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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择日而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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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谢衍生
异世界设定,世界各地混战中。
生和死是无法挽回的,唯有享受其间的一段时光。死亡的黑暗背景对托出生命的光彩。——桑塔亚那
1 重遇
西历元年 1754 年 12 月 16 日
西塞尔小镇的冬天还一如既往的寒冷,不过新年的前夕总算是给这个位处三大国交接处的小镇带来短暂的平静。
而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时节,一位不速之客慢悠悠的穿过东边亚赛的封锁线来到小镇的大门口。
虽说新年将至,但是大门出入管理依旧滴水不漏。没人敢松懈,因为战争是不会管你过不过年的。更何况附近最大的武装组织坐镇在这里,谁敢随便放一个可疑的人进来,就等着被云雀恭弥咬杀吧。
来人披着一件黑色的衣袍,大半张脸隐在松软的黑色帽檐中看不清楚,只是看那身形,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唯一露在宽大衣袖外的手,惨白的不见一点颜色。
愈是走进,愈是能感觉的到那人身后浓重的,充满死亡的气息。
看门的守卫理所当然的拦下这个可疑到张扬的人。
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从衣袍中拿出一张黄色的纸。
A级通行证,一般是有些名气的商人才有的,只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商人。
不知是他眼花还是错觉,在那人进入小镇的那刻,他分明看着那人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但再仔细一看,那人还是来时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这一身黑色的衣袍自然引来街上无数人的侧目,但是那人依旧什么都不在意的向前走着,不时有好奇的孩童的从他身边跑过,嘴里还念着着什么巫师出来吃人啦让人哭笑不得的句子。
长年的战争让小镇饱受着摧残,所以这里不少的地方都建着临时的底下避难所,只不过在新年的影响下,人们都刻意的去忽视了这些。
转过街角的旅馆,青年悠悠然地停下了脚步,然后青年轻声说道。
“跟了这么久的一路,难道不休息一下吗?”
温和的不带一丝戏谑的声音落在后面的人跟踪他的人的耳里却是格外的刺耳。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离开。
来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西服加白衬衣,而他身上黑漆漆的衣袍更像是从中世纪的小说里跑出来的巫师,怎么看都怎么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再理会身后的人,青年又信步向前走去,但这回他却被来人拦住了去路。
还没等身后的人反应过来。
两抹黑色的身影已经迅速交织在了一起。
黑色的外袍无声落下,青年鸢蓝色的长发在空中悠然的滑了一个圈,然后垂在身后。不知从来冒出来的黑色长戟架住了对方银色的双拐。
抬头,青年轻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你就是这么欢迎老朋友的吗~”红蓝异色的双眸里满是戏谑,话音未落,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在看这条僻静的小路上,只有他两的身影了。
“哦,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个老朋友。”黑发青年带着嗜血的笑容回答着眼前的人,但比他声音更快的是他的身体。
银色的双拐毫不留情地向对方的身上袭去,转眼之间他们已经交手数招。
“这么久没见,难道就不能换种温和点的相遇方式吗?”蓝发青年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说着。好像他们真的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但回应他的是对方更加猛烈的攻势。
“对于滚完床单第二天还有精神跑路的人我没必要客气。”看着说完脸色越变越糟的人,蓝发青年不由的在心里默默的腹诽着。
明明被吃干抹净的人是我好不好……
但是向来对对方的生气不以为意的蓝发青年突然停下,然后站在原地漫不经心的放下手中的三叉戟。
一直对着他的银色的双拐果然在他眉心前一点处停下。
对了这个已经和他相处了有十年之久的人的脾气,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对上手无寸铁的自己。
因为他们是站在同一高度比肩同行的人。
2 重来
随意解开牛仔马甲上的金属铁扣,青年似笑非笑的走到脸色有些不善的黑发青年身旁,马丁靴上的铁饰也跟着叮叮当当作响。
还未等他走近,有些萧索的苍空悠的落下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了。
“走了。”
两道黑色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小巷转角。
壁炉里的火苗霹雳哗啦的嗡嗡作响,蓝发青年在膝上搭着一块羊毛毯坐在旁边看着书。
枯黄的书页被苍白的手指刷拉拉的一页页翻过。
此时的云雀正在书房里处理着事物,而每到新年的时候总是他一年最忙的时候,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来和自己过招,可想而知那人今晚会有多忙。
云雀没有问,他也不想说。
一个月前自己一声不响离开的原因。
好像他们两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雪夜吧。
他是四海为家的流浪者,云雀是西塞尔一霸。
在自己偷偷混进小镇避难的时候却正好被云雀给抓包,说起来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只是谁知这一打便是十年。
翻着书的手猛地一顿,青年的右手不经意的摸着自己胸腔靠近心脏的位置。
还在跳动着。
只是还能跳动多久?
