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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恰年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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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祈!”
顾初夏笑嘻嘻地,扑向眼前人。双手抱上他的脖子,熊一样地挂在了少年哥儿身上。
王随一走出太傅塾,就看到这一幕,咄了一声直喊羞羞。
“顾初夏!你就是个断袖的!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挂在我家商祈身上!知不知羞!嗯?!”
顾初夏回头咄了回去。
“要你管!小爷我和商祈最要好了!”
把大拇指顶在鼻尖上,小手掌扇呼扇呼的,吐舌挤眼。
“怎样?怎样?商祈又不姓王!你管得着么?切切切~”
从商祈身上跳了下来,双手插腰,一脸好不得意。
“要不要我来问一下呀?嗯?~商祈~你最喜欢谁?嗯?谁是你最铁的哥们?~”
商祈低眸,看了眼面前的小脑瓜。嘴角弧度上扬,想都没想。
“是初夏。顾初夏。”
好像每个地儿都喜欢评出个什么什么“四公子”,什么什么“四千金”。大夏国帝都荷京的老百姓们自然也不例外。
说起荷京四公子,首先必提的自是千年将门顾氏。顾氏之于大夏国,那可是有如保护神一样的存在。
而顾家长子顾如春,其乃真真有如春天一般温暖的男子。逢战必胜是肯定的,每每凯旋回城时,还总会将自己收拾得英俊非常,惹得满街姑娘春心大动,使劲朝他抛花瓣互斗谁更能吸引顾将军的注意。那花瓣量之惊人,哪天大哥被砸死了都不奇怪。顾初夏认为。
可怖的战力,倜傥的外表,刚与柔的结合,顾如春稳坐荷京四公子之首。
紧随其后的,则是有“美玉”之称的宰相家长子,简书玉。
其实简书玉虽出身大贵之家,但却很少出现在公子哥儿的聚玩之地。其真面目,鲜少有人见到。贵族圈都很少见到的人,按理来说,传不到老百姓那儿才对。
事实也是如此,他被评入“荷京四公子”也不过是上个月的事。因为就在上个月,御前殿试放榜了。
敢问天下谁人,能以十六岁之龄,高中榜首。
至于“美玉”一称,也是出自皇上之口。
据闻,当时皇帝老儿见其文已大叹“光华其玉”;待见其名,又叹“文如其名”;待最最后御殿上真人儿往他面前这么一站,他简直大呼了起来。
“美玉也美玉!”
这皇庭高墙内事儿是怎么生动地传到民间的就不要计较了,反正着实供荷京街头的老百姓儿茶余饭后了好一阵子。
这荷京第三位名公子,却不是荷京人。
应该说,他连大夏人都不是。
他就是商祈。尚书府养子。青云人。
但是天下大国中,就数青云国与大夏邦交最是可以了。青云男子又以儒雅温顺著名,荷京的老百姓,更应该说老少姑娘们,对商祈那是相当有好感。
其实,若单纯论样貌,其静美之姿,绝对超越顾如春直登四公子之首。据说在太傅塾里学习成绩也是年年第一。
可是毕竟顾如春和简书玉的成就都是实打实的,不是学堂上的玩意。而且商祈虽出自尚书府,但终究是个养子。大家还是认现成的。
所以商祈,名列第三。
而,荷京的第四位公子……就是顾小爷。
得到商祈肯定的答案后,顾初夏更加得意了。
张牙舞爪,围着王随使劲儿地蹦跶。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我觉得呀,老王你最近好喜欢针对我耶。是怎样?被简书玉挤下了荷京四公子排行榜你很不爽是吧?”
顾初夏最会火上加油了。
四周经过的太傅塾学生,对他们仨频频侧目。
太抢眼了,太傅塾前三名聚在一块。
王随脸都涨绿了,只得一捶打向商祈的肩膀泄泄愤。
“你也不太不哥们了!难为咱们打小就认识!怎么你的铁哥们就变成了,变成了这可恶的顾小爷了呢?!!”
商祈轻松闪过,微微笑,语气都是哄小狗似的安慰。
“王随,你自然也是我的铁哥们。”
王随继续出腿。
“但凭什么最铁的是他?!凭什么他还能留在四公子榜上!顾小爷这厮,当初能登榜不就是凭个漂亮脸蛋么?!凭啥被挤下来的是原本第三名的我!!”
商祈脸挂微笑,面对二次攻击没再闪避。一记回踢,下了力道,毫不留情。
王随顿时抱腿鬼嚎,满地打滚。
“商……祈……你!!!!”
顾初夏见状,停止了蹦跶,哼哼唧唧地走上去。
“你活该!小爷的脸就是漂亮怎么了?碍着你哪了?活该你被挤下榜!”
