吃,给我块瓦遮风雨,其他还有什么计较的呢,我觉得很好了。”
      顾初夏眨了眨眼。她之前嫌太子采被千万宠爱太娇气,这么一想,顾氏将门待她,虽劳其体肤,但又何尝不是千千宠爱当她是宝窝在心口。
      出来这么些天,她终于想家了,念着那抱着她总当她是小孩儿的哥哥,想着那虽严厉但心底疼她入骨的父母,跟个老小儿一样陪她嬉闹的叔爷爷,严正却总私下放纵她的爷爷……
      她眼眶不禁湿了些。
      一旁埋头啃饭的太子采,不经意瞄到她泛红的双眶,心里一惊,皱了皱眉,火速回想刚刚他没认真听的对话……
      ————莫非觉得顾白银在这吴府太苦了?觉得她好可怜?
      他立即道:“吴府这么小一间庙,你有口饭吃有瓦遮头,就觉得好啦?笨哥哥我跟你说,那荷京才叫真繁华真好!我这脚再养个两天也差不多了,那时候去荷京的船也该差不多要来了吧?到时你跟我们一起上荷京!”
      他又把还在按自己眼泪回肚子里的顾初夏一把搂过来,恃着自己比她高,拍着她脑瓜说道。
      “这顾黄金她不是说要带你去荷京吃香喝辣吗?反正你就是投奔亲戚,不如就投奔我们吧!”
      顾初夏被他一搂一拍,炸了,以老牛撞山之势横拳顶开太子采,力道虽轻,但太子采还是觉得受伤了,他觉得自己待她好还要被她打。不禁也双眶泛红,哀怨地看着那要揍他之人。
      两人便你瞪来我瞪你,还不忘扒几口饭吃几根菜。看得顾白银又是一阵掩嘴轻笑。
      “你们关系真好。”
      顾白银微笑着说。
      太子采愣了愣,顾初夏彻底炸了。
      “白银你哪看出来的!我顾小,顾黄金跟他才不好呢!”
      顾白银连忙灭火扯开话题。
      “不过呀,我还真不想离开吴府。”
      “哦?”
      闻言两人皆有点意外。
      看着互瞪的两人齐齐瞪向了自己,顾白银脸上唰得红了一道。
      “我嘛……我呢……总之,就是不想离开吴府,吴府挺好的。”
      顾初夏还在疑惑,但太子采何人也,花丛嬉戏多年阅人无数者也。这小神色小表情,他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哦,原来如此,这府上有你的意中人呀。”
      他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食盒的侧身。
      “我道奇怪,你明明在府上被当粗人使唤,却每天都能独得一食盒,菜肴也比一般下人好些。我之前以为是因了嫡亲外孙女的身份,不过又觉得奇怪,你们吴府掌中馈的大夫人,连二三四房的用度都要克扣,怎么对她向来不待见的你却独独愿意在吃食上网开一面呢?原来不是吴大夫人的意思呀,这食盒,是你的意中人给你的吧?”
      顾白银脸上的红更重了。
      顾初夏瞪大双眼,看着她脸上的霞红,原来这就叫女子羞涩呀……突然回想到她初见简书玉那晚……莫非众目睽睽之下,她也红成了颗西瓜?
      太子采对这风流韵事向来感兴趣,自己更是个中好手。这下不禁来了兴致,转着眼珠推测道。
      “怎样怎样?你那意中人,到底是吴府上何许人也?能额外吩咐厨房做食盒的,肯定是吴府的主人之一吧?这吴府,女人一堆,男人就那么几个。让我猜猜,唔,你这小姑娘,对四位老爷肯定没兴趣的咯。”
      顾白银脸红红的,摇着头:“胡说什么呢,老爷都是老爷。”
      “那就简单啦,剩下的,就只有大少爷与二少爷了。”太子采嘿嘿一笑,“哦~原来你喜欢吴二少爷呀~”
      反正不太可能是那不学无术到处鬼混的大少爷吧。中了举人的吴二少爷在吴大少爷旁边一站,那也是可称得上风度翩翩的。
      顾白银整颗红成了苹果,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食盒收拾了起来,慌慌地否认。
      “不要瞎说!二少爷那样好,怎么会对我有别的意思。二少爷他就是人好,又孝顺老夫人,看在老夫人的面上关照关照我罢了。遇见别的下人,笨哥哥你可别乱说呀。”
      “你该叫他二表哥吧。”
      吃饱了的太子采懒懒地往椅子上一摊。
      却不知自己这么随意一说,却是在顾白银心口戳了一刀。吴府人,不准她用亲戚口吻称呼他们,她必须,与下人们一样,尊称他们。
      顾白银低了低头,把双眸遮住不让旁人见,拎着食盒急急离去,边走还边用欢快的口吻说。
      “我一会出府去帮老夫人捡些药回来,你们都在府上闷了那么多天了,要是想出去走走,就收拾收拾,待会跟我一起去呗。呵呵。”
      太子采觉得她有点异样,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只转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顾初夏,想征询她他可以去吗。
      却发现顾初夏,一直傻在旁边,小小的脸蛋红得可以冒烟。
      想起悬弧之辰那晚,想起简书玉,想想自己当着那么多人面红成了颗去了皮的西瓜,也不知那简书玉瞧在眼里,是否也觉得她很奇怪……是否,有那么一丝丝,窥得她的心思……
      便又想起了商祈,心里很是埋怨。明明他是她的狗头军师,明明平时在太傅塾时聪慧过人,明明自己想捣什么乱时都能助己完成大业。却偏偏在追简书玉这事上频频掉链子,实在是,讨厌,哼……
      越想脸越红,两颊红扑扑的。
      同样是红脸,明明顾白银与她长有六七分像,但太子采刚刚却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同样的颜色,放在顾初夏脸上,太子采却忽而觉得心里闷闷的,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或许,就似蜂蜜里掺了苦瓜汁……
      他看得出顾白银这神情是为情郎,那同样,他也看得出来,顾初夏这抹颜色,也是为了情人。
      他观她颜色甚好,心里悦,似甜;却又知,那颜色不是为他起,心里闷,似苦。
      蜂蜜苦瓜汁……
      不禁想恶意打断她那走神,把她所想之人赶出她的脑瓜。
      “喂喂!”