无奈的苦笑着,蓝发青年漫不经心地把口袋里的信封夹在刚才看的书里。
“你在做什么?”
有些低沉的男声突兀的在偌大的房间里响起,蓝发青年镇静的关上书然后慢慢地抬起头,血红与鸢蓝的眸子对上了另一双无比清明的汐蓝色凤眸。
在这个雪夜,在他们相处了十年之久的西塞尔小镇,在他们的房间客厅里。
他看着他,而他也正看着他。
在这个世上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就算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需一个眼神你就能明白对方所想的一切。
“交代遗言。”不在意的笑着说完。蓝发青年放下书和毛毯,拍拍手准备起身,却在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身下是摇椅冰冷棱角分明的触感,身上是那人熟悉的温暖。
紫蓝色毛毯带着绝版的古书呼啦啦的落在木质的地板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云雀强势的不可拒绝的吻也随之跟着落下。
他们像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般那样相互撕咬着。
而这是一场比赛,谁都不肯先认输。
他们的血都咸的发苦。
3 重组
一瞬间紧紧拥抱无处可逃一吻天荒
永远不会凋谢的花
一转眼忘了时间丢了感觉黑了世界
又不知过了多久,说不清是他先推开了云雀还是云雀主动起身离开了他。
过高的体温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冷却。
但他却没有起身,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抬起细长的胳膊遮住了眼睑,任雪白的衬衣阻隔了眼前的一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身后鸢蓝色的长发不知何时披散开来,使他整个人都身陷一片鸢蓝色的暧昧阴影当中。
而云雀就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云雀看不见那人掩在阴影当中的脸究竟是哭还是笑,亦或是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很快,那人又恢复成往常玩世不恭的摸样,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绿色的百叶窗外,雪依旧在下,偶尔还传来几声被积雪压断的树枝枯簌簌的声响来。在这样的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而从刚才起一直在沉默的黑发青年却波澜不惊地对着随意坐在摇椅上的那个人说道。
“新年快乐。”
一个枚红色的木盒安然落入他手中。
一对四方形的紫水晶耳钉。
“好像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青年轻笑着有些意味不明的对着对方说着,但却没有立刻戴上那对耳钉而是漫不经心地放进自己皮裤的口袋里。
而云雀的回答是一个模糊的单音节,不是承认,也不是反驳,似乎是在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那作为谢礼,这个如何。”
说完,一个有些破旧的羊皮卷稳稳的落入云雀的手里。
“亚赛和东伊的地下兵力布防图。”
但这位附近最大的军火商老大却没有立刻打开这幅珍贵的地图来准备黑吃黑一把,而是不缓不急的反问到。
“出去玩带回来的特产吗?”
就像是随意问着一个外出旅游回来的朋友那般简单,但落在人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一片。拿着羊皮卷的手不由的一紧。
但是他得到的却是最不想要的那个答案。
“不是的哦。”一直坐在椅子上蓝发青年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看着自己身旁的人,接着说道。
“临别礼物罢了,我要走了。”
他看着那人异色的眼眸,一片清明,不见半点留恋。
明明他们之间隔得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可以感受到对方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但就是不能再走近一步。
因为。
他要走。
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在他以为云雀不会再理他的时候,背后却又响起了那个男人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声音。
“就因为你是‘先知’,那是草食动物才会用的理由。”
青年僵硬的停住了,准备踏出的那只脚像是灌了千百斤铅铁那样怎么也动不了。
所以他看不到站在他身后的那人的手不知何时变得鲜血斑驳,染红了大半张羊皮卷。
那一刻他所有的伪装都在那人面前无所遁形分崩离析,心也随之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他是‘先知’,是能预知未来的不祥之人。
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家,怎么能有爱这种无谓的感情?
