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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逃之夭夭 ...

  •   猎人的腰上挂着两只山鸡,手里还抓着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沐清猗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是一只活着的野兔!
      他弯身将兔子放在脚下,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躺在院中分外惹眼的五个杀贼,径自走进厨房,将山鸡宰杀、拔毛、洗净,抹上盐巴丢进盆子里。
      沐清猗抱着兔子呆了呆,难不成猎人专门抓只活兔子给她当宠物?她嘴里咬着饼,皱了皱眉。她才不想要什么宠物,不然当她逃走后,猎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这只兔子呢!
      猎人洗了手,从锅里拿出剩下的一碗汤和一个油饼吃得分外香甜。每当这时沐清猗就会很有成就感,从三岁起,母亲每日都会安排她学习许多东西,至今,真正派上用场地却只有这做饭一项,她当然是自豪的。
      眼看着猎人吃完,沐清猗正欲起身,古老头已抢先一步把她按下了,“碗我来洗。”
      他说的自然,顺便拿了猎人的碗筷走到厨房,速度很快地刷完、洗锅,抹灶台,显然是做习惯了的。
      沐清猗跟到厨房外面,满脸呆傻样儿,她就连洗碗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丫头,你先回房去。”猎人从堂屋拿了个小杌子出来,吩咐沐清猗道。
      沐清猗想起大活人一个人在房间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怪可怜地,于是乖巧地走进西厢房。
      果然,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背靠着床,手上却没拿书。
      他就这样低垂脑袋、微佝偻腰地坐着,双手放在薄被外面交叠在一起。用玉簪挽起的长发自肩头直垂而下,使他平和的面目轮廓显得刚毅了几分,也瘦削了许多。
      沐清猗记得,在齐拢山上的时候,襄毅表哥有时会莫名消失一会儿,而她总能翻山遍野找到他。那时的他要么斜靠着一棵树歪坐在草地上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面前一片草地发呆,要么坐在一块石头上,垂着腿,抬头看天上的云,眼里空茫一片。
      她心里其实很害怕见到那样的表哥,那会让她不知所措,但她更怕让他这样一个人待着。于是,她总是习惯轻手轻脚地走近,找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默默陪坐在一旁。
      襄毅呆久了,最后总会笑着拉其她的手回家,他的手修长而坚硬,带着一层薄茧,但清猗却从这种肌肤相交的摩擦中体会到一种安心和温暖。
      清猗轻手轻脚地走到挨床放置的圈椅上坐下,她侧着身,一手扶着扶手,视线落在他交握的双手上,并不说话。
      王琅终于抬起头,对着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我有个妹妹,和你一样温顺安静,从小到大最喜欢跟在我身后,现在我出来了,不知道她怎么样。”
      清猗不由想,襄毅表哥在西麓书院会想起自己吗?
      屋外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二人无声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王琅伸出右手,覆住她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他的手冰凉,沐清猗不由打了个冷战。
      “别怕。我给你讲故事。”他的脸上显出一抹担忧,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轻柔平和的声音暂时掩盖住了屋外那几声沉闷,清猗虽觉脊背发凉,但有他陪在一侧,尚能极力保持镇定。
      王琅的故事讲了很久,久到屋内的光线完全暗了下来,院子中再次想起古老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她才如梦初醒般缩了手,从圈椅上站起。
      “我去做饭!”她急促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再次走出堂屋,绕过院子去厨房,挨着墙根倒下的五个人已不见了。清猗不愿深思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她有些心绪不宁地做好饭,整个晚上显得异常沉默。
      古老头与猎人相视一眼,继续吃饭,饭后古老头递给清猗一杯茶让她暖暖胃。她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抖着,却还是认命地喝了水。
