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轶事2》小九公子

2、第二章

　　公孙策看着庞煜从木匣子里往外掏东西，无奈一笑道：“不过就是考个试而已，庞统这样，未免小题大做了。”
　　“关心则乱嘛！”庞煜道，“我哥这不是不在开封么，他原本打算着炖了补品再给你送来，但又怕厨子做得不合口味。还不如送些药材，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呢！”
　　“也是。”公孙策赞许地点点头，就某些方面来说，他俩人看法倒颇为统一。
　　庞煜似乎想起了什么，自个捂着嘴咯咯闷笑。
　　公孙策转回桌子边，提起笔，扭头好奇道：“笑什么呢？”
　　庞煜摆摆手道：“我哥临走时交代，要是这些东西你不收，就让我对你说‘不要白不要，开封府这么多人呢，大家吃了用了，总比放着发霉的好！’他说这样劝你，你就乖乖收了。”
　　“这人……”公孙策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庞统说这话时的神情，不禁摇头失笑。

　　“哎？先生，你在写什么呢？”庞煜凑到公孙策身边，他个子比较矮，站在桌子旁边刚好露出一双眼睛。
　　公孙策摸摸他的小脑瓜，笑问道：“最近太师还觉得头晕、胸闷么？”
　　庞煜想了想：“唔，自从上次吃了先生开的药，爹爹说觉得好多了。”
　　公孙策闻言沉吟了一下，刷刷几笔将一张写好的纸条递给庞煜，解释道：“庞府的厨子是北方人，做菜口味比较重，你爹又体胖，盐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刚才见他气色确实好了很多，估计吃完了这副药，应该就可以停停了。”
　　庞煜忙不迭点头，将方子仔细地收进衣袋里，随后抬头问了个问题，直把才思敏捷的公孙策问得一愣。
　　“先生您收徒弟么？”
　　……

　　前院问答是大眼瞪小眼，后院对弈是硝烟漫天飞。
　　棋盘之上，庞吉一反常态，是攻势迅猛、寸土必争。两人对局之激烈，就连有着“大宋第一聪明人”美誉的包拯事先都万万没有料到。
　　包拯跳马避开庞吉的围堵，笑道：“棋路似心。看来，今日太师心中颇为不平静啊！”
　　“闲话少说，炮三平五。”庞吉一推棋子，哼道，“今日定要杀你个落花流水！”
　　包拯摸摸下巴，面露遗憾地摇摇头：“招是好招，可惜太过急躁了。”说着，伸手推棋子，“车五退二。”
　　“老包啊！”庞太师步步紧逼，顺便抽空数落包拯，“你这个人，千好万好，唯一不好就是太爱逞能。这明明必输无疑了，嘴上还得找补回来。”
　　“哎！”包拯退开攻势，避免与锋芒毕露的庞吉正面冲突，边笑道，“太师此言差已。未到最后一刻，不敢这般轻易断生死。”
　　“我看你啊，就是不见黄河不落泪！”庞吉撇嘴，心中对整盘局势信心满满，“一会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对面房檐上，展昭咔嚓咔嚓地磕着瓜子，扭头问白玉堂：“谁会赢？”
　　“说不好。”白玉堂摸着下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哦。”展昭托着腮帮子看了半响，左右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搔了搔脸颊，索性低头专心嗑瓜子去了。
　　战局过半，白玉堂皱眉，自言自语道：“大人危险了。”话音刚落，就觉得眉心被一根冰凉凉的手指戳了一下。
　　“嗯？”白玉堂回过神来，看身边的那个人。
　　“张手！”展昭命令道。
　　白玉堂不明所以，但是依旧乖乖地伸出双手。

　　“哗啦……”
　　剥好的瓜子仁，小山似地堆在了白玉堂的手上。
　　“抱歉。”白玉堂看着这堆果仁，心弦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
　　“没事。”展昭摆摆手，捏了几颗放到白玉堂嘴里，又同样捏了几颗放到自己嘴里，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样吃才比较痛快！”
　　“嗯。”白玉堂挪了挪身子，把瓜子仁碰到他面前，嘴角微微勾起，目光里透着宠溺的笑意：“我给你端着，吃吧！”
　　远处，维修屋顶的众衙役纷纷捂着眼睛哀嚎：“每天一出秀恩爱，观者视力降得快！”

