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吃早餐》展夕雯

2、【迪云】和你一起吃早餐 中篇

　　翌日清晨，在暖气环绕的环境中，金色头发的一大一小揉着惺忪睡眼起床。
　　正将早餐端上桌的云雀不由多看了几眼。
　　连睡衣都穿着亲子型，看来迪诺是真的很喜爱这个孩子。
　　嘁，都说是他儿子了，哪有父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黑发青年暗自啐一声，催促两个毫无形象可言的人赶快去洗漱。
　　桌上是正冒热气的煎蛋与培根，牛奶也是加热过的，青年有点懊恼自己起早床做早餐给那一大一小，明明是他们借住在他家，为什么自己还要照顾得这么全面。
　　先洗漱完的是男孩，虽然周围很暖和，但是刚从被窝钻出来没多久，温差还是有些不适应，此时他睁着大大的金眸，鼻子有些泛红。
　　男孩缓慢爬上椅子，真的是爬，成人的餐椅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相对有些高。
　　大概是饿了，男孩盯着餐盘里的早餐不自觉吞咽口水，但他并没有动手，只是怯怯望着同样没有动手的云雀。
　　不禁失笑，这孩子真懂得察言观色，虽然小孩有礼貌是挺好没错，不过他一向不管那些束缚行为的教条，饿了就要吃饭，小孩子更是要想什么做什么。迪诺这人真不会教育小孩，还硬要口口声声说是他的老师。
　　“小不点，为什么不吃？”
　　撇开孩子是迪诺儿子这一层不说，其实云雀对这个眼睛炯炯有神的金发孩子颇有好感，没问迪诺这孩子的名字，迪诺也没主动告诉他，他就当这孩子叫小不点。
　　本来嘛，在二十岁的云雀眼中，这孩子就和小不点一样啊。
　　“他还没有上桌，你还没有说开动。”
　　“他？”
　　“嗯，正在刷牙的人。”
　　云雀怔了怔，隐约感觉到小不点语气中带着些微生疏。这生疏不是对他，恰恰是对洗浴室的金发男人。
　　“我说你不用等他，你会听我的吗？”
　　男孩微微歪头，不解。
　　“我的意思是你饿了就吃，不用等我们，以后想吃什么就说出来，不用顾忌大人的话。”
　　小不点很懂事，他点头，“我明白了，但是他要我乖一点，不然你会不喜欢。”
　　云雀在心中翻个白眼，这算不算在诋毁他，那该死的男人到底都给这孩子灌输了什么东西。
　　“想让我喜欢就得听我的话，现在，立刻开始吃早餐。”
　　小孩的脑回路很短，把不同的两种话变得对等，问题就解决了。
　　满意望着小不点开始用餐，云雀兀自离座去洗浴室，他觉得他有必要纠正金发男人的教育理念。
　　浴室门并没有关上，云雀习惯一个人住，这时倒忘记进浴室前需要敲敲门，所以一秒钟后他看到了一个习惯睡醒后洗澡清神的裸男。
　　两人正面对上，一个本神色淡然，一个本惬意哼歌，当其中一个发现另一个裸体出浴时，淡然的不再淡然，惬意的也不再惬意。
　　尴尬还不至于，但是暧昧的气氛却挥之不去。
　　你说两个人在这种情景下相视三秒以上还没有动作，气氛怎能不暧昧。
　　还是迪诺故意咳一声，云雀才挑眉移开视线。
　　“你要是还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就不要再教小不点奇怪的规矩，我这里的规矩都是针对你，他不用遵守。”
　　“哈？”迪诺没反应过来。
　　“速度点，冷了你自己热。”
　　云雀转身带上浴室门，也不管迪诺有没有话说。
　　金发男人用毛巾擦拭完身体，走到蒙上一层水汽的方镜前，把毛巾搭上肩头，双手支在面盆边。
　　头发犹在滴水，男人低头轻叹。
　　所有规矩都是针对他，所以想住下去就必须看这间公寓主人脸色行事吗？
　　微弯嘴角。
　　看来他可爱的学生接下来会给他出不少难题啊。
　　迪诺吹干头发后再出去吃早餐，这时小不点已吃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餐桌上两盘仍在冒热气的早餐让迪诺不由怔住。