      那晚,她刚一碰床,就睡了过去。梦中,他看到猎人和古老头将五人背到后山,古老头掏出腰间的酒葫芦对着他们每人灌了一口,五个人从脚趾头开始,一寸寸缓慢地化成一滩死水,尸水肆流,很快就被荒草遮掩,再无一丝痕迹。
      她想逃跑,脚像被钉住般,怎么都挪不动,她想闭眼,却睁得更大,看得更清晰,最后她张开嘴,一次又一次地惊声尖叫,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她叫得没力气了,猎人和古老头也瞥下她走了,荒山野岭,她慌乱四顾,除了漆黑的树影还是漆黑的树影,她哭了又哭,哭着哭着,便醒了过来。
      “咕咕!咕咕!”凄厉的鹧鸪声叫从屋外漆黑的山林中响起,沐清猗蹭着枕头擦了擦泪,身子一下子凝住了。
      “咕咕!咕咕!”无比清晰的鸟叫声,大师傅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来找她了么?不,他是不会出现在这附近的,那就是他在催促自己要快点拿到《墨策》吧。
      沐清猗爬到床边,从箱子里摸索出一套亵衣换了,将汗湿的衣服扔到箱子上,整个身子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睁着眼等天亮。
      鹧鸪叫了三次就停了。
      猎人接下来几天一直待在家,哪里也没去,清猗情绪一直惴惴的,每日强颜欢笑,生怕他们看出一丝破绽。
      第十日,确定周围没有异样后,猎人决定去集市一趟。梅雨季快到了,王琅的药也快没了,他也该买写些粮食菜蔬回来。
      猎人请来古老头,去村子里借了一头毛驴天不亮就出门了。
      古老头在卡着饭点过来,吃饱喝足后,摸着肚子给两个孩子讲故事,午膳后,他晃悠悠回家午休,沐清猗便去西厢房。
      王琅中午也是要午休的,清猗却没这个习惯,她坐在圈椅上,手捧《墨策》,一个字咬着一个字,看得很认真。
      不一会儿,清猗见他沉沉睡去,拿起书,目光瞥了眼闭着的箱子,告诉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她轻手轻脚地走出西厢房,将书放在腹部,用腰带扎牢,走出猎人家,翻上后山。
      借助先前留下的一些记号,她回到当初的小屋。
      清猗爬上第三个树杈,从树缝中掏出一枚信号筒,对着断崖上方点燃。
      “嘭!”地一声,一束火光若离弦的箭眨眼冲上山崖,在高空中迸出一束璀璨的光彩,清猗趴在树干上,将身躯小心地隐于树叶中,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仿佛凝固般,流逝地分外缓慢,清猗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林中的光线忽然就暗淡了下来,阴沉沉地,仿佛头顶罩着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
      忽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划破天际,紧接着一道炸雷在头顶炸开,轰隆声滚滚而来,如一浪又一浪的洪水,在群山中绵延起伏,不断回旋。
      几个眨眼间,林中黑如泼墨,空气越来越沉闷,四周静寂一片,虫子不叫了,小鸟不歌了,连野兽的嘶吼都偃旗息鼓了。
      高空一道接着一道的亮光,炸响一个又一个闷雷。
      “大师傅怎么还没来!”沐清猗身子紧紧贴在树上,心里有些急躁。她一手毫无意识地扯着树叶,双眼毫无目的地四处瞄着,希望能够寻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唰!”一道粗绳促不及防地从天际垂下,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她身旁。
      绳子底拴着一段横木,木上钉着一张布条,上面用绿汁写着三个字:“坐上来!”
      是大师傅的字迹!

      清猗收起布条,双手揽绳,坐在横木上,绳子因受力而绷直,不一会儿便缓慢上升。
      闷雷一个个在头顶炸响,她却不再害怕,只是心里隐隐有些担心猎人,不知道他现在到了镇子没有,有没淋到雨,又想,当大活人和古老头发现自己带着书离开后,一定会很生气吧!
      绳子到达山顶,她忙不迭跨过横木,在看到那熟悉的一人一马后,她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朝他们飞奔而去。
      “师父,小清好想你!”沐清猗将脑袋抵着杜隐的胳膊,双手环着他的腿,久久不愿松开。
      “小清这些日子受苦了,东西拿到手了么?”杜隐声音平和、表情清淡。
      “嗯!”沐清猗拍了拍硬邦邦的腹部,脸上带着笑,却怎么也止不住滚滚流下的眼泪。
      杜隐自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脸,清猗再也忍不住,捂着帕子嚎啕大哭。
      瓢泼大雨顷刻而下,山林中,一匹马跑得飞快,马上坐着一蓑衣男子,清猗窝在杜隐怀里,双目红肿地看着前方的雨帘,轻轻地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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