　　开封府这边热闹非常，而远在红墙那头的仁宗皇帝就比较苦B了。
　　崇政殿上，宽大的雕花红木桌上摊着七八本折子，赵祯端坐龙椅之上，一目十行，正单手拿着朱砂笔在批阅奏章。
　　陈班班帮着收拾好散乱的折子，忍不住轻声劝道：“陛下已经忙了一天了，是否稍作休息？”
　　赵祯阖上双目，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点头道：“也好。”
　　“黄河春潮泛滥，年年如是。”陈班班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新鲜的甜梨，笑道，“今年各州各县已经提早作了部署，飞星将军又亲自前往坐镇，陛下实在无需太过紧张了。”
　　“班班说的有道理。”赵祯咬了口梨子，轻松一笑。对于身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仁宗皇帝私下对他是很敬重的。
　　陈班班此人，早年是真宗皇帝的贴身侍从，后来被转派给赵祯。一生服侍两代帝王，能获如此殊荣，足可见其精明能干。按理说，大内的宦官，一般学识都不高，一来是因为入宫净身时年纪太小，还来不及进学；二来也是怕宦官涉政，左右了帝王的决策。
　　但陈班班此人多年的伴驾经历，让他耳晕目染的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知道，作为一个最靠近王权中心的人，切不可露出锋芒，但也不能太过平庸，你的见地可以不独特，但一定要深明圣心。
　　综上所述，要想一名好秘书：第一条就是要懂得领导的心意，第二条才是拥有卓越的办事能力。

　　“庞统跟朕提议要改造河道，加修葺堤坝，如此一来，就不必年年担心水灾的事情了。”
　　陈班班笑着点头：“陛下圣明。”
　　“事是好事，但这工程颇大，开销是个问题。而且工部又刚刚上了折子，说需要更换一批陈旧武器……近年国库一直比较紧张，这银子的事，朕还需好好想一想。”赵祯三口两口地吃掉手中的梨子，扭头补了句，“这梨子不错，一会想着给太后和庞妃送点过去！”说完，又继续批折子去了。
　　陈班班应了一声，抬头瞧着赵祯略带疲惫的脸，心底不由得默默地叹口气——人人以为皇帝好，其实皇帝最难为啊！

　　开封府内。
　　“你真想拜我为师？”
　　公孙策伸手很夸张地比了个高度，“学医很苦的，要背这么多的书才行。”
　　庞煜眼珠转了转，问道：“如果都背下来，是不是就能和先生一样厉害了？”
　　“嗯，差不多吧！”公孙策点点头，他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让庞煜自己知难而退而已。
　　“要学的。”庞煜扬着小脸，狡猾地笑道，“本来也没想成为像先生这样的国手，有您一半本事就足够了。”
　　“歪理。”公孙策被他这番童言逗笑了，改口道，“要收你不难，但是你爹他同意么？”
　　庞煜眨眨眼，歪头道：“我是拜师傅，又不是拜义父，要我爹同意干嘛？只要先生你同意了就行啊！”
　　“这可不行，拜师是要父母同意才行的，否则我无法收你。”公孙策摇头。
　　刚才庞煜一提拜师的事，公孙策就知道肯定是他自己的主意。这孩子机灵又聪明，如此良材美玉，以后定是前途无量。依着庞太师的盘算，又怎么可能放任让爱子学什么医术呢？
　　“我爹同意，先生就能收我了吧？”庞煜伸手揪公孙策袖子。
　　公孙策笑了，点点头：“只要太师不反对。”
　　“嗯。”庞煜想了想，又拽着公孙策拉了一回勾勾，这彻底才放下心来。

　　“将军！”
　　庞太师一声断喝，随即尘埃落定。
　　“还是太师棋高一筹啊！”包拯捋着胡子，淡然一笑，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
　　展昭面带可惜地咂咂嘴：“大人居然输了啊……”
　　白玉堂看着棋盘，心里十分纳闷，心说：明明是稳赢的棋，怎么会输了呢，这完全不科学啊！
　　展昭见他面露疑色，便问道：“怎么了？”
　　白玉堂手指棋局，捡着重点给展昭说了说。
　　展昭虽然对象棋不精通，但也不是完全不会玩，加上白玉堂特意讲解得很通俗易懂，因此展昭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摸摸下巴：“大人故意放水的。”

