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恨》闻朽

12、迷局

　　“如何又是你？”
　　“怎么？……太挂念我了么？呵。”

　　徐以歌在书房里见到了一张女子的画像，应该是出自韩九言的手笔，每一笔都旖旎而风情。画上的女子眉目清秀，却又有淡淡的愁绪。那张画看起来还没有完成，收笔潦草，落款也没有题上的。所以徐以歌也只是猜测。
　　她对国画的造诣不深，大多是走马观花，目不暇接。所以见到这幅画，她看了半日，才有些头绪。
　　徐以歌自然不会傻傻的去问韩九言是怎么一回事。那只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过去罢了，她如是想，照原样收好那一张画，又拂去柜子上的灰尘，轻轻的放好。
　　每个人都有要背负一生的秘密。她知道。
　　侍女就在书房外侯着，毒辣的太阳照的人头昏眼花，慢慢行走在长廊之中。两边都是繁花似锦，耀人的的美丽。这些风景她见得多了，渐渐的已经失去了当初那一份惊艳。
　　此刻她满腹心事，落落寡欢。
　　始终还是放不下吗？徐以歌苦笑。
　　清凉的风掠过回廊，在这个时节，这些风让人感觉清爽又精神。大好的风光，乱眼的花木鸟鱼，就是徐以歌厌倦的。
　　“夫人，”管家彬彬有礼的对她行礼，苍老的脸上是完美又冷漠的笑容，“太夫人有请。”
　　太夫人已经不问世事多年了，每日也不过是煮茶赏花的闲适日子。韩九言要娶徐以歌时太夫人虽然颇有微词，却没有多加阻拦，甚至还送来厚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夫人很宠爱自己的幼子韩九言。而徐以歌嫁给韩九言的时候，她的身份不过是韩府的一个小小奉茶。
　　成婚之后，徐以歌与太夫人见面甚少，交情淡薄如水。所以此刻徐以歌对于太夫人的邀请有些愕然。
　　“太夫人找我，有什么要事吗？”徐以歌收拾了心情，脸上摆出温和亲切的笑容。
　　管家并未道明缘由，苦恼摇头道，“太夫人也没有和我说。她说随时恭候夫人您。”
　　管家用到“恭候”二字的时候徐以歌只能用受宠若惊诚惶诚恐来形容，只是她已经心生怀疑。
　　“请带路吧。”徐以歌强迫自己镇静起来，心里却设想出了无数种可能。而此时距离韩稚出嫁，不过还有十余日。

　　徐以歌是有备而来的。
　　太夫人只身坐在亭子中摇扇纳凉，虽然已是老态龙钟，可那身精致的丝绸衣服还彰显着她过去的风光无限。
　　正午的太阳愈发的得意洋洋，傲人的笑意明艳如花，让人睁不开眼睛。徐以歌觉得太夫人此时此刻的气势倒入不从前的逼人，多了几分难得的和蔼，也许是因为老了吧。
　　老夫人略略抬眼，见到了站在远处的徐以歌，满是皱纹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仿佛在说，你来了……
　　徐以歌端端正正地坐在老夫人的面前，衣衫里全是汗，也许因为太热了，也许因为害怕这个手段残忍高明的垂暮老人。
　　“以歌啊，我可等你许久了。”太夫人喃喃道，笑着给徐以歌倒茶，徐以歌慌忙接过茶杯，满腹疑惑。
　　“是我怠慢了太夫人，以歌多有不敬，还请太夫人海量宽容以歌。”她道。
　　太夫人抬了抬眼皮，像是累了，忽然叹息道，“我老了，身子骨哪里有年轻时候那么硬朗。怕是命不久矣随我夫君去了……我唯独放心不下九言那孩子。”
　　徐以歌知道太夫人是老来得子，多加疼爱也是自然的。此番叫她来无异于是交代后事罢了。
　　太夫人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才娓娓道来，“你以为，九言真的是我的骨肉吗？仔细一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没有人想去深究九言是谁的孩子……九言也不算是我捡回来的，他是我故友的孩子。”说罢太夫人自嘲似的笑了笑，倦怠的扶着额头，摇头轻叹。
　　徐以歌不太敢相信自己说听到的，定定地问了句，“九言知道么？”
　　太夫人有些好笑的看着徐以歌，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么。如今他出人头地，支持他的都不过是心里面有那么强烈的仇恨罢了。”
　　“那太夫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这与我无关啊。”徐以歌道。
　　“别想置身事外。谁都别想。”太夫人好像在自言自语，但她又诡异的看着徐以歌，“你想知道九言的生父是谁吗？很多人都觉得不可置信……我却猜到了。”她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神色茫然。
　　“是谁？”徐以歌问的小心翼翼。
　　“苍嘉王顾知白。”太夫人冷笑道。那种笑容令徐以歌觉得发毛，脊梁骨都是冰凉的。顾知白是谁徐以歌当然知道，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苍嘉王。
　　她狐疑的问，“以歌见识浅薄，还请太夫人告知以歌苍嘉王是谁？”
　　太夫人看徐以歌的怪异极了，半响才说道，“大约在九言六岁的时候，苍嘉王继任皇位，年号玄文。你应当了然了吧。”
　　徐以歌当然是震惊。如果太夫人不不是老眼昏花胡说八道的话，九言就应该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子，他应该是太子！可是为什么他流落民间还想着复仇？皇室斗争还是……？
　　太夫人见徐以歌陷入了沉思，不经意的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显得有些可怕，“九言五岁时随苍嘉王妃省亲，惨遭不幸。九言被冒死护了下来，连夜送到我这儿……而第二天苍嘉王就宣布亲儿已死袖手不管。那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她的眼神缈远又凄凉。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说，“你懂了吧。这么深的仇恨，他不会不报的。我希望在我终老天年的时候，你好好看着他，不要让九言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稚儿已经如此，老身不愿九言也泥足深陷，最后无法自拔。”
　　可惜那个时候无论是垂老的太夫人还是徐以歌，他们都不知道韩稚是为了韩九言才落到如此下场。而韩九言，早就万劫不复了。任何的一切，都阻挡不了他复仇的决心。
　　他和韩稚命运的相似程度高的令人发指，惊叹不止。
　　徐以歌有些楞楞的听完老夫人的一番话，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她才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一句话，“以歌知道……”
　　这个国家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徐以歌那个深深的梦境，战火开始从不知名的角落燃起，而海上巨浪翻腾，波涛汹涌。一个古老的国家又将迎来新的君王和远古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