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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按剑无言 ...


  •   宣和七年八月十三。

      坟头上草色青青,秋风寂寂,乱草中,夹着几朵淡黄色的小菊花。

      小仙女,心兰妹子,燕伯伯,苏樱,大爹,二娘,三爹,四爹,都永远的眠在了这里……到如今,连老花也……泪眼风干……小鱼儿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片碎衣,爱愈生命的东西,终于要亲手把他埋葬。

      沾血的布片被放在了一只木制的小匣中,仿佛一只受伤的白蝶,当风吹过,微微颤动着无力的翅膀。殊生,烬灭,幻梦一场。

      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花开花谢,都来几许。
      且高歌休诉。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

      黥默然的立在小鱼儿的身后。

      那或许是花无缺的坟墓吧,他美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凄苦,后又转化为迷茫。

      他现在是黥,花无缺已经死了。

      高高的木桩上写着他的名字,可是只有一半。木桩很宽,花无缺的名字只占了其中的一半。

      “黥。”小鱼儿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我要去给我弟弟报仇……”他淡淡的笑着,眸子中却是无望的哀伤,“有一件要拜托你……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谁,但确实是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了。倘若,我死了话,如果你愿意帮忙,希望你能帮我把骨灰带回来,和我弟弟埋在一起。如果觉得麻烦,那就算了……我有个侄儿,现在托付给华山玉华观,有空的时候代我照顾他……”

      报仇……黥在心里默默道,我不会让你独自去冒险。他的目光转向了小鱼儿手中的一个黑漆彩绘的物品,六边形的骰状物品。他自然是认得那样东西……或许是一切罪与错的根源——六壬神骰。

      《洛书》按后天八卦排列,坎一乾六,壬案乾宫,为数之始。水、火、木、金、土,五行以水为首。十天干中,壬为阳水,癸为阴水,舍其阴而取阳,故称壬。六十甲子中有六个壬:壬子、壬寅、壬辰、壬午、壬申、壬戌,所以叫六壬。

      只不过这个六壬神骰却和道教的天体命理观没有更大的关系,它为波斯巧匠制作,为天下武林中人拼命争夺,只因为它藏着移花宫的至高武学——移花接木。那是一种可以靠吸人内力,使其短时间内成为绝世高手的恐怖武功。

      哥,你要练这样的武功吗?不要练,它实在太危险,太狠毒……

      他正考虑怎么把六壬神骰从小鱼儿的手中抢过来,然而周围树丛中的几声微微的呼吸声,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因为见到六壬神骰,所以按捺不住了吗?

      黥眉峰微挑,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寒意,双腿一分,那绑在脚上的麻绳,随着啵!的一声轻响,断为了数截,落在了地上。

      尖利的呼啸声撕裂长空,直射向跪在坟前的小鱼儿!

      黥的身子掠起,左腿伸出,足尖倏探,已经轻轻挑在了射来这支铁箭上,竟飞回原处。那铁箭又是极端锋利之物,他这一脚用力极巧,刚好借力让箭倒回,倘若力量掌握稍有差池,赤足难免为利器所伤。

      足尖刚落地,但听得,咻!咻!咻!三声又有三支箭射到!黥自然不惧,身子一折,左腿踢出,足尖点在最先箭的箭镞上,把它拨向后方。叮!的一声,与第二支箭头相撞,同时落在地上!他回力旋腿,扬起的赤足搭在了第三支箭的箭柄上,竟然把它硬生生的从半空中踩落。

      前后四支箭的射出,其实只是电光火石一刹那间的事,待第四箭落地,小鱼儿才转过身来。

      他也不知回头的这一幕是怎样的场景,但见满天箭矢飞蝗急射,那抹清瘦的身影,却象一只孤飞的蝶,在箭雨中翩然起舞。他的双手不能动,一双雪白的足,或点,或跨,或挑,或蹬……漫天箭矢如醉如疯,随着他的每一次翻飞、纵跃、舒展,洄风霰雪般,化作朵朵飞花旋旋而落。

      清姿秀骨,临风而动,内力激起四周秋山嘉树葱笼的万千碎叶;流光离合,恍惚迷离间,繁尘事散,沧海横流。却不知是苍穹飞鹤,花蝶翩跹,还是荇藻游鱼……飘杳倏忽间,衣袖飞舞,长发拂云,飘然似欲乘风而去,清逸似仙。

