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之途》月莲城

20、第十九回 一座大坑（重写）

　　遥青即将上任的倚宵城位于苍穹国南部。
　　那日从苍穹王宫出来与林日王、檀裳会和后，一行人约定上任之时在倚宵城见，就在神星城分开，各自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15日后，苏芳在进入倚宵城的官道上，碰见了缁离。和他载了十五车家什物品的夸张架势不同，缁离像是流浪者一般，只简单地背着一个大包袱，配着刀。

　　苏芳让缁离上了他乘坐的大车，诧异地问他：“上任以后恐怕会一直住在倚宵，你就带了这些东西？”
　　“本就无什么身外之物。我把家中住所卖掉，便来了。”缁离维持着一贯寡言少语的硬派模样，喝了一口苏芳给他倒的水——苏芳自己正不要脸地品着香茗。
　　“家里人呢？没有伴侣和孩儿？”
　　缁离摇摇头：“孤身一人。”

　　“哦？那你又不用安置家人，又不用搬家，在哪里晃了15日？”
　　缁离看向窗外。苏芳也就随口问问，见他没有回答，便继续低头品茶。
　　“我要拜祭亲人和兄弟。”
　　苏芳抬头朝缁离看过去，缁离也正用他暗色的眸子注视着他：“你有这么多行李，乘坐的车又这么大，就算你身边满载仆女家眷也不奇怪。可是你也是孤身一人，无伴无子。”

　　“嗳，原来你也会对别人的事好奇啊，我还以为你真是一匹以自我为中心的孤狼呢。”苏芳狡黠地一笑，“是啊，我也和你一样。大概也就我们和林日王那样无牵无挂的人才会跟随遥青吧~哦，还有琉珀那种扮演太阳，自信能照亮遥青前行道路的傲慢家伙。”
　　缁离感觉到了苏芳对琉珀的敌意从见面开始就没有停止过。饱受非议的女魔令，还没上任就各怀心事的元老部下，他们能走多远呢？不过这也不是他担心的事情，如果真的不行，再求别的道路吧。

　　两人浩浩荡荡抵达一个感觉十分萧条的小镇，赶车的仆人告诉苏芳目的地，倚宵城到了。苏芳简直有点难以置信这个中央广场都只能容纳两三辆马车，简直像个中型镇子的地方就是倚宵城。
　　苏芳是函土大陆人士，而缁离是智木大陆人士，两人以前都没有来过倚宵城，只从别人口中打听过一二。倚宵城虽然靠近山区，位置偏僻，但景色优美，民风淳朴，有居民十万户，在苍穹国算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城市了。眼前的破落小城撑死也就千把户人，哪来的十万户居民？
　　莫非被坑了？

　　就在那时，苏芳见到天青色的发辫从建筑物的间隙一晃而过，随即出现并晃过的是身着明黄色的衣袍，发如银瀑的高挑男子。
　　“你想个办法把车都弄进城。”苏芳对仆人说完，便叫了缁离追上去。
　　两人绕到街的那头，迎面拦下苏芳看见的人，正是遥青与琉珀。

　　遥青的金甲在分别之日就给了苏芳，在苏芳和缁离记忆中从无女子气息的她，此时做着女子打扮，编成发辫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个圆形发髻，插着两支对称的花枝造型的发簪，耳中挂着配套的耳环，上身穿着一件包颈收腰，在胯部蓬松散开如裙的白色长衣，外罩彩色百花纱，下身是一条在脚踝处收紧的宽松绸裤，脚踩金丝软缎鞋。
　　……看惯了她扛着千斤重甲的纯爷们姿态，也知道她身份高贵以前一定惯于穿锦衣华服，但突然见到她女性打扮，还是觉得像男人穿女装一样，耻度好高！