　　黑发青年嘴上说冷了就让男人自己热，但显然没有给男人实施的机会。
　　“我饿了。”青年说。
　　男人立刻上桌，面带愧色，“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一直等我，其实不用等我的，我……”
　　“别吵。”
　　张着的嘴只好及时收回，随之是安静用餐的时间。
　　迪诺吃第一口的时候就诧异了，记忆中的恭弥满身只有狂躁的战斗欲，在并盛也是高高在上的风纪委员长，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但现在能将早餐做得如此可口并一人包揽所有家务的青年，已经与记忆中的少年有些错位。
　　不，应该说现在坐在他面前用餐的青年，在他不知道的时间中，成长不少。
　　收起一身嚣张跋扈，面容沉稳，举止淡然得体，这种由内而外的内敛让黑发青年愈发气质突显。
　　不是一冲动就炸毛的少年，而是一颦一言让人忍不住惊叹的男人。
　　一丝遗憾之情从心中悄然发芽，因为这个少年的惊人成长中，少了自己的存在。
　　明明自己还是他唯一算得上亲近的老师。
　　迪诺颇为落寞地吃着早餐。
　　黑发青年却在男人安静时思绪飘远。
　　一个人住时偶尔会想起这个男人，想着要是有一天能坐在一起吃早餐应该是件不赖的事。
　　出任务时只需要释放全身的战斗欲，回到这间公寓后心又会感到空落。
　　他有时还会想自己是不是有被虐倾向，明明住在这里会感到不舒服，却还不愿住在让自己舒服的地方，就像每一个受虐狂一样，在褪去一身战斗欲后心甘情愿守在这一方寂寞之处。
　　后来他就习惯了，不去想不去感受，放空自己，把公寓当做他一个人的家，就没再觉得那么难受了。
　　直到三年后这个男人再出现，还实现他曾想过的情景，心里空空落落的某一处瞬间被填满。
　　虽然这个时间等得长了些。

　　收拾餐具这等任务迪诺很自觉揽下，云雀不出任务的时间都会在公寓待着，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单调得很。了解如他，迪诺主动提出三人到公园走走的提议。
　　本想拒绝，他没准备因为迪诺的到来而打乱自己的休息计划，但是现在多了个小不点，望着眼中微带期待的男孩，云雀还是点了头。
　　云雀买的这间公寓处于郊区地段，风景独好，公园与住处不远，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
　　迪诺一如既往地聒噪，像是不把自己这三年在意大利的情况说完就不会罢休。
　　云雀一只耳听一只耳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他无意中观察到一件奇怪的事。
　　小不点年纪不大，比同龄孩子懂事这点是件让人高兴又遗憾的事，作为父母，如果在孩子小的时候无法体验为孩子操心的过程，不是很遗憾吗？
　　就像现在，两人分明是带着他出来走走的，这孩子却安静地走在后面，并没有让任何人牵着。
　　云雀再次喟叹迪诺教育孩子的方式，到底还是那个迷糊的男人，完全没有考虑孩子的心情。
　　黑发青年放缓脚步，在迪诺诧异的目光中牵起金发男孩的手，配合小孩的脚步往目的地走。
　　手心传来不一样的温度时，小不点惊讶抬头，他仰望牵他手的人，眼中渐渐布上璀璨的星光。
　　云雀恭弥仍旧面无表情，但对小不点的态度俨然是保护者的姿态。
　　“过马路时要牵着大人的手，明白吗？”就像教育小孩的家长，云雀恭弥正试图告诉小不点可以适时依赖大人。
　　那是小不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他并未受过家里人重视，在意大利虽然过着小少爷的生活，但父母没有时间管他，懂事以来他只知道不要给大人添麻烦，否则他就会被遗弃。
