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我觉得杀手很可怜 ...
-
议政大殿寂静依旧,却多了几分无法言语的凉意。
尉太师悠然退回到自己位置,不再言语。大臣们目目相觑,想必这位就是新皇妃了,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重新坐回龙椅的叶霄凌,正饶有兴致地远远看着殷皓月。
目标正坐在椅子上无聊透顶,不停晃着腿,偶尔抬头研究房梁,偶尔望着窗外的落雪,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跟黎夜挤眉弄眼!不待他发作,方才还没规没距的人,仿佛知晓一般,转回头来冲他这边看了看,狡黠一笑。
殷皓月偷偷把食盒打开一条细缝,伸手拎出一片肉来放进嘴里尝了尝,遗憾地撇撇嘴,凉了。
成何体统!
叶霄凌挥手,“都散了吧。”
大臣们如获大赦,纷纷跪安。尉太师深深看了一眼正起身的叶霄凌,最后一个出了大殿。外面大雪已停。他呵处一口冷气。
“皖,纯白无暇。呵,皇上真是用心良苦。”
殷皓月环着手臂誓死捍卫食盒,看着走到身前的黎夜,一脸敌意。
“皇妃,臣去给您热一下。”黎夜不紧不慢地说。
“哦,好啊,好啊。”立刻松手。
待黎夜轻轻掩上了殿门,下人们早就被遣散,叶霄凌坐到殷皓月对面,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抽回去的手,不禁皱眉。
怎么冰凉。这些下人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皇上手好暖啊。”殷皓月一脸享受,还不停在他的手心手背磨蹭,像只觅食的苍蝇……
“你怎么知道朕在这里?”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啊,”殷皓月翻翻白眼,“要不是看到黎夜,我还要准备继续找下去呢。”
诺大的皇宫,她竟是一间一间找过来的吗?叶霄凌不禁心中一暖。冒着大雪,还拎着食盒,怪不得手被冻得通红。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狐裘大氅,方才见她一身雪白站在门外,美若仙子。
“以后不准穿男装。”
“啊?哦。”殷皓月懵懂点头。心想这皇上讲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怪不得都说君心难测。
她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穿的衣裳,这次没破洞没沾灰,有什么问题吗?她喜欢这新鲜的玉色,加上精致的绣工不显俗气,为着以后溜出宫时备用的。晨起时试了一下皇妃的衣服,好看归好看,就是太过笨拙,像她这样行动大手大脚的,走十步一定会跌十步的。又想到皇上的议政殿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男装正好。殷皓月不禁感叹自己考虑周全,啧啧啧。
她沉思良久,拳头敲敲手掌,终于得到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结论,看来这皇上的确有许多苦衷啊。原来穿男装会让皇上这么在意啊!额,幸亏自己是女的……呼!
叶霄凌看着对面的人摇着脑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坦然,一会儿眼睛放光的样子,十分无奈。她一直是这么旁若无人的吗?
咕~~
“嘿,嘿,嘿。”殷皓月捂着肚子,干笑三声。
“赐你的御厨没伺候好吗?”
“没有啊。我等皇上一起吃嘛。”微笑。
“你在威胁朕。”他不吃,她就不吃?却见她连忙摇头,垂下来的发带挠着他的手背,直痒到他心里去。
她哪敢……殷皓月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又是咕咕的两声,殷皓月鼓着腮帮子。早上出门时就垫吧了两块点心。找到议政殿来都中午了,加上身边这位忙于公务,虽然她半天也没看出来他跟大臣们在议论什么问题,只有漫长的沉默……可她怎么敢说自己饿肚子都是这位爷害的。
“听说皇上常常不按时吃饭,我是来监督你的。”殷皓月理直气壮。
“听谁说?”叶霄凌眯起狭长的眼睛问,他可得好好奖赏那个告密的人。
“额,没谁啊,我猜的。皇上日理万机。”殷皓月睁着大眼说瞎话,他该不会要问罪吧。
“那以后每天来监督吧。”叶霄凌意味深长地说。
黎夜站在门外。
他遥遥望着敬畏万分的君主,近日尉太师一次次的无故挑衅,他都耐下性子忍了下来。从嬉笑怒骂的儿时玩伴变成深谋远虑的最高决裁者,他目睹了一个帝王的蜕变。可是,每当看到叶霄凌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龙椅上,或者夜晚站在石栏后独自背手赏月,他不禁觉得一阵难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而只有面对殷皓月,才见皇上脸上难得露出轻松之色。月儿进宫是福是祸,他也有些吃不准。
“皇上,皇妃,午膳准备好了。”黎夜伺机插进话来。
殷皓月被叶霄凌一路拉着来到偏厅。殷皓月想这皇上虽然有张冰块脸手心还是十分热乎的,便由他拉着。可直到坐下来,对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殷皓月欲哭无泪,她不是左撇子啊。她要吃肉,有肉在面前不能吃,非常煎熬!