　　不过看了她身旁的琉珀，便觉得她的打扮不算什么了，因为琉珀这厮当前的打扮耻度破表了！
　　他穿着宛如第二层肌肤一般紧身的深蓝色削肩背心与长裤，配着数串晶石与金属搭配的颈链，项链，腰链，外罩一件长及膝盖，十分宽大，以至于领口大开一直垂到臂弯的明黄刺绣袍子，将白皙如雪的肩膀并上臂肌肤都裸露在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荷尔蒙气息，叫嚣着“我很帅，遥青你快盯着我看”。
　　……虽然因为他本就长得妖娆，带点妖气的打扮反而更衬得他俊美风流，但遥青要拥有怎样粗壮的神经，才能淡然跟这公孔雀开屏一般好似在发情的家伙走在一起，而不想踹飞他掉头捂脸跑掉？说起来，同样作为男人，真的很想踹他一脚呢，往他那张还装饰着宝石眼妆的脸上。

　　有点被闪瞎狗眼的苏芳和缁离面对这两个闪光体哑口无言。遥青不知他们发呆的原因，愉快地招呼：“你们到了。”
　　琉珀也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两位一路劳顿辛苦了。”
　　苏芳回过神来，冲着琉珀不瞒道：“啊，部下们来参见魔令了。为什么琉珀跟魔令已经相处了好久的样子，还操着一副主人待客的口吻？”
　　琉珀笑道：“在这倚宵城，我比起苏芳兄，确实算是主人。因为我好歹也在这里待了15日，与遥青一起把封地走遍了。”

　　两人一惊。
　　“你没有回家？”“封地只有这座城？”
　　琉珀确实没有回家。在遥青受封后，他打听到她打算直接到倚宵城，在上任之前把封地走一遍，他心想确实不该打无准备之仗，便托了杜若带着他的信回了趟老家做交代，而他跟着遥青一起进行探查行动。
　　在遥青的引领下，一行人到了分配给她的魔令府。府邸在城北，前头是魔令办公的公堂，后头是五进的大屋，从外观来看修得很是华丽，足以容纳遥青一行人连同家眷居住。但是迈进府邸，才见到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几件家具。

　　“堂堂魔令府，怎么这生冷冷清清。”苏芳皱了皱鼻子，“倒是闻到饭菜香，里头有人吗？”
　　话音才落，只见穿着围裙一副家庭煮夫形象的林日王面带喜色地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明显比他从容的檀裳。
　　“你们回来了！”“欢迎主人一行归来。”
　　遥青赞扬两位留守后勤人员道：“15日不见，大变样了。干得不错。”
　　“全靠檀裳能干。”林日王笑着说：“我想你们今日应该会到，先做了饭，肚子饿了吗？”
　　“那就开饭吧。”

　　一行人坐在好歹还有张新八仙桌的饭厅里。缁离识趣地没有问，苏芳却嘟哝着抱怨个不停，林日王夹了个鸡腿给他堵住了他的碎嘴。
　　这座宅子是上代魔令在任的时候修建的，他卸任后，家人把府中所有东西一搬而空，连条板凳都没给遥青留。遥青要等正式上任后，才会收到俸禄与赏赐，如今还是琉珀出钱让林日王和檀裳负责请人修缮，今日才能进门。
　　饭桌上，琉珀将倚宵城的总体状况向不知情的同事们如实相告。

　　他们当前所处的地方是倚宵城主城，被当地人称为古城。倚宵城建在山区之中，许多居民住在车辆根本开不进去的山坳里，交通极其不便，居民便在山下官道附近建了这座作为交通枢纽与集市的小城。以这主城为中心，附近二十万万亩（折合20万平方公里）的山区，全部算是倚宵城的范围。居民分散在山中，以开山种植为生，消息闭塞，只认得管理当地的魔官（相当于村长之类的官职），有的村落与村落之间甚至几百年没有往来。
　　这样的背景下，倚宵城的经济自然不会发达到哪里去。
　　更糟糕的是，倚宵城人口太过分散，地形太过复杂，就算出现一两只百割，通常也就毁了一座小村，就被困在山中不知所踪了，不会造成重大伤亡，在当地讨伐它们并不能积累什么军功。当然，军功也可以通过派遣军队到本国或是外国的同盟城去打百割来获取，但倚宵城贫穷外加上代魔令是个被贬到这里的家伙毫无干劲，霸占了魔令的位子50年没有花费过任何心思发展军事，是故如今甩给遥青的军队全是些游手好闲的老兵残将地痞流氓，跟倚宵城结为同盟的城池，让人惊叹的是0座。