　　尤其在发生那件事后……
　　“明白了就点头，不明白就问。”
　　小不点连忙点头。
　　一旁的迪诺看得讶异不已，他是很感动云雀真正接纳了小不点，但他惊于他可爱的学生竟然会这么细心教导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国男孩。
　　真是跌破人眼镜啊！
　　云雀察觉到迪诺的视线，便横过去一眼。
　　“虽然我不是他的什么，但我真不想他今后变成你那副废柴样。”语气中全是鄙夷，云雀损迪诺从来不遗余力。
　　迪诺唯有哭丧着脸为自己辩白，“哪有很废柴，只是偶尔迷个路撞个墙摔个跤而已嘛。”
　　这都不算废柴算什么。
　　云雀忽然觉得正经吐蠢马槽的自己才是二。赶紧牵着小不点去公园，完全忽视某金发男的宽面条泪。
　　小不点真是从来没被带出来玩过，光一个秋千就能让他开心不已，一直压抑着的笑容此时绽放在嫩白的小脸上。
　　站在不远处的两人有明显的身高差，金发男人远远望去身长挺拔，剪裁合身的衣裤尽显欧洲人身材优势。黑发青年则是东方人特有的修身体型，内敛气质由内而外，站在金发人身旁仍旧亮眼。
　　两人站一起相得益彰，尤其秋千上还坐着一个漂亮的金发混血男孩，途径公园的路人们不由频频回头驻目。
　　小不点高兴，云雀心情也跟着不错。
　　“对了，他的日语怎么这么流利？”云雀状似不经意问。
　　迪诺下意识回答：“因为他妈妈是日本人。”
　　“喔？”
　　心里咯噔一声，迪诺暗骂自己嘴快，“呃其实这事说来有点话长，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只跟着我。”
　　“加百罗涅又是怎么一回事？”
　　“唔这个也说来话长，一时说不清。”
　　接下来是一阵静默，迪诺知道自己说错话，不敢再出声。
　　云雀轻呵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待小不点玩尽兴，两人又带他到曾经的并盛中学走一遭。
　　散步过程中，迪诺每说一句都小心看着云雀脸色，但云雀至头至尾都没再说一句话。
　　午时天空又开始下细雪，三人准备去火锅店吃一顿。
　　循着并盛中学校道来时的脚印，云雀突然问。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迪诺吓一跳，“你要赶我走？”
　　云雀说得淡然，“你终归要回意大利的。”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到迪诺神经，云雀觉得这会迪诺有点不可理喻。
　　“我只是问你归期而已。”
　　“可你这不是变相的赶我走吗……”迪诺皱着眉，脸上有些委屈，“看在我们曾经师徒关系的份上，恭弥别赶我嘛。”
　　脑中一根弦崩断，云雀自认没想过这么快摊牌，但他真相揍这男人一顿。
　　“迪诺，我不介意第二次告诉你，我从没承认过你是我老师，我也不是你的什么学生，少拿这种东西当挡箭牌。你如果想一直拿这种所谓的师徒关系让我对你好点，还是趁早滚蛋。”
　　说完这话吃饭的心情都没了，云雀牵着小不点往火锅店相反的方向走。
　　远远听到青年对男孩说，“不去外面吃了，我买食材在家给你做火锅。”
　　被撂下的迪诺摸摸头，一脸懊恼，心中郁气难解。
　　并不想和你吵架，一点也不想，来这里只是因为发觉自己对你的感情并不单纯，不想再错过第二个三年，所以任性地跑过来。
　　我要怎么向你解释，曾经口口声声说要做你一辈子老师的人，对你动心了。
　　你若知道我是因为对你有特殊感情才匆忙躲避三年，你又会作何感想。
　　“恭弥呀，别赶我走，我只剩这个理由来靠近你了。”
　　双手覆上脸，金发男人眉间有散不开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