边哼唧,顾初夏蹲下扶住王随,探了探他被踢的腿。
“好了啦,又没有骨折,鬼嚎个什么劲儿……不疼不疼喔。”
又是哄小狗的口吻!王随觉得一点没被安慰到。有也不承认。
顾初夏又在王随头上摸了两下,顺便表情狰狞地威胁他莫要再闪泪花。四周同窗已经投来“你看你看,他们又在欺负王随了”的眼神。
顾初夏恶狠狠地瞪回去,表示“就欺负了咋滴?”。抬头,商祈双臂环胸而抱,没有再笑了,恢复了平时顾初夏觉得是在发呆的面无表情。
“商祈~”
“嗯?”
“你踢的人耶。”
“嗯。”
“怎么踢这么狠?这下老王的腿要麻好一会儿了,他站不起来了呀。”
“嗯。我只踢了一只腿,他用另一只腿跳回家不就结了……”
姣好的唇,说着不客气的话。商祈应着应着,两眼已飘向一边,嘴角有点抿紧。
有表情就代表商祈不生气了。虽然顾初夏也不知道他气的点在哪。
顾初夏赶紧在脸上堆满了甜笑,双眼里流光溢彩,好不可爱。
卖乖!可是顾小爷勇夺荷京四公子一称的绝杀啊!
“商祈~帮我背王随回家啦~好不好?”
“好。”
相识一年有余,如何回应顾初夏,商祈从来想都不用想。
无论顾初夏有多重口味多无耻。
比如大夏首富万老爷的宝贝独女万小小,就没逃出顾小爷的魔掌。
万小小其人娇蛮任性,可以为了争一口气,去与北边漠汗蛮子押赌抢宝马,一掷那个千万两银子,差点就惹起大夏与漠汗纷争甚至战祸。整个就是不差钱打横走的主。
可自打被顾小爷撞见她对商祈表白后就彻底栽了。那顾小爷是天天卯足了劲拿商祈的“情诗”来忽悠她。
这张写着“天天思娇娥”,那张写着“夜夜不能寐”,加上顾小爷口水横飞地向她比划商祈对她的爱恋情深、怅然若失,并且表示一首诗只卖一两。
不是三两!不是二两!是一两!只需一两!一两黄金!!
可万小小也自诩不是脑残的主,起初是不信的。拿了试阅情诗跑去找太傅(商祈顾小爷的先生),非拦着老太傅给她鉴定鉴定。
老太傅看了这些肉麻诗句脸都歪了,抖着肩膀正经脸地发表鉴定结果。
“字确是商祈的字。”可内容绝对是顾小爷那不成才的主写的!!!
后面那句憋笑憋得内伤的老太傅已是说出无能。而且一念之差下,他也不想说出。反正他也挺烦万家这小千金拿钱砸人的范。
于是万小小每天开开心心地掏金掏银向顾小爷买诗。
起初是自己的零花,到后来零花不够用了,万小小就去偷她老爹的金库。一开始万老爷还放纵她,到后来越来越过份了,连向来疼她的万老爷都忍不住说她几句。
可万小小不理,那可是她心上人写给她的情诗,即使现在涨价了一百两黄金一首,她也要买!完全没考虑过为什么心上人给她的诗得用钱买……
乐得顾小爷每天挠商祈背,把商祈压在案几上写情诗。
这天顾小爷又翻进了尚书府。
为什么不走正门呢,因为王夫人很怕调皮捣蛋的顾小爷带坏她的宝贝儿子王随,所以但凡顾小爷一人来访,总是千般借口企图支走她。
————走正门还没翻墙来得快。
“商祈~”
顾小爷双爪扒在木花雕窗上,小脑袋努力往上挪,两条小腿使劲儿地晃,就是找不到支撑点翻进去。
三楼的窗户就是不好爬!可恶的王夫人!发现她爬商祈的墙后就把商祈的房间往高处搬,先是二楼!那还好,她脚一蹬一个轻功就跳上去了。
现在是三楼!她脚一蹬只够扒着他的窗!
很快,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把她拦腰托起。身子一轻,她就进去了。
商祈年长顾初夏四岁,身体发育又甚喜人,快赶得上顾如春那般高了。顾如春很喜欢抱她,但打三年前顾如春开始频繁出征后,顾初夏见到他的次数花十个指头数都嫌奢侈。
起初顾初夏着实寂寞了好些日子,后来她认识了商祈。
————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宠人的主!
于是顾小爷的快活日子又重启啦。
见他这会又抱着她不放手,一如长兄那般,顾初夏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商祈~又到写诗的时间啦~”
商祈抱着她缓步踱向案几,清丽的眉宇间,笑得有点无奈。
“都写了五十多首了,你坑万小小还没坑够?”