　　听罢琉珀简单的总结后，苏芳、缁离，连同留守在后方的林日王都哑口无言了。绿沈确实赏赐了一座有十万户的大城给遥青管理，但倚宵魔令却是一个上手难度为SSS的烂摊子，不知要花几十年才能积累上能当魔皇的军功摆脱这片穷山恶水——很有可能，绿沈打赌遥青一辈子都只能耗在这里了。
　　在一片沉寂中，林日王问：“老大，你们光凭15日，就走了那么多地方？”
　　“只是走马观花而已，最主要的是拜访了城内的所有官员。”

　　苏芳诧异道：“所有官员？！怕是有几百个吧？”
　　“167位魔主。759位魔官。”遥青微笑道，“已全部到他们府上探访过，也教训过了。现在倚宵已没有官员不认识我这位新魔令。”
　　众人再次哑口无言，不过这次哑口无言，却是因为正能量。

　　两人租了两只飞鹰，靠脚与鹰的翅膀，这15日内日行峭壁夜宿荒野，几乎不眠不休，见识了数百次山中土皇帝的淫威，被辱骂、驱逐、调戏数千次。但最后，依然让这倚宵城全部都拜见了他们新上任的遥青魔令。
　　这已经不是一句“好厉害”能概括的行动力了，更加是一种毅力的胜利。尽管是这样的烂摊子，尽管是这样不受欢迎的女魔令，尽管是七零八落的队伍，但只要想干的话，也是能做出奇迹来的——不如说，他们今日相聚在此，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檀裳为琉珀布满了一叠他爱吃的菜，摆到他的面前，低声说：“主人您这几日辛苦了。”
　　琉珀心情很好：“倚宵风景确实出众，东部山区花开遍野，美不胜收，西部山区果实累累，气味甜香，沁人心脾。以后无事时在山上漫步，享受空谷幽静，荡涤心灵之美，也是一桩乐事。”
　　遥青点头称赞：“好吃的东西也很多，譬如千幸村的山菌炖兔肉，琅琊村的葡萄酒，斌香村的泉水鹅……”
　　琉珀笑眯眯地补充：“倚宵城的民俗服饰也很有品味，你们以后也可以试试。”
　　鬼才想穿这么破廉耻的民俗服饰呢！还有你们这15日，除了办正经事，还一直在吃喝玩乐约会啊，可恶！

　　吃罢饭，众人喝茶时，遥青说：“今日我已在军营给你们，包括还没有回来的杜若分配了500人的部队。等明日我上任拿到魔令印之后，你们就去领了这些兵，之后要如何操练如何用，自行定夺。”
　　听了这话，就算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事的琉珀，也有些兴奋起来。

　　魔令手下有文、武职位若干，文职是由魔令主持考试从百姓中选取的，地位远不如武职。武职只赐给与魔令一起屠荒的伙伴，或是曾经在其他魔令手下供职的武官。一位名将，有时甚至能比他们所尊的官员更受人尊敬，是故能在魔令手下任将军，也是件十分光荣之事。
　　魔令麾下最高且唯一的武职是魔令将军，若是魔令本身不善于带兵打仗或是有其他事不能参战，魔令将军就作为魔令的代言人，统帅封地里的所有兵力。
　　遥青好战，魔令将军这个位子显然会由她自己担任。留给琉珀一行人的最高职位是前后左右四将，也就是直接听命于魔令将军的大将军。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座的男魔人有参加屠荒的魄力，自然都是想当将军的。此时有资格竞争的人为琉珀、苏芳、杜若和缁离，（林日王是人类自然不在其列，）正好满足四将的人数。但是将须服众，是否人人都能把这烂泥一般的军队调/教得服服帖帖，那就不好说了。

　　在座的三人互看一眼，心下都起了一较高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