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栖南极冰》尤镜纱

11、回程

　　大卫对所罗门说：“我儿，不要与他们同行一道，禁止你脚走他们的路，因为他们的脚奔跑行恶，他们急速流人的血，好像飞鸟，网罗设在眼前仍不躲避，这些人埋伏，是为自流己血，蹲伏，是为自害己命。”

　　沈贞他们做事干脆利索，今天晚上，他们将离开意大利的土地，踏上前往遥远中国的路途。
　　雏菊花开的正盛，隐隐如无色，罗宾若合上《圣经》，遥望远方惨淡的暮色，最后一次感受意大利的气息，空旷而清冷。
　　席揽歌坐在草地上，咬下一颗冰糖葫芦，意大利是没有冰糖葫芦的，第一次吃到是在这座城堡里，身为意大利人的夫人却会制作中国的冰糖葫芦，甜的糖衣，酸的果实，说不上有多喜欢，只是渐渐地，成了习惯。
　　“阿若，”他弯腿抱膝，一只手支着下巴，和罗宾若看着同一个方向，星辰般的眸子氤氲出朦胧的迷茫，“我们的故乡在哪里？”
　　他们生长于意大利，祖籍中国，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意大利人，身体一半留着意大利人的血，一半留着中国人的血，可是，谁能告诉他们，故乡，这个简单却满载着忧思的地方，对他们来说，究竟在何处？
　　罗宾若转过头，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那头柔软的红发，温柔一笑，淡蓝色的眸子覆上一层淡淡的暖色，“吃那么多糖食，当心长蛀牙。”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他们都是飘泊的人，没有故乡，乡愁从来都是奢侈的存在，他们能做的只是寻一个灵魂的寄托，而他已然找到，“彼此是对方灵魂的寄托，这就是我们的故乡。”
　　席揽歌杨唇露出明亮的笑容，“所以，我们一直都呆在故乡，因为我们一直在彼此的身边。”
　　罗宾若微微一笑，然后，视线越过席揽歌的头顶看向朝这边行进的下属，脸色又恢复冰冷，似乎这不过是他无意识的习惯。
　　走到他们身边，场主抬头望天，叹了口气，语带失望，“唉，你已经在意大利失去立足之地了，不得不回去了。”
　　席揽歌站起身，明亮的眼睛盯着场主，“也就是说场主大叔已经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要跟着我们回中国，然后，在异国他乡漂流吗？”轻快的语气毫无风雨来临前的紧张感。
　　场主：“．．．．．．”用中国的话说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他摇了摇头，“我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了。”如何还能重返漂泊的岁月。
　　看到场主无奈的表情，沈贞觉得有趣，也跳了出来，“所以，漂流会散架的。”
　　场主：“．．．．．．”他又想到一句中国的谚语：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海滩上。而他就是被后浪送上断头台的前浪．．．
　　咳，沈会清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老板，一切准备就绪，佘家三人已经在码头候命，其他兄弟分成三批，分别通过不同的路径回国。现在，就等他们出手了。”
　　静夜无声，黑暗将罪恶掩埋，活下来的前往另一片无明之地，死了的永坠无间地狱。
　　罗宾若对沈会清微微点头，然后看向场主，“舅舅，这边就全权交给你们了。”
　　场主心底一颤，几乎不能自已，第一次，他听到自己的亲外甥叫他舅舅，压抑住心底的激动，他点了点头，“恩，此去一路多凶险，你们照顾好自己。”
　　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以至于，开始怀念妹妹柔美恬淡的笑容，开始担心自己的外甥会不会遇到危险，明明清楚他们所生存的社会从来不是危险这么简单的词可以表示的。
　　一双手搭上他的肩头，他转过头，那个十四岁的孩子用晨星般的明亮眸子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带着稚气未脱的青涩，还有席镇的音容。
　　“我会保护阿若。”他听到孩子这样说。
　　下意识的，他点了点头，脑中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比他要可靠、可信。
　　席揽歌咧嘴露出明亮的会心笑容，他认识场主，曾经是自己父亲的老板，如今看着这个男人，总有一种找到了父亲的感觉，所以，他想让他放心，而同时，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生出一股想要他肯定自己的感觉。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牵住他的手。
　　“我们走。”罗宾若拉着他往城堡外走去，从此离开这里，不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沈贞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沈会清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然后，拍了拍场主的肩膀。
　　眼神交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板开的工资，可不是给他们养老的，不做事，就会变成送终的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