      他想也不想,推了她一把。功夫高手如她,从来没着过他的道,这次却被他轻易推到了地上去。
      太子采看了赶忙又把人从地上拉回来,可心里却更气了。
      顾初夏这才呆呆回神,察觉自己被推了,便又生猛了回来。
      “你干嘛呢刚刚!”
      太子采一见她的怒色,又怂了,连忙弱弱道。
      “刚刚呀,刚刚,顾白银说一会可以带我们出府转转!她说让我们赶紧收拾收拾!”
      “哦?真的呀!”
      果然,顾初夏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大起,摩拳擦掌。
      太子采蹲在地上,扒在桌缘,两眼汪汪地看着她。
      “初夏,我都被关在这破旧的小屋里十多天了,你看,我的脚都好了个大概齐,你就带上我,一起出去溜哒溜哒呗。”
      顾初夏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
      “不行。”
      “为什么!”
      “你没听那莫晴说吗?这城里并不安宁,带你出去,指不定你又被谁盯上了抢一身揍一顿,再弄点新伤出来怎么办?我回了荷京可没法交差啊,好好在这呆着吧。”
      “那那……”眼珠左转右转,太子采急急说道,“那你丢我一人在吴府自己出去逍遥,万一有坏人找上门来了呢?你好意思留我一个人在这?”
      顾初夏歪着脑袋,想了想。
      “你说的也有道理。虽说嘛,我这些天里外打探,已经把我们的痕迹全部扫去了。在吴府上的存在感也捏到了最低,按理呢,是没人能找到这的。你那什么表情,你是要小看顾氏将门的反追踪术吗?”
      蹲着的太子采比她矮一截,她不客气地捏住了他那不屑皱起的鼻梁。
      “不过呢,殿下说的也有道理,为了以防万一,让你有什么事好随时召唤我……”
      她把被她捏出泪的太子采一丢,往里屋走去,出来,手上拎着片叶子,扔给他。
      太子采一把接住,发现此叶虽绿油,却是死叶,硬得很。
      “这是……”
      “这可是只有顾氏将领们才会制作的传令哨。在战场上,一般是通过战马背旗走动指挥兵阵,但是总会遇上大雾天气,旗就不好使了哇。于是,我们顾氏的祖先,研究出来了这传令哨。一吹,声可达千里,可是一般人听不着,要经过特殊训练的耳朵才能听见。所以这哨子呢,无论制法还是听法,都是只有顾氏高阶将领才知道。”
      “这么神奇?可传令千里?”
      太子采站了起来,把那片叶子拎来捏去,好奇地放在唇间,压着一吹。
      “什么声音都没有嘛!”
      他放下叶子撇着嘴说,抬头,却发现顾初夏抱着脑瓜皱起小脸滚到了树下。
      “你吹那么大声干嘛!!!!”
      顾初夏捂着耳朵吼道。
      太子采:“……”
      顾初夏一个跃起,太子采以为她要揍他,吓得后退一步。可顾初夏已经欺到近身,没揍他,一把夺走他手上捏着的叶子。
      “这传令哨轻轻一吹便可响千里,我还在这么近的地方,你就那么用力吹,要震聋我喔!”
      说着,顾初夏把叶子放入了她的唇畔间。
      “要这样吹,轻轻地压着,缓缓送气。”
      在她听来,她吹得悠悠扬扬,好听极了,不自觉吹了一首小曲。
      可放下叶子,去看那笨哥哥,他却是一脸傻在那,脸颊红霞上。
      虽说他听不到她的小曲,但这脸神色,也太可疑了吧。
      顾初夏皱着眉正想问他在想什么,送完食盒的顾白银回来了,招呼着问她出门否。顾初夏赶紧应了声,踮了踮脚抬手,把叶子塞进太子采的唇间,转身兴高采烈地跟着顾白银走了。

      太子采默默地,把叶子,从唇间取下,放在手心,瞪着那叶子,脸上的红晕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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