咦?肉怎么自己跑到嘴边。殷皓月抬头,某皇正拿筷子夹着一片肉举着,冰块脸也融化成微妙的弧度。
“你流口水了。”叶霄凌好心好意提醒。
殷皓月连忙低头把肉叼进嘴里。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刚没嚼几下,另一片肉又马上送过来。
“唔……”
殷皓月怒了,他把自己当什么,这么喂!可还是眼泪汪汪把没嚼透的肉吞了下去,他一定是在报红豆包子的仇。
黎夜感叹,这皇上旁若无人的本领明明更上一层楼……连忙遣散了下人,再次关上了门。
“夜。”叶霄凌轻唤。
吃饱喝足的殷皓月躲在旁边窃笑,皇上和黎夜的关系定非一般,唤得这样亲切。她一面揉着榻上的软枕,津津有味地来回扫视着两个面容俊俏的人。
却看到两张冰块脸,神情严重,一副要把她就地解决的样子。
“你们干嘛……”殷皓月警惕地问。
只见叶霄凌冲黎夜使了个眼色。黎夜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物,搁置在案上,然后退了回去。叶霄凌食指轻敲桌案,“你可认得?”
殷皓月低头,一方手帕,定是方才在大殿摔倒时掉出来了,连忙收回怀里。笑眯眯地冲黎夜说:“你捡到的啊。”
黎夜脸色很不好看。
“是你的?”叶霄凌又问。
“对啊。”
有什么不妥吗?殷皓月不解。这手帕是那夜从美人大侠怀里趁机偷拿的,额,她记得玲珑说过这叫职业习惯……既然到了她手上,当然就是她的了。
黎夜突然双膝跪地,“皇上,臣敢以皓月的名义担保,皇妃是无辜的。”
“凭什么以我的名义?”殷皓月义愤填膺,莫名其妙。原来皇上对偷摸之事如此耿耿于怀,做小偷命苦啊,抹泪。
黎夜:“……”
叶霄凌思忖半晌,皱眉,“兹事体大。”
“皇上,让黎夜起来吧。” 殷皓月不忍。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是很辛苦的。
黎夜低头无言。拜托大小姐,您闭嘴吧。
“究竟哪来的?”叶霄凌又问了一遍,他何时对谁这么有耐心过。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管我从哪里来。”殷皓月不服气。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
“手帕呀。”当她是小孩子吗。虽然她知道手帕上的绣花全是金线,价值不菲……
双方僵持不下。
殷皓月看叶霄凌眼睛里闪着凌厉的光,心虚不已。坐在对面的叶霄凌却在她松口前发话了:“夜,送殷小姐回碧水殿闭门思过,顺便帮她好好回忆下这手帕的来历。”
说完自顾自消失在门外。
殿外的空气清新很多。
殷皓月踩着黎夜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跟在后面一蹦一跳的。她感慨万千,果然皇上就是皇上,贵为天子九五之尊。触犯了他,连皇妃都不是了,说立妃的是他,说废妃的也是他。这种有钱人,不要也罢。她现在非常气愤。
“哎哟。”殷皓月摸着额头,前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脚步。
黎夜转过头来,语气是一贯的一本正经。“你真不知道那手帕的来历?”
殷皓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往前走。“狗腿。”
黎夜笑,看来没生他的气。两个人并排走在笔直的官道上,两旁是高高的宫墙。
“我想出宫。”殷皓月冷不丁地说。
“皇上要你闭门思过。再说,当初那个一听皇上是天下第一有钱人就喜上眉梢嚷着要进宫的人不就是你嘛。”
“我哪里有过?”
“月儿!”黎夜无奈,“皇上担忧你的安危。”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殷皓月倔强地说,努力攥紧手心,压制着眼睛里泛滥的泪水。大概从漫天的大火照亮洛阳城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事态重大。
“你可还记得我曾跟你讲过江湖上神秘的杀手组织‘无情’。”
“当然记得啊。”殷皓月鼓起胸腔,快把一辈子的白眼都翻完了。都是明知故问的神色,果然主仆一心。
“这是我昨晚从殷府放火的真凶身上搜到的。传说绣有曼陀罗花的手帕是‘无情’的信物。”黎夜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方巾,跟方才殷皓月掉落的手帕上花样相同,只是颜色不一,“黑色曼陀罗是下属所有,这白色……”
黎夜点到为止,侧头,等着呆愣的人发话。
“真凶身上搜到的?那人呢?”殷皓月摇摇头。真正的真凶吗?好心救了她的美人大侠?她不信。
“被我们盘问前引刀自尽了。”
殷皓月忽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真可怜。你们不去抓幕后的指使者,为难他们作何。黎夜大哥,我是小女子,脑袋里不知那么多的是非正邪。我从不认为杀手是罪不可赦的恶人,他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觉得他们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