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之途》月莲城

9、第八回 捏软柿子（重写）

　　菜上来后，琉珀把遥青点的那盆烤羊腿推到她的面前：“你先吃。”
　　“谢谢。”遥青优雅地执起了筷子。
　　琉珀嘴角的笑意在下一瞬间冻结了。遥青以取人首级一般的狠辣气势出手，琉珀的视线顿时被吸引到了羊腿之上，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的功夫，羊腿已然不见了，而遥青正在捶胸口，显然是吃得太急噎住了——遥青和那羊腿到底多大仇……
　　侍候人侍候惯了的檀裳果断执起茶壶倒茶起身奉到遥青面前，并抬手拍背为遥青顺了顺气。虽然她的力气完全无法撼动遥青那身夸张的金甲，作用几乎为零，幸在遥青已通过茶水顺了过来。

　　“不用急，还有很多菜。”琉珀面露囧色，“不够再点。”
　　“好。”遥青望着琉珀，“再来一只全羊。”
　　“……”饲养这只真魔，伙食费方面的开销似乎会很大。

　　最初，所有人还能边吃边观察动作优雅食量却毫不优雅的遥青，当遥青面前吃空的碟子堆成手臂高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并陷入了纠结状态。
　　遥青吃饭也不脱头盔也就算了，为什么盯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她掀开头盔进食的瞬间啊，难道她吃饭不用嘴，那堆食物直接消失到异次元去了吗？
　　遥青问：“你们都已饱了？”

　　被琉珀看了一眼的林日王立刻自觉地把自己当枪使：“遥青大人，我很好奇你戴着头盔是怎么吃饭的？”
　　遥青将原本快如疾风的动作放慢。一，夹起一筷子菜，二，放到头盔前，三，菜消失。喂，第三步完全没有看清好吗！
　　琉珀心想，遥青莫不是身份特殊或是容貌有什么缺陷才那么忌讳以真面目示人？林日王心想，遥青这么怕曝光，是在掩饰她那猎奇的半人半骨的样子吧。

　　一行人不再盯着遥青瞧了。饭后林日王主动对琉珀说：“之后的寻人我也派不上大用处，就由我送檀裳回去吧。”
　　琉珀点了点头。于是林日王领着檀裳与三人分开，踏上回客栈的道路。
　　之前琉珀与遥青的赛跑最终从城北门出到郊外。怕她饿死，三人一行从城北回城后，立刻带她进了靠近城门的酒楼。此时要回位于城南的客栈，继续需要横穿几乎整座城镇。
　　两人都不怎么熟悉路况，不知不觉便离开了商业区，来到了一片居民区。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林日王发现魔界和人间的封建社会一样，女子貌似挺少独身上街，也没有什么女子在摆摊做生意。此时出现在林日王面前的居民区却充斥着女魔人，还有女性当街经营一些首饰、小吃摊，看起来就像个微型女儿国似的。
　　檀裳见到眼前的景象，劝阻林日王道：“林先生还是不要涉足那种地方较好。”
　　林日王瞬间想歪：“莫非那里是魔界的烟花之地吗？”

　　“檀裳才疏学浅，不知何谓烟花之地。”
　　被软妹子柔和温顺的视线注视着，就算是林日王这无耻之徒，也羞于耍流氓：“额，那是……人间男女的交际之处。”
　　虽然这厮说得很隐晦，生活在这男女关系开放的生猛世界的檀裳还是懂了。她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人类男子也需要与女子进行补魔双修。”
　　林日王差点被呛死：“这……嘛，补魔是谈不上啦，双修的事还是会有的……”若是对象换个糙爷们，林日王很乐意探讨一二，但此时面对软妹子，他只能面红耳赤地转移话题，“总之我知道了，以后这种地方我不来。”