“远远没够!”
顾初夏头一昂,连着扬起了男孩郎束发的长带。
商祈觉得真是可爱,支在桌子上的手屈指敲了几下案几,终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顾初夏的发。
“以前你多喜欢欺负小子,撕撕别人的珍藏本呀,拿马粪泼泼人。对于姑娘家最多就是掀掀裙子,没下过重手。这次对万小小,怎地这般凶狠?”
商祈清楚连万家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家底。顾初夏这么掏他们,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万老爷再怎么爱女,也终是个爱财的。据说万小小前日已被掌了几嘴,又罚面壁数日,遭大殃不过是迟早的事。
顾初夏从商祈身上爬了下来,拉起商祈的手,要他好好坐在案几前。自个则站在他身后,两只小狼爪搭他肩膀,哼哼唧唧的。
“要她没事去挑衅北漠汗?她那次可是打断了人家漠汗王爷家仆的一条腿!不过一匹马而已,好马我们顾家军厩里要多少有多少!她放着不要非抢别人的!”
商祈开始磨墨,肩膀被狼爪搭得蛮舒服的。他微微笑,语速缓缓,一针见血。
“顾初夏,你没那么伟大的情操好吧?我看呀,你不过就是认定了漠汗近年来发兵入侵大夏,让你最爱的大哥不得不奔赴战场,这一切都是万小小的错。偏生碍于万老爷的背景你还动不得她,就使这坏水,非从万小小身上扒一块肉下来才能平愤。”
这话一出,果不其然,他肩膀上的小爪开始“咚咚咚”地擂了起来。
“商祈!!!不要这么真相好不好?!!你不想帮我就直说!!切切切!!!”
商祈这会却已经拿起毛笔,宣纸一推,单手支脑,侧过脸来,含笑睨着她。眼里的情绪,陌生得让年方十二的顾初夏认不出那是什么。
辉阳偷入西厢窗,洒在这样的商祈身上,顾初夏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猛跳了两跳。
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按住心跳,却摸到了微有隆起的布料,立时把顾初夏炸了一毛,猛晃两下脑瓜。
谁不心跳啊?不心跳就死大发了!……什么好奇怪的……
商祈却把头扭了回去,声音温和得,都是好脾气。
“帮,帮,帮。顾小爷乖,消消气,消消气。什么忙,都不过是顾小爷一句话的事儿。来吧,让我听听顾小爷今天作了什么诗?”
说起诗,顾初夏又开心了,什么奇怪情绪都瞬间抛诸脑后,从怀里抽出自己的大作,眉飞色舞地念了起来。
“相思一秋情多长~”
“相思一秋情多长。”
边跟着念,商祈边下笔。字字清晰。
“天角地涯未是长~”
“天角地涯未是长。”
“千金若买商郎赋~”
商祈静笑的唇弯得更厉害了,溪泉般的嗓音都染上了笑意。
“千金若买,商郎赋。”
顾初夏却毫无察觉眼前人已乐开了,摇头晃脑继续大声念道。
“千金也就是粪土!”
“千金也就是粪土!”商祈跟念得好不认真,“嗯嗯,写好了。”
他煞有介事地把这诗当墨宝一般小心吹干,盖上他的字玺,慎重地递给顾初夏。
顾初夏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看了又看,表示非常满意,胡乱卷起往怀里一塞,就要往窗外跳。跳上来是不太给力,但是跳下去顾小爷的轻功还是没得问题。
临闪人前,顾初夏又想起一事。
“商祈!后天是我悬弧之辰,要记得来我家吃酒哦~”
理所当然不必等商祈的答案,她说完就跳下了楼,踩着树尖三个大跃,两个跟斗翻出了园墙。
商祈看着那离去的身影,静静地看着,直到消失在园墙外。
太阳落得很快,方才还是西辉,这会却已暗了个完全。
他住的三层高阁里,没点一支蜡烛,温暖顿时被阴森侵蚀。
商祈还立在雕窗那,身后一黑影默现。
“主上,后天乃起程之日。”
不得回应,黑影又说。
“接替主上的人已经安排妥当,主上大可放心。”
星空已升,眼前的主上却依旧沉默……这时黑影突然跪下,声音冷沉地道。
“陛下现在急需主上回去主持大局。还望主上,三思。”
商祈这时回头,可黑暗已让跪下之人看不到他脸上的微笑。
“你真的,很吵耶。”
跪下的黑影迅速抬头,却只来得及闷哼一声,瞳孔骤缩。
下一刻整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地上无血,只空中残存一丝淡腥。
王随的声音这时在楼下响起,阁楼的门板被敲得“梆梆”作响。
“商祈!你在里面吗?娘喊你去用膳!!!商祈?商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