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恨》闻朽

18、再无相逢

　　“哥哥，我们相伴多少年了？”我问。
　　“数千年了。”他道。
　　“你很想要我死吗？”我又问。
　　他耸耸肩，望着语枯，眼神复杂，“我不想。但是我更不想语枯死。无论我是不是七海之神，我都会尽力让语枯活下去，凭借着七海之神的力量活下去。”
　　我知道他很喜欢语枯，只是还没有想到是这么喜欢。
　　神是没有感情的，只是一旦爱上了，便是不可自拔。
　　“但她不许以七海之神的力量苟活！九重天上的天条不是闹着玩的，我刺燕也不是在那里等着让你算计的！哥哥！”我狠狠地剐了哥哥一眼，这不是警告，是一种惩罚。
　　卫纠的态度忽然软了下来，知道自己敌不过我，便低声求我，“我愿意和她入六道轮回，永世不回天庭。只求你放过语枯……她犯得根本是无妄之罪！”
　　我无声一笑，手中结成一道冰刃
　　“天帝的意志便是我们生存的法则，你要明白。”我扬手将那锋利如刀的冰刃刺破他们结成的屏障，直直的刺入了语枯的眉心。这是她的要害，一旦触到，必死无疑。
　　卫纠根本无力拦我，早就被我的护体法阵击退。
　　我看到他的表情是绝望的呼喊，还有不舍，恨……和爱。那当然不是对我的深爱，是对语枯的。
　　这么荒唐的赌局我不想再看到，我只是可怜卫纠，明明知道没有可能的事情还跃跃欲试，一心想要僭越天帝立下的天条，凭借那点情爱来说服众神。送他一程，让他们结伴而行罢。
　　我有些恻隐，忽然长叹，捏了个诀让语枯正在飘散的魂魄停住，集成一颗珠子，落在我的手心里。
　　“你带她走，天涯海角也好。天帝若过问，我就说你们被我处决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可怜他们，也许是因为顾千名曾经待我如此全拜他们所赐，让我感受到那珍贵的爱，可神是不能拥有的。
　　卫纠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神色很复杂。
　　我展颜对他一笑，道，“哥哥，还不谢我……”
　　其实我也不需要他的感恩戴德，我伤的语枯如此之重，就算是卫纠勉强用神力保住了，她也苟喘残延不了多久，迟早都会离世而去的。我所做的不过就是一个顺水人情，消去他们的怨恨而已。
　　师傅教导我，凡事留一线，他朝好相见。
　　虽然我知道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可还是那么办吧。
　　算是了结了我一个未完成的心愿，或者说是韩稚的心愿。

　　自那以后，我就在也没有探听过关于他们的消息了。
　　涉水归来的海鸟停在我的肩上，眺望着远方。
　　天高海阔，清凉的海风拂过我的脸，带着我熟悉的味道。
　　每年它都会准时的回来，一如既往的告诉我那个与我尘缘了断国度有什么样的故事。往复如此。都是些国泰民安百姓安乐五谷丰登的话语，我听了也就安心。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顾染浓何如。
　　它略微沉思，像是在回想，许久才道，“寿终正寝。”
　　应该算个好结局吧，我想。
　　“那我结下的幻境呢，他们可是被我困死在了大殿之内。”我淡淡的问。
　　“谁？”它问。这只传信的水鸟是我归来之后才养的，大约不知道徐以歌和韩九言与我的过节。
　　“徐以歌、韩九言。”我眯起眼睛，随着它的目光望去，水光潋滟山色空蒙。
　　它又是沉默，良久，终于道，“死了，徐以歌拿了头上的金钗捅进自己的心脏。韩九言在一日之后不知为了离奇的死了。”
　　的却很离奇，韩九言身上的伤我下了个法术，伤痛仍在，确不会危及性命。他们不须吃喝，无忧无虑，倘若没有对心中那人的挂念的话。也许徐以歌自尽的那一瞬，韩九言就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已经驾鹤西去，回到那个绚烂的时代了。
　　这与我无关，我也只是闲来无事的问问。
　　“对了神主，昨日阎罗那边让我传个口信给您，告之已经找到了顾千名最后的一点灵识，说过几日便会投胎转世。”它道。
　　我没有什么惊喜，仿佛猜到了。
　　“知道了，替我好好谢谢那边。”我想见见顾千名，却不敢见。
　　“诺。”得令之后的水鸟展翅乘风而去，背后是清澈的水声。
　　我忽然想起从前曾在凡间对西天诸佛是如何祈愿的，于是跪了下来，口中喃喃道，“愿他来世百岁长安，富贵荣华，衣食无忧，子孙满堂……与心上人白首不相离。”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轻声道，“永世不再不与我相逢。”
　　言罢，我抬头望着远方，海浪无休止地拍打着悬崖。
　　遥遥看去，满目蓝天碧水，而岁月静好。我闭了闭眼，微风划过耳际，又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幽幽散开，道“永世不再与我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