　　檀裳抿嘴一笑。这头一次展现在这位柔顺到似乎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软妹子脸上的笑容，让林日王的脸红得更是彻底了。
　　此时一个正在街道上游荡，看起来像是恩客的男魔注意到了檀裳，他打量了林日王一眼，在注意到他头上没有角后，立刻双目发光地冲过来拦住了想要离开的两人，朝檀裳伸出手想抓她。
　　林日王下意识地挥袖拂开他。渡劫期后期即将圆满的修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这轻描淡写的一下，若是寻常的人类，早被击成肉饼了，就算是合体期的修真界高手，指不定也要被甩一个跟头。

　　但那位魔人就像被寻常地推了一把似的，身子轻微地后仰了一下，仍然轻松地抓住了檀裳的手腕。
　　来魔界的这几日，林日王暗地里对路过的魔人们使用过自己的武功和法术，想看看自己这身可以称霸人间的金手指，在魔界到底有多大效用。结果很悲剧，被偷袭的魔人几乎都没有感觉到被偷袭了，觉得被撞了一下而已。他怕是用尽全力，也只能弄死一个还没开始修炼的黄口小儿——魔人生下来就有魔力护体，身体素质和人类不可同日而语，林日王开的金手指对魔族毫无作用，不过徒添惆怅。10年后的《万魔殇》主角贺云城一行能与魔族一战，靠的是对魔力有抗性的矿石打造的武器和防具。可就算如此，主角初期仍然被最弱的魔族打得像狗一样，足可见魔人的变态。

　　眼见男魔人要把檀裳往旁边的屋子拖，武力值低下的林日王祭出嘴炮：“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可知她是遥青真魔的恩人？！”毕竟有一茶之恩，也不算胡扯。
　　因为遥青的名号，男魔人的动作顿了一顿：“胡扯什么，这样低贱的女子怎么可能向那位真魔施恩。”
　　檀裳也不生气，用没被抓着的手撩开了衣襟，让对方看自己锁骨处的暗红色契约文字。她柔声道：“这位官人，我有主人，并不是供人补魔的女子，”
　　魔人哼了一声，十分不爽地走开了，竟意外地没有纠缠。

　　林日王暗松口气，看向一脸平静的檀裳：“你身上的契约是和琉珀兄的主仆契约？怎这样灵验？”
　　“律法对不经同意，强行侵占已有伴侣或是主人的女子之人，有严苛的惩罚。那位官人没有必要为了奴婢破坏规矩。”檀裳淡然地看向因为这个变故而好奇围观的两三个女魔，“奴婢比她们幸运，如果奴婢的魔力如她们这般低微，便连服侍主人的资格也没有，更不能凭借契约拒绝奴婢不喜的男子，只能成为居住在这样的街上，成为给任何男子补魔的最低等女子。”

　　寥寥几句话，就令林日王被这极端不公的世界观震撼了：“这么说，如果生来就没有什么魔力，女子只能卖身为妓？”
　　“妓是人类指代她们这类女子的词语吗？”
　　“……算是对所有不能拒绝男人们的女人的总称。”

　　檀裳又笑了：“照这样的理解，那我们全魔界的女子都是你们人类口中的妓了。就算是缥罗夫人那样魔力高深，站在顶峰的强大女子，也是有服侍男子们的义务的，只不过能凭着自己的意志选择中意的对象而已。”
　　林日王背后窜起一道寒气。卧槽，这凶残的世界啊！如果这些事只是在屏幕外看看，定会觉得福利满满，让人期盼出一点服务性CG。但此时置身于这个世界的林日王，却起了满腔的反感之情。
　　——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位让自己很有好感的软妹子，竟也是这种扭曲社会制度的受害者。
　　那位比绝大部分男子都强的真魔遥青，那位未来的魔界之尊遥青，也会受到这种侮辱？确实琉珀他们都以为遥青是男的，才会用平等的态度对待她，是不是因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女性身份，才会用那身金甲牢牢地束缚住自己？

　　林日王心情复杂地说：“琉珀兄对人极好，若是求他收了你，你以后就不用遭受不想要的侮辱了。”
　　“主人并不喜欢奴婢。”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你长得那么漂亮怎能没有自信。”
　　檀裳略带愉悦地笑道：“奴婢是老主人为主人选的通房丫头，陪着主人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已有12年许。主人至今未与奴婢双修，今后恐怕也不会。奴婢早已绝了这个念想。”
　　果然不能指望那喜欢触手怪与金刚女的重口琉珀能对着软妹子硬起来！

