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一怒为红颜》史纪媛媛

31、见死不救 （二）

　　小产妇吕萌脸色煞白，鼻翼翕动，张开着双腿一动不动地躺在产床上，好像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几位其他科室的护士都过来帮忙，有的测血压，有的忙着输液，有的安装新近买来的心电监护仪。吴医生正用胎头吸引器在吕萌的产道里鼓捣。鲜血已经把她的白大衣和手术单染出一片殷红，而且还在滴滴嗒嗒流淌，生命的体征正在慢慢消失。
　　众人见媛媛来了，让开一条道。
　　媛媛走近一看，心尖顿时被揪紧了。小产妇的呼吸已经微弱，吴医生却还一心一意地在她的子宫里掏来掏去，掏出的尽是鲜血和血块。媛媛已经顾不得吴医生从不与自己有语言交往了，在她的耳朵旁细声说道：
　　“吴医生，产妇快不行了，赶紧打肾上腺素！”
　　她抬头看媛媛一眼，目光绵软但并不惊慌，媛媛毋庸置疑地点一下头，她才把胎头吸引器从产妇的产道里拔出来。
　　有护士着急地喊道：
　　“吴医生！快看！”
　　媛媛瞧了心电监护仪一眼，大喊一声：
　　“快打尼可刹米，快打肾上腺素！快！”
　　孙主任一把扯开吴医生，扑过去，叠起双手挤压产妇心脏；媛媛也赶紧扶着产妇的头口对口做人工呼吸。
　　生与死此刻显得异乎寻常的简单，就在一口气之间。
　　地球仿佛停止转动，产房如太平间一样死寂，有一声响动，都会叫人吓一大跳。
　　产妇心脏又开始起跳了，但人们的心仍然揪紧。
　　尼可刹米和肾上腺素缓缓注进产妇躯体。
　　产妇的心跳终于恢复正常了，长长的眼睫毛上缀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媛媛把一口气分成几段悄悄地吐出来，直起腰来。媛媛看见吴医生对她点点头，她感觉她笑了，不，是整个世界都在微笑！
　　胎死腹中是毫无疑问的，剖宫手术是唯一的选择。但是，产妇并没有在《手术通知书》上签字，因为吴医生认为引产是小事一桩，没叫产妇家属履行这道手续。
　　产妇的鲜血自始至终没有止住，地板上的一汪血蚯蚓似的，蜿蜒向墙下流去，也只有施行剖宫手术才能有效止血。
　　产妇的情况确实使剖宮手术充满风险。
　　“吴医生，”媛媛建议道，“必须立即剖宫！”
　　“还是让媛媛来吧！”
　　孙主任对媛媛说话却不看媛媛，他用目光封住吴医生的口。其实孙主任费心了，吴医生早己魂不守舍，满目凄凉了，正巴望媛媛能出面收拾残局。小宋说得很透彻，产妇要是呜呼哀哉，她吴医生趁机溜之大吉，由媛媛替她顶罪。媛媛慌张了
　　“准备剖宫产器械！”孙主任已经向护士发出指令，“0·1%利多卡因局麻！”
　　命令己下，现在轮到媛媛满目凄凉了，媛媛看到一地碎玻璃在闪烁。显然，孙主任想当众逼媛媛走上手术台，去和死神争夺一条苟延残喘的生命。这一刻媛媛恨死这个偏心男人。
　　众人议论纷纷，说转大医院已经来不及了，越快动手术越有生存希望。他们怎么就不议论是谁把产妇推向死亡边缘，手术通知书至今还没有家属签名，无常的双翅却早已经把一片黑影笼罩，倒好像是我媛媛蔑视生命，见死不救似的。
　　孙主任亲自给我媛穿隔离衣的时候，在媛媛耳朵旁悄声说道：
　　“发生不测，我会给你作证明的！”
　　“你不要走开，我害怕！”在这个男人面前，媛媛不由自己地还原为真正的女人，媛媛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心里一阵阵委屈，酸楚之情涌上喉头和眉间，感觉有两颗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很想狠狠捶打他一阵。
　　“别怕，我们一同努力！”他又靠近我媛媛说道。
　　“吴医生呢？”我悄声问道。“怎么没看见她呢？”
　　“别管她！”孙主任气愤地说道。“滥竽充数，连产妇的体位都没给摆正确！”
　　“我这一步跨出去，可能就跨进监狱，她却真的溜了？”
　　媛媛百感交集，泪往心上流。
　　“别胡思乱想！我亲眼看了，产妇的呼吸和血压恢复正常有二十分钟了，可以上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孙主任说罢拍拍我的肩胛。
　　一走进手术室，如同滚滚而来的潮水盖过礁石似的，留住产妇生命的念头淹没媛媛所有杂乱思绪了。
　　手术开始了。
　　接过孙主任递过来的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在普通的白炽灯下，媛媛准确无误地在产妇的腹部上利索地切开皮肤，而后是皮下脂肪，而后是腹膜。
　　时间的脚步声沉重地响在耳畔。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
　　六分钟！
　　孙主任高兴地喊道：六分钟！
　　谢天谢地！
　　六分钟的剖宫手术，媛媛从产妇血肉模糊的子宫里抱出一个死亡的男婴，只做利多卡因局部麻醉的产妇吕萌，淌下两行泪水，不知是为死去的男婴和“老公”的承诺，抑或为自己的死而复生？媛媛也流下眼泪，但媛媛很清楚，她的眼泪是为孙主任而流，她感谢他的鼓励与支持，感谢他给她信念与力量；战胜风险以后，她仍然可以昂首进出门诊部大门，也许小宋以吵架仍无法解决的矛盾，可以因此迎刃而解，现实就是这么严酷，什么都得付出代价有时是最宝贵的生命。
　　产妇吕萌被推进病房。
　　媛媛想给孙主任一个灿烂的笑容，却见孙主任一脸阴云。
　　“媛媛，你洗涮后整理一下，就回宿舍去休息吧？”
　　“产妇得有人看着哪，吴医生呢？”
　　“你别多问，回去吧！”
　　孙主任脸上的阴云浓得化不开，似乎藏着雷鸣电闪，声音低沉得只有媛媛听得见：
　　“你没有必要替人家承受指责！”
　　我脑际一亮，孙主任预感到有严重事情要发生吧？这是一个真男子，他在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