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一怒为红颜》史纪媛媛

21、野人谷听惊雷 （一）

　　媛媛离开杂货店。
　　虽然人海茫茫，不知何处可淹留，但媛媛还是有一种逃出虎口的轻松。
　　媛媛打了一个电话给许燕子。
　　许燕子说你早该离开那鬼厅门关了。许燕子还说，前些天我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瞒着冯高明去找施美芬，让你去她们那儿。罗蝉与施美芬倒是很同情你媛媛的，只是老家伙有令，谁敢收留媛媛，就是公然以我冯高明为敌。我说施美芬你家大业大十几个分店，让媛媛到哪一个旮旯蹲着，他老家伙哪就会知道呢？施美芬心里有一点松动，那罗蝉王八蛋却说，要是万一让冯教授知道，还不拆墙揭瓦呀，吃不了兜着走呀，美芬能有今日是容易的吗？
　　“燕子呀，我不怪施美芬。”媛媛在电话里虽这么说，却已是潸然泪下了。“她有她的难处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走投无路了。”
　　“媛媛呀，我许燕子不是不帮你，我也无能为力呀，尤敏苓又跟他的达哥去香港了，咱们这些奴隶到底斗不过老家伙呀！”许燕子接着建议：“媛媛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去你二舅那儿住几天吧，工作我帮你慢慢找。”
　　媛媛谢过许燕子。
　　电话亭旁，立尽夕阳。
　　想起二舅，媛媛一阵心酸，为了让远方的老爸放心，媛媛不敢再去见二舅。几次电话，媛媛总是宽慰两位老人，她在一家门诊部里当实习医生，过得很好。
　　更何况二舅也是寄人蓠下，副市长千金毛毛，根本不把他当长辈看待。
　　媛媛很无奈，很痛苦，心想还是去找一家旅社住下吧，再上街去碰碰运气。
　　找到一家便宜的劳动旅社,媛媛住了下来。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嫒媛就只有许燕子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了，就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告诉自己的下落。
　　许燕子也正为媛媛着急，接到电话很高兴，说道：
　　“媛媛呀，正不知道你在哪里哩，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人！你要不害怕和汤汤水水打交道，我可以介绍你去他那儿。那是我刚来M市的时候认识的，可是我一个学电脑的，注定不是和产妇婴儿打交道的人，我最怕那些脏东西了，看一回保准半辈子性冷淡没欲望。不过人家那里是正规门诊部，比起你那个高尚香黑诊所要好上几千万倍。你是学医的，又干过那事儿，兴许能行。不过讲前途当然远远不及我们学美容，起点就是终点。那儿顶多就让你当个助产士，医生那是别想了，都要高级职称的，说不定还让你当护士化验员什么的。”
　　媛媛一听，高兴极了，说道：
　　“太谢谢你了燕子！我在学校里实习的就是妇产科，我们学医的怕什么汤汤水水，听到婴儿哇哇叫可美啦，那是世界上最最动听的音乐！当啥都行，要是碰到一个高手，带我一带，还真有可能出息哩，在医院里谁不是这样媳妇熬成婆啦了，从低级到高级啦！再说，燕子，我媛媛现在还有什么可挑选的吗？”
　　“那好，你既然不嫌弃，那我就替你联系联系，我也不敢保证就有。当时他介绍我去当导医，可我是IT行业的，没去伤了他的心，不知现在他还领情不领情。媛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许燕子不是施美芬不念同门之谊，我尽力就是了！。”
　　媛媛等得很焦急。她又不敢催促，人家都讲得那样仁尽义尽了，你还能说啥呢？
　　她一步也不敢离开房间，紧紧地盯着电话机，希望它突然响起来。入夜，一串急促的铃声终于响起，把媛媛吓一大跳。她拿起话筒一听，却是－个男人的声音，说我们帅郎公关公司竭成为小姐全方位服务什么什么的。媛媛放下电话还骂他断子绝孙明天就艾滋病死翘翘。
　　一直等到三更时分，许燕子才打来电话，说她联系好了，没想到人家并没有忘记她，更没想到的是人家当上主任了，老板不在他就是头儿了，还问她现在去不去呢，一听说是她的好朋友，二话没说只说－句：“我就爱屋及乌吧！”虽然让人家当乌鸦，媛媛还是禁不住很高兴，千恩万谢，一直聊到半夜。
　　第二天上午，媛媛打扮得青春亮丽，一出门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在招手站等出租车的时候，一个也在等车的帅哥儿忍不住走过来问道：“你是王小丫吧？”媛媛说不是，帅哥儿说我想也不大可能是，王小丫应该有专车吧，不过挺相像的。