　　“请林先生不用介怀奴婢之事。”檀裳柔声说：“作为为奴婢讲述人间之事的回报，奴婢有些话想告诉先生。”
　　“嗯？”
　　“官府规定屠荒组队的人数上限是6人。先生既然执意要占一个名额，若是无法达到同伴的期许，可能会性命不保。”
　　这种事情为了保命无所不为的林日王怎么可能不打听，可他仍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点头致谢。

　　这片居民区显然和两人有仇，还不待离开太远，两人就被四个魔人从各个方向偷袭。幸好天源派的上乘轻功就算是在魔界，仍然不至于太逊色。林日王一把把檀裳揽入怀中，驱动真气，以鬼魅一般轻灵的步法从几乎难以过人的间歇，闪过三位魔人的攻击。最后一位魔人的攻击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顷刻之间，赫连月白那头飘逸的长发被削断，肩头的衣服也破了。
　　林日王抱着檀裳一路狂奔，直到拐进三边楼房皆高耸的死巷子，才转身面对围拢过来的四个魔人。

　　“我与你们有何仇恨，为什么步步紧逼？”
　　“呵呵，怪就怪你是那个嚣张小子的狗腿。”
　　林日王将檀裳放下，把她护在身后。面对凶神恶煞的魔人，林日王露出不屑的表情：“不过区区四只蝼蚁而已，我不动手是怕你们自卑。识相的打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要白白送上门求虐。”
　　“哈哈哈，笑话！刚才是谁跑得比丧家犬还快的！”
　　林日王抬起手指，轻蔑地朝他们勾了勾：“不信，就来试试看吧。”

　　见他如此镇定自若，魔人反而心里有些不安起来，纷纷伸出魔识朝四周探查，却并未发现有人埋伏。其中一人小声道：“他不过虚张声势。”“上！”
　　四人一拥而上。
　　望着朝自己逼近的四个魔人，林日王一直保持着那嚣张的笑容，直到对方的刀快要劈到自己的面门，才扯开喉咙毫无形象地大叫：“琉珀兄，小弟我撑不住啦！”
　　随即一枚玉珠闪电般地窜出，瞬间就穿透了跑在最前方的魔人的咽喉，穿入空中消失不见。

　　剩下的魔人大惊，往后跃开数丈，背靠在一起，生怕琉珀从哪个死角钻出来。
　　林日王这才松了口气，松开了拳头，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没错，这是由琉珀设下，林日王主动献身配合的陷阱。一行人在吃饭时，琉珀感觉到了周围探识着他们的人中有一个家伙也曾经在组队集市上窥伺着他们，八成是常盘神魔的人，正在等待机会报复。

　　常盘是奇凡国新上任的魔皇，又是神魔，出于自尊也不能对正规武斗比赛中赢了自己的对手出手，可他怎么能咽下被狂妄毛头小子戏耍的气。他应该会从檀裳或是王日马这两个基本没有战斗力的人身上下手，给琉珀一个警告和膈应，同时赌琉珀会审时度势，不会为了两个下仆和他死磕上，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琉珀在饭局中便用魔识吩咐林日王送檀裳回去，特意给常盘的人以两只软柿子独自待在一起的情况，上演黄雀捕蝉螳螂在后的计谋。
　　为了逼真演出，琉珀甚至没有跟着两人。他只是把自己的一枚玉珠悄悄交给了檀裳，让她在有危险的时候将它投掷出去，他自会知晓并引动法术保护她。

　　事到如今，一切都如琉珀所料。林日王心想常盘真是单蠢得可以，连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破——其实常盘并不蠢，他只是真心想不到，琉珀竟然真会为了两个下仆和他死磕上，设局动手杀他的人。
　　见到面前的三个魔人气势顿失，林日王露出狐假虎威的小人笑容：“叫你们快滚了，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懂？”
　　那些魔人并没有骂回来，他们皆望着巷口，像是石化了一般动弹不得。林日王有些疑惑侧腰，从他们身体的空隙往巷口看。

