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一怒为红颜》史纪媛媛

11、夜里九点（四）

　　媛媛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
　　媛媛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这样孤单，这样的走投无路，仿佛大地都沉没了，只有礁石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对着茫茫大海。
　　媛媛曾经想得多美，施美芬卧薪尝胆三年，成了百万富婆，尤毓苓轻轻松松一年，学得一身技艺，我媛媛再辛苦半个月，就有三千元工资可拿了。我媛媛不学许燕子，她为了把自己锻炼成施美芬，脸皮都不想要了，大白天都敢戴着冯高明给买的比鸡蛋还小的点式胸罩，穿着三角裤，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小小年纪讲起什么“人工性高潮”就像讲“今晚看啥碟”一样顺口。我敢肯定，出了金屋，许燕子就会真的变成鸡婆，人尽可夫，只要男人能给她金钱、技术、首饰。她放得开，即便吵了架，也还是殷勤如初，到底修炼出来了，跨进成功之路的门槛了。
　　可是，性变态是那么狰狞恐怖，它要毁掉你的人格毁掉你的身体毁掉你几十年坚持的信念，让你成为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呀！
　　我，李媛媛，你怎么办呢？
　　媛媛做了一个梦。
　　媛媛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猪，跳出围栏，被人追赶着，越过田野，穿过一片荆棘之地，好不容易把追赶的人甩开。媛媛喘着气儿来到一条车水马龙的公路旁，看着大大小小的汽车呼啸而过，不知如何是好。退回去是没有出路的，隐约可听追的人的呐喊声，向前呢，又有粉身碎骨的危险。媛媛傍惶着，听见有人说，回去吧，回去吧，咋活不是活，好死不如赖活哩，又有人说，怕啥怕啥，不敢过马路的小猪不是好小猪。进退两难之际，一辆十轮大卡不让媛媛赖活也不让媛媛做好小猪，气势汹汹朝媛媛压了过来……
　　媛媛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庆幸是一个梦而已，缓缓躺在床上回忆心惊肉跳的梦境。媛媛听见许燕子的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她气急败坏地又喊又叫“老头子”，紧接是重重的敲门声。
　　没有冯高明的回应声响，媛媛吓得从床上一蹦而起，第一个念头是他被我媛媛气死了。
　　媛媛打开通往大卧室的密门，见冯高明直挺挺躺着，心里叫了一声“完了”，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媛嫒伸手到冯高明鼻孔下试试，感觉到暖暖的气流，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媛媛打开房门让许燕子进来，许燕子看了酣睡不醒的冯高明，又暧昧地看了媛媛一眼，这才推着冯高明笨重的躯体说道：
　　“老板，大事不好了！”
　　冯高明睡死了，像上了砧板的约克夏大白猪。她们发现桌上有安眠药瓶子。
　　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了。
　　她们来到大厅。许燕子告诉媛媛，尤毓苓闹政变了。
　　许燕子就会咋咋唬唬，言过其实。缓缓问道：
　　“尤毓苓能闹什么政变？”
　　“她和医院洪院长合伙，把冯老板蹬了，由她承包美容院！”
　　“怎么一回事？”
　　“冯老板和洪院长签订了三年合同，去年还能月月给医院交承包金，一个月七万元。今年三月份开始，老板的老毛病又发作了，说七万元太多，要减到五万元，拖欠四个月的承包金了，一个子儿不交。洪院长很生气，尤毓苓就钻了这个空子，对洪院长说，让她承包美容院，她每一个月交医院八万五千元承包金。谁都不是瞎子，美容院一个月营业额二十多万，十五名人员，刨去全部开销和承包金，也能净赚七、八万元！”
　　“可是尤毓苓什么证书都没有呀，她几次叫我带话给老板，要老板兑现诺言给她发证书。我也把话带到了，老板就是不给呀！”
　　“她是没有整容证书，不是没有美容证书！”许燕子自卑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尤毓苓和你一样，都是医学专科临床专业的学生，又是那么厉害的人，会没有证书呀？告诉你，她比你行！她不仅有香港蒙丽沙美容学校的高级美容师证书，还弄了一张新加坡美容师证。知道吗，这两张证书呀，就够资格承包美容院了。唉唉！倒是让她抢了先！”
　　“那好呀，她当老板了你叹什么气？”缓媛真的有一种解放区人民盼到北斗星的兴奋。“她当老板了，我们不就有了出头之日了吗？干脆，我们都叛变，投奔尤毓苓去！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尤毓苓和我们，都是一样受苦受难的师姐师妹嘛！”
　　“哎呀呀我的傻大姐，你还真够天真浪漫的！昨晚，尤毓苓把老员工全部刷掉，一个不留。老员工谁不知道她的底细？她能让人指着后脊梁骨说她是鸡婆出身？她聪明得很哪！唉唉，到底也熬出来了，眼睛一闭，鸡变凤凰，如今又傍上洪院长也说不定哪！别看洪院长五十多岁，一脸横肉，听说一脸横肉的男人都很棒，土匪似的，好歹会比冯老板有男人味吧？唉唉，媛媛姐，我今儿问你，你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北斗星被浓重的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
　　许燕子说得媛媛乱了方寸，浑身发软。
　　是呀，许燕子说得有道理。如果我嫒媛是尤毓苓，也不会留下往何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何况我媛媛只来了两个半月，老家伙又很少让我媛媛去院里，只会点儿洗脸、敷膜、漂唇、绣眼线，还没学到啥技术，尤毓苓只要花三、四百元，就能随便从一家美容学校里，找来一大把我媛媛这样技术的美容小姐。
　　我媛媛能去哪里？
　　我媛媛不去那里又能在哪里呢？
　　“燕子，你自己呢？”
　　“我？唉唉！我能怎么样？说技术，只学会洗脸和纹眼线，还不如美容学校来的学生，人家好歹有一本毕业证书，我两手空空啥都没有。说别的嘛，老板当时和我讲，学徒期一年，到期了会给我一点钱，可能一、两万吧，现在才半年多一点。而且他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到时会痛痛快快给我吗？会不会再耍什么鬼花样呢？”
　　“这么说，你还要熬半年？”
　　“不熬又能怎么样？那不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我现在口袋里只有七、八百元，从老家伙那儿讨了几百回，才给这一点点。离开这个门，能生活几天呢？不瞒你，老混蛋走到这一步，也是他罪有应得，说不定还成全了我，你瞧瞧，他现在什么都完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总得留一个人照顾自己吧？我只能接受老王八蛋这个选择了，看看还有没有一点好结果。”
　　许燕子是打算熬下去了。
　　我媛媛昨夜是彻底闹翻了，还不晓得他醒过来怎么收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