　　挺像王小丫的媛媛按照许燕子的指引，打出租车来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叫海沧街，很杂乱破旧。在街道的十字路口，有一座很普通的白瓷砖七层办公大楼，招牌却很不普通，像巨幅横标，白底红字，亮闪闪红艳艳，气度不凡，叫海沧门诊部。
　　门诊部租赁一、二、三层，和媛媛想象的气势宏伟宽敞明亮的南方医院相去甚远。许燕子昨晚在电话里告诉嫒媛，海沧门诊部在西郊，这里是鞋服工业区，乱是乱一些，生意很不错的。她说你想想，近千万人的城市，有数倍于本地人口的外来打工仔，鞋服工业区则几乎是打工仔的天下，数十万来自四川、江西、安徽、广西、甘肃、青海等省的乡下青春男女，在家族式的工厂作坊里从早晨七点半干到子夜过后。政府有两个难题没办法解决，一是性，二是医院；性嘛就群众自己解放自己，民营医院、门诊部和小诊所也因此应运而生、星罗棋布。老板筹集十余万，进一台B超、X光机什么的，招聘三五十个医护人员，办个手续，就可以吆喝着开业了。也不用怕没病人，公办医院少，程序复杂，一项一项全都要排长龙，问两句病情开一张处方让病人等一整天，哪来时间？谁也不会舍近求远，不知深浅就闯进民营医院来了。他们张大虎口等的就是他们喽！
　　许燕子这鬼好像很熟悉。
　　她说她落难的时候差点就栖身这里了，那口气好像她现在不落难了，而是在天堂了。
　　媛媛找到她介绍的孙主任。
　　孙主任矮胖，圆脸，油光闪亮，中气十足，声若洪钟。许燕子昨夜在床上说他荷尔蒙过剩，假如不是一看就想起弥勒佛，她也许就会“舍身取利”了。她教媛媛在关键时刻可以“媚”他一眼，会大有帮助的，但切不可一时糊涂而把不住舵儿，那翻船就在顷刻之间，她说你想想，再怎么怀春的女子看到弥勒佛还会心留波澜呢？
　　“媛媛呀，燕子那个人志向高，老是像当鸿鹄，可鸿鹄是随便人能当的吗？没办法，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与谋。其实，我们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当时也给燕子说过了，她先当导医，再当助产士。我们这里的底薪还是比较高的，助产士也有2000元，外加药费提成2%，检查费提成5%，手术费提成8—10%，我们可以给你保底3000元。你是许燕子的好朋友，我再怎么说也不会亏待你的，医专生，当助产士吧，前天刚炒走一个，你正好来补缺，免得我们再招也麻烦！”孙主任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更像弥勒佛了。“其实，你只要懂得和病人‘沟通’，一个月拿五六千元易如反掌。”
　　媛媛心里想：我就是被高薪诱惑下来的，但是能拿到五六千元的好事许燕子姐却没有告诉过我。单凭这一点，就值得“媚”他孙主任一眼！
　　“不过，媛媛，咱俩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弥勒佛一把笑容收起来，就颇似他身后的那一尊护法神了。“你既然出来了，就必须面对现实。民营医院和你想像的公办医院大不相同。你不能指望这里设施齐全，彩超、CT、核磁共振等等，什么血库、急救室、麻醉师，没有就是没有，但是接生、剖宫产、激光手术还必须做，这就是给你开五六千的条件。你要是不能适应，就得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就算我看在许燕子的情份上，史老板也决不会答应，我孙主任不能为他赚钱，照样得立马滚蛋。昨天炒走的那个主任医生，还是一个退休老博士，中国医学会都挂着名，常务理事什么的，当初史老板看中她牌子亮名声大，花大价钱挖下来，本指望她成为一株摇钱树，谁知她抱怨这抱怨哪，没飘叶子尽刮风，史老板连见都不见就把她扫地出门。我相信你不会像她那样吧？我一眼看到你就很满意，真的，很喜欢！适应了就好，我还是三甲医院下来的哩！原本在长沙某医院当中医科主任，就因为竞争对手走了裙带关系我没当上副院长，一肚子不平才下了海，我呀——”
　　孙主任脸色一刹那变得红扑扑的，许燕子很有经验，她说荷尔蒙过剩的男人，在女性面前不会放过任何夸耀自己光辉历史的机会，更何况我媛媛比她许燕子漂亮多了，从来都是高昂头颅的许燕子姐都赞扬我媛媛眼睛比她贼亮皮肤比她雪白身材比她高挑胸部比她丰满。
　　媛媛诚惶诚恐地听着。媛媛诚惶诚恐是因为自己渺小而无助，在这个人群如蚁的城市里没有一张脸与自己有关系，媛媛诚惶诚恐还因为她吃过荷尔蒙过剩的男人的大亏，她想许燕子姐也许也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