      其实小鱼儿早知道会有人觊觎六壬神骰,跟踪埋伏于此。与六壬神骰相比,他小鱼儿的性命算得了什么……不过他也不愿意就这样把性命交出,特地在弟弟的坟前挖了一个坑,准备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此时,他本该躲到坑洞中去,可是望着眼前这谪仙般翩然的身影,他不禁有些痴了。

      恍然回到多年前,那个春光明媚的庭院,白衣如雪的少年,偕着漫天花雨翩翩而落,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啊?从此痴,从此迷,死生契阔的纠缠。

      他想招呼黥躲避一下,却实在贪恋眼前这绝美的画卷,那是一世一生也看不够的痴妄。

      待一波箭雨稍歇,黥的足尖轻轻一点,掠向了不远处那座小小的树林。纵然他武功再高,也经不起,这无休无止的箭阵。何况他曾经受创太重,纵然魏先生的医术神忽其技,也只是很大程度的压下了他伤势,破损的经脉也不是一两年能完全愈合的,强运真气,随时都有内伤复发的可能。

      黥的轻功极高,两个起落已经落在小树林的两丈开外。随着他的逼近,树林里埋伏的人也没有了换箭的时间。他的身子刚落,但听得破空声传来,飕!的一声,一柄长剑惊虹而出。黥身子即刻后仰,堪堪避过这一剑,然而凛冽的劲风还是刺得他颈中生疼。他虽向后仰,脚下却未停,灰袍展动,右脚蹬出,踢向了握剑人的手腕。

      偷袭这人是个青年道士,武功不弱,一闪避开,挥手一剑,点向黥右腿的悬钟穴。黥疾快的收回右腿,身子一折,向前斜跨了一步,手肘猛得撞出,砰!的一声,重重撞在了他的胸口上。那道士顿时觉得口中一窒,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黥的左脚勾出,踢在了他握剑的右手腕上,长剑顿时拿捏不住,咻!的一声,飞向半空。小树林内本来埋伏了八大门派的数十人,眼见黥冲到,众人都有种措不及防的感觉,待他们围了上来,却见黥轻轻跃起,双手一抄,已经把适才那青年道士手中的三尺青锋抄在手中。

      林中的江湖人士,眼见黥脚破箭阵,面目奇丑如鬼,双腕被缚在一起,此刻只能双手握剑,长剑指地,清寒如水,更是杀气凛然。众人心中皆是一寒!

      忽听有人朗声道:“何方妖邪,在此恃强逞凶!还不快束手就擒,道爷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见五名道人挺剑而上,走到黥面前,五剑一齐横转,把他围在中间。

      黥淡淡望去,却见这五个道人都是头戴七星冠,身着黄色道袍,却不知道是何门派。他虽然行走江湖多年,但天生孤僻清高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是见多识广之人。

      那五个道人眼见黥不默然无言,只道他是心生惧意,却没想到黥是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其中一个道人大声道:“此间之事与阁下无关,阁下倘若自断一臂,在下保证绝不伤害阁下性命!”言语中虽然用了敬语,但口气却傲慢至极。

      黥口不能言,他属于半路出家的哑巴,所谓哑语手势的自然一概不会。但是这些人企图伤害小鱼儿,对他来说其实已经是罪无可恕。身子纵起,长剑一摆,青剑长吟如深渊腾蛟,寒冰剑芒凛冽,疾向五人横扫而至。这一下奇袭来得突兀之至,总算五名道人都是好手,仓卒中四道长剑下竖,挡在腰间,站在最右的第五名道士长剑刺出,指向黥咽喉。只听得拍的一声响,金火交鸣,青芒卷荡!四柄长剑齐被黥手中的长剑击成了弧状。四道均感到一股刚劲从剑上直窜入浑身经络,喉头猛的一甜。黥一侧头,避开了第五剑。那道人剑势如风,连环三剑,逼得他暂时无法缓手。其余四名道人退了开去,换了剑又再来斗。五道剑势相互配合,宛似一个小小的剑阵。五柄长剑夭矫飞舞,忽分忽合。