他们没有未来。
“是,我是‘先知’。所以我不会为任何人留下,而你也不会离开西塞尔。这就是属于我们的结局。”
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碎了,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他最后终究还是走了。
云雀无法挽留那个执意要走的人。
就像他说的,他不会留下,而自己也不会离开西塞尔。
早该知道他们之间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的,在他知道那人是‘先知’的那一刻。
‘先知’是游荡在这片大陆上百年无处可归的幽灵,他们能知晓其他人的未来,能让一个国家在朝夕之间毁灭,能无数人对他们趋之若鹜,更能让上位者对他们赶尽杀绝。
有的时候,一个人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旁人的生死。
所以他不会留下,也不能留下。留在西塞尔,只会毁了这里。
而云雀无法干预,无法对那人说你留下,更无法离开这里。所以他只能看着那人迈着麻木的步伐决绝的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个冬天真的好冷。
不知不觉后知后觉然后发现失去知觉
忽快忽慢忽高忽低时间过了
好的坏的笑的哭的爱的恨的都算什么
4 重装
午夜的寒风夹杂着霜雪肆无忌惮的落在他身上。
而他像是最虔诚的信徒那样,在冰天雪地里张开双手拥抱空气似乎在等待神的救赎。
但他不是。
他是百年游荡在奥斯坦德大陆上的幽灵。
他不知道预先看到了别人的结局他该怎么办?所以他选择流浪,不去看,不去想,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无法改变什么,他谁也救不了。
第一次看到他人的未来的时候他是恐惧的,他在血红的右眼里看到那人倒在血泊中无助的死去,他企图去改变,但他失败了。
在他企图改变那人命运的瞬间,那人活生生的在他面前消失了。
什么也没留下。
‘先知’只能知而无法改变什么。
他只能逼着自己不停的流浪,不停的漂泊。
而云雀恭弥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意外。
他看不到那人的未来。
在那个雪夜,带给他的震惊让他忘记了百年来的孤独,忘记了自己是偷渡来到这里流浪者。
直到对方银色的双拐闪到自己眼前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非法的入境者。
而这一纠缠就是十年,这十年让他差点忘了自己是活了百年却不老不死的异类,忘了自己是不详的‘先知’。
在那只血红的眼里,他看不见那人的未来。
只是纯粹的白与黑。
在没遇到云雀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有人能为了所谓的尊严做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在云雀黑白分明的世界里,他是突兀的一抹灰色,毫无预兆的闯入,理所当然的纠缠,当黑白染上了暗灰,一切却又开始变得不甚分明,黑白与灰再也没有了界线。
他再想像以前那样潇洒抽身,再也不可能了。
他们在一起了,没有承诺,没有誓言,他们都是不会爱也不懂爱的人,但偏偏这样的两个人就是在一起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唯一的一次看到那人的未来,是在他绝望的噩梦里。
西塞尔灭亡了,而云雀恭弥也不会在有了。
5 重生
西塞尔的新年一如既往的热闹,穿着新衣在街上狂欢的人们和修葺一新的小镇让人看不到战争带给他们的阴影。
云雀的房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客厅壁炉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原先散落在地上的地毯和古书已经被人收捡起来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半米高的茶几上放着一杯不知为谁准备的红茶,而云雀就那样随意的躺在那人昨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像是那人那样,抬起手遮住眼睑,阻隔眼前的一切。
他身上紫色的衬衣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结,深紫深红混在一起让人看不分明,但右手上狰狞的伤口却在时时刻刻的提醒他那人已经走了的事实。
他从来都不知道云雀恭弥居然会这样的失态。
或许在遇到那人之后,他原先黑白分明的世界就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缺口越变越大,他的世界不再是单纯的黑与白。
在他心里有座城,城的名字叫西塞尔,城里有很多人,但在他心城里的只有那个人。
他不知道那人昨天躺在这里时心里是什么感觉,但他现在感觉很不好。
就像是那杯已经冷掉了的红茶。
是冷的,苦的,涩口的。
那人一心要走,他挽留不住。
那人一心寻死,他也拦不住。
「一只雀子的死生,都是命运预先注定的。注定在今天,就不会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今天;逃过了今天,就不会是明天,随时准备着就是了。一个人既然在离开世界的时候,只能一无所有,那么早早脱身而去,不是更好吗?」
就在冰霜肆意席卷了整个小镇的那时,就在这雪白的一片雪白苍茫之中,就在这样的一个夜里。那人化作业火的红莲,在这片白茫茫的土地上永远消失了。
「时代已经脱节,啊这是何等令人诅咒的因果啊……而我竟是为了纠正它而生。」
那个张扬的,肆意妄为,随意扰乱他秩序的人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那夜的大火,映红了西塞尔的上空,在绯红的苍穹之上,那人百年的孤寂灵魂走到了终点,找到了归处。
云雀恭弥不会知道那人为什么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那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死后,云雀恭弥用了多么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
他们一样的固执到无可救药。
1754年的新年前夜,亚赛和东伊奇袭西塞尔的先遣部队全部丧命于小镇西部的底下避难所的大火中。
次年1月,东边大国彭格列也加入战局。
2月,彭格列和西塞尔结盟,战争全面打响。
由此长达四年的世界大战正式开始,而云雀恭弥的故事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结尾。
他在等一个人,或者说是完成一份单方面的约定。
「1758年9月9日夜见山再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