　　房上的两人嘀嘀咕咕，院子里庞吉得意的笑个不停。
　　“太师，太师。”包拯倒了杯水递过去，“喝口水歇会儿，歇够了再乐！”
　　庞太师接过杯子，翻了个白眼：“要你管……呃！”这个“管”字还没利落，一口空气呛进气管，瞬间乐极生悲了。
　　众人忍俊不禁地失笑出声。
　　“呃！笑……呃！什么……呃！笑！”庞吉一边打嗝一边控诉众人。
　　“咳咳……你还是先别说话了，喝点水压一压！”包拯强忍着笑意说完了话，扭头又去笑了。
　　“哼，呃！”庞吉这个气闷啊，但也无法，只好闷头喝水，希望快点不打了。但天不遂人愿，茶水续了三回了，但这嗝愣是没压下去！
　　庞吉哭丧着脸：“老包，我喝不下去了……”
　　“噗……”包拯淡定地擦擦嘴，拿眼睛瞟了房上两人一眼，正色道，“卖萌可耻啊，太师！”
　　展昭捂着嘴跳下来，悄悄溜到庞吉身后，突然大叫一声：“鬼啊！”
　　吓得庞吉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就往前跑，边跑边喊：“展护卫救我！”
　　“太师！”白玉堂一把扶住他，“没有鬼，展昭跟您开玩笑呢！”
　　“啊？”庞吉连连拍胸脯，口喘粗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身边白玉堂笑道：“太师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庞吉一愣，哎？还真是，这样一吓唬，打嗝停了！
　　“给您赔罪！”展昭赶紧冲庞吉行礼，笑道，“我家乡那边治打嗝的偏方，您别见怪啊！”
　　“没事，没事！”庞吉乐呵呵地摆摆手，深呼吸两回，总算是略顺了这口气，“你还别说，这土法子还挺管用！”
　　众人相视一眼，又默默地别过头去笑了一回。

　　庞太师首战得胜，兴致颇高，与包拯又对弈了两盘，结果一和一负。这样三局平均下来，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看了看时辰不早了，包拯让人准备了饭菜，留庞吉父子在开封府吃晚饭。
　　餐桌上，闵秀秀将送给庞妃的礼物交给了庞太师，其中除了香包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玩意。
　　闵秀秀笑道：“我夫君他们那边的生意已经谈妥，明日就要接我回去了。”
　　“这么快？”庞吉惊讶了一下，“我家媛媛受你照顾颇多，老夫还没好好感谢……”
　　“哎，太师。”包拯筷子一横打断了庞吉的话，“感谢什么的不是嘴皮子一碰，咱得拿出点行动吧？”
　　“那是当然！”庞吉眼睛一瞪，随手加了一筷子鸡蛋扔到包拯碗里，愤愤道：“吃都堵不上你嘴！”
　　包拯语塞。
　　众人窃笑不已。

　　“我就回家生个孩子嘛，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闵秀秀笑道，斜眼瞄了瞄白玉堂，冲众人拱手道，“我这当嫂子的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玉堂了，五弟他年纪小不懂事，平日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周的地方，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海涵！”
　　包拯和庞吉笑着应了。

　　公孙策想了想，对闵秀秀道：“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刚巧庞统送了些好药材，呆会我挑好了给你送过去。”
　　“不妥、不妥。”闵秀秀摇头道：“人家的一番心意，我怎好半路劫了去？”
　　“哎！物尽其用嘛！”公孙策笑道，“再说我也算是借花献佛了，你不要嫌弃就好。”
　　话已至此，闵秀秀也不好再推辞，含笑着收下了。

　　晚饭过后，庞吉带着儿子庞煜向众人告辞。
　　包拯将两人送到门口，庞吉摆摆手，“回去吧！”
　　包拯点点头，忽然笑着冲庞吉一拱手：“谢谢太师赠茶！”
　　此言一出，庞吉心里头这么“咯噔”了一下，平日老包收他东西，收就收了，谢字绝不多说一个，怎么今天嘴像抹了蜜似地，这么多礼？
　　旁边，庞煜略带紧张地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但是，庞吉自始至终就没想起那普洱的来历，因此压根也没多想，哼了一声，算是应了那声谢，扭身带着庞煜上了轿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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