      黥握剑时必须双手齐动,远不及单手运使的灵便,空门也相对多了许多,他却不惧。从右侧踏上,长剑刺出,疾取一道的胁下。这一剑出招的方位古怪之极,那道士万难避开,噗的一声,胁下已然中剑。他双手一扬,正待把这道人斩于剑下,另外的四道长剑也刺向了他的要害。黥只得回剑格挡,谁知那中剑的道人受伤不重,此刻竟然手臂下压,全然不顾痛楚,强行将他的长剑挟住。

      黥长剑回拖,登时将那道人的手臂和胁下都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及见骨,鲜血狂涌,无法再战。便这么一缓,另一名中年道人的长剑击了过来,刺向他的下腹。黥回剑已经不及,右脚飞出,踢在了那道人的胸口上,直把他踢出了两丈多远。只是他踢腿的时候,脚背被这道士刺出的剑刃带了一下,白皙的肌肤上顿时血流如注。他不禁暗骂自己的托大,其实绑在双腕上的不过细细一根发带,实在无法拘束他。但是,此刻黥心中却是怎么也不愿意挣脱那根发带。长剑挥舞时,青光漫卷,气浪滔滔。眼见小鱼儿亲手绑结的那个蝴蝶结在风中轻轻颤动,宛然欲飞,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窝心感。

      剩下三名道人眼见黥流血,也没在意他到底是受了多重的伤,刷!刷!刷!三剑,疾刺而出,剑刃上带着内力,嗤嗤有声,这三剑一剑快似一剑,火光飞进,仿佛银芒冷慧,攻得甚是狠辣,全是指向黥的要害。这树林中埋伏的一帮人,原本也非一路,只是共同为着六壬神骰而来,各怀鬼胎。眼见五名道人和黥相斗,都心道你们杀个两败俱伤才好,纷纷打算绕过黥,去抓小鱼儿。

      眼见人影缤纷,气浪汹涌。黥见状顿时恶从心头起,憋了半晌的怒火在这一刻一齐爆发。唇角轻抿,倏地急旋绕舞,真气滔滔鼓舞,破空而起,扶摇九天之上,剑光如电,青芒纵横劈裂。一道令人睁目如盲的灿烂剑光,惊空而起,只听嗤!嗤!嗤!连声轻响,惊呼迭起,那数十道人影纷纷后退,其中大半惨叫着掉入草丛,哀号不已,也有人连哀号都再也无法发出。众人面色惨白,惊怒交集。但见黥卓然傲立,真气鼓舞,那眸子凄寒如冰,杀气凛冽,令人望之心生惧意。

      群情如沸,纷纷朝着黥叫喝怒骂,却无人敢再上一步。

      黥口不能言,微微一笑,灰色的袍子被风激得卷扬翻飞。

      众人皆是一凛,此人明明长得宛若地狱恶鬼,但那轻抿一笑,竟然如冰山雪月,天河流激,凛然清美……

      耳畔的风声,变得凄厉无比;风中的寒气剧增,宛如刀刮斧劈般划过众人裸露在衣袖外的皮肤,阵阵刺痛和寒意消磨著本来已经非常低靡的气势。

      好强的剑罡!

      此人是谁?所有人同时升起了这样的疑问……

      剑气如虹。

      小鱼儿绝望地坐着。

      黥静静的立在他的身前,手中那把饱饮鲜血的青锋,直指着小鱼儿手中的六壬神骰。美丽的眸子中,流露出坚定的神采。

      他要六壬神骰!

      小鱼儿苦笑,其实他早就该知道的,不是吗?无论黥到底有多象自己的弟弟,无论有多象,他毕竟不是!老花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人,武功高绝,接近自己的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六壬神骰!