　　只见金色的身影正无声地朝他们走过来，竟然不是琉珀，而是和整件事情毫无关系的遥青。伴随着她的每一步，有细微的滴答声落入他们的耳中。
　　林日王又往反方向侧腰，这次他看清了水声的来源——
　　遥青单手拎着一只正在滴血的头颅。
　　林日王顿时也感觉到了悚人的寒气，往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的魔人之一抖着声音咆哮：“你……你竟敢杀了常盘神魔，他可是奇凡国魔皇之一，纵然你是真魔也难逃死罪——”只听咔的一声，那魔人的头像西瓜一样爆裂了，向后倒毙——死因是被遥青随手掷出的常盘头颅迎面击中。
　　纵然是在现代看惯很黄很暴力的动作游戏与电影的林日王，也因为眼前真实又超现实的杀人手法而有了作呕的冲动。

　　遥青看着另两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的魔人，较真道：“根据魔尊律法，平民诛杀魔令以上官员应负死罪的情况有三，一是在战场上，由于官员被杀身亡导致其指挥的战役失败，或损失战斗力超过五千人；二是官员身负上级指定的任务并在执行中，他的身亡会导致国家利益受到金五十两或是同价值的损失，三是下级官员为了逃避累积军功而升职的过程，指使平民杀上级官员并成功夺权，此时平民与下级官员同罪。以上律法我都没有触犯，如何说我犯了死罪？”

　　杀人犯不可怕；可怕的是杀人犯有文化；最可怕的是有文化的杀人犯还在案发现场跟你谈律法。听着遥青十分讲道理地为他们一字一句科普，两个魔人当场给她跪下了——还是给个痛快的吧，他们不想被吓死！
　　讲完了想要说的话，遥青正要取两人性命，却被随她之后赶到现场，目睹了全程的琉珀叫停。琉珀对遥青说：“放一个回去吧，遥青。若是全死干净了，常盘那边的人仍不知道该学乖，说不定还要让你我浪费力气。”
　　遥青觉得有理：“那么杀哪个？”
　　琉珀笑吟吟道：“不必烦恼，让他们两个自己斗上一斗，哪个能活便让哪个回去。”

　　跪在左边的魔人顷刻拿起大刀，砍向身边的同伴。右边的魔人没料到会被迅速背叛，躲闪不及，惯用武器的手臂被斩了下来，瞬间血流如注，拿不了武器，眼看要命丧于同伴刀下——
　　琉珀的玉珠贯穿了行凶魔人的咽喉。
　　断臂的魔人捂着伤处惊魂未定地望着琉珀。
　　“还是你看起来更可爱些。”琉珀本就不会放那种行动力与手段一样狠辣的家伙回去，留一个被吓破胆的孬种回去才能把刚才之事向常盘的人好好加油添醋，“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走吧。”
　　魔人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能逃出生天，连断臂都没敢要，连滚带爬地跑了。

　　檀裳立刻越过尸体走向琉珀，恭敬地福了身：“感谢主人和遥青真魔的救命之恩。”
　　遥青看向还在原地的林日王，以为他受了什么伤才动弹不得，便走到他身边去：“去医馆。”
　　林日王勉强说：“不要紧，站一会儿就好。”
　　“可是你全身抖成那样，显然受伤极重。”
　　林日王恨不得挖个坑钻下去。枉他自恃胆大，明知反派boss们很凶残还敢巴上去求抱大腿，但此时目睹遥青与琉珀真正心狠手辣的一面，身体却不听话地抖个不停，连檀裳软妹子都比不上。

　　“林兄没事的。”琉珀出言化解尴尬的气氛，“待他休息一阵我们便回去找队友吧，这次该有不少人愿意和我们组队了，可要好好挑选。”
　　遥青点头。
　　林日王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心中纷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