      可笑自己,竟然还做了如此个荒谬的梦,荒谬的以为那个孤清的人儿回来了。

      他把手中的六壬神骰递给了黥。

      他不想给,但是不能不给。亲眼见他挥剑杀了那么多人,下手狠毒,决不留情。象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得到了六壬神骰,应该也不会放过自己吧。他微微的笑着,能够死在老花的墓前,也许是件幸福的事。

      虽然不能和你同穴,可是让哥哥在门外守着你,应该也不错吧。

      黥收了剑,双手接过六壬神骰,他的双腕上仍然紧紧绑着那根细细的发带。许是适才用力过猛,发带被拉得更细,勒进了白皙的肌肤里。

      “滚!”小鱼儿忽然道。

      黥的身子明显一震,清亮的眸子中尽是迷茫和委屈。

      “你的武功那么厉害,却要在我面前装成这样?有种杀了我!不然就快点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黥的身子轻轻颤抖着,他说不了话。其实拙于言语的他,即便能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只是捧着六壬神骰,无助的摇着头。

      “滚!”小鱼儿大声吼道,“戏弄别人就那么开心吗?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猫戏弄老鼠,玩够了也该杀了吧?你要杀就杀,不杀就快滚!老子没空陪你做游戏!”

      黥心中气苦,他没想到小鱼儿会误会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但是听到他说自己是戏弄他的时候,他却觉得连解释的必要都没了。

      “滚!”

      花无缺已经死了。

      “滚!”

      现在活着的这个人叫黥,的确是在戏弄他,不是吗?他一直都在戏弄他,欺骗他,一点也没错!

      “滚!滚!滚!”

      惨然一笑,绑在双腕间的发带,瞬间裂成了漫天碎片,吹散在了风里。

      黥抓起六壬神骰,发力向谷外狂奔而去。他没有用护体真气,狂乱的跑着,赤足被嶙峋的乱石与荆棘刺得鲜血淋漓……他却恍然不觉的奔跑着。

      “滚——滚——滚——”

      小鱼儿憎恶的大吼,不断在群山间回荡着。

      噗!他的身子剧震,殷红的鲜血至口中喷出……刚才,强运真气,内伤到底还是发作了……

      ……你的身体外伤虽然好了不少,但是毕竟经脉内腑损伤过大,尽量不要与人动手,否则内伤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鲜血不断的从他掩口的指缝中涌出,泅湿了衣襟,泅湿了满地。

      不堪设想,有什么是不堪设想呢?最多是一死罢了。

      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最多是一死罢了。

      小鱼儿无力地靠着自己亲手为花无缺立的墓碑。

      他真的象老花,太象,太象……

      不过,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么象老花的人了,再也不会有。

      他的脚上受了伤,他看的出来。

      一路上都是他赤足留下的血印,一直延绵到远方,消失在路的尽头……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八大门派会在这里等他,等他拿出六壬神骰,然后再出手抢夺。

      他布置好了一切,打算在他们出手抢夺的时候,挑动他们自相残杀。

      计划一直都很完美,他却从没想到黥会出现。黥的眸子是那么真,那么美,让他几乎完全相信他,让他对他有了不忍,有了不舍。

      结果,他原形毕露了。

      豺狼就是豺狼,即便披着最善良的羊皮,它还是豺狼,这个是永远不变的本质!

      黥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也许是令他的计划更完美。

      黥一个人杀了所有的人,多好。杀的干干净净,那么多人都为老花陪葬。

      然后他拿剑逼他交出六壬神骰。

      结果,他交了。可惜,黥永远不会知道,其实那个六壬神骰是假的,同样的东西,他做了好多个。每一个都和六壬神骰的外形一模一样,只可惜里面放的不是移花接木,而是烈性的炸药。

      无论你的武功有多高,只要你打开六壬神骰,就注定是粉身碎骨。

      其实小鱼儿不喜欢用炸药,可是这是无奈。上次,他也是想用这种方法杀死刘喜,结果却害死了小仙女……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失去了一切的他,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只是他的心还在痛着,越来越痛,就象当初毒王圣水发作的时候一样……

      眼前晃动着那双凄楚欲绝的眸子……从鲜明到模糊,从模糊到鲜明,一直是那双凄楚哀伤的眸子……你明明是个骗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却为何还要对我露出这样的神情?

      本想杀死所有的人我,最后杀的人,只有你吗?

      为什么,你就这么走了呢?你应该杀了我为你陪葬的,可惜你却走了。恶魔心里也会有那么一点的慈悲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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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词引:

      叶清臣贺圣朝

      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诉。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处?

      【作者简介】

      叶清臣字道卿,湖州乌程(今浙江吴兴)人。宋仁宗天圣初进士,历官翰林学士,权三司使。有诗文集。《全宋词》存其词二首。

      